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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六 楚元王传第六 父少楚元王交字游，高祖同父少弟也（师古：言同父，知其异母）（依伯仲叔季，季用称末子，以此推测，师古言是，当伯、仲、季三人同父母，故称末子刘邦曰季，后又续取，生子乃名交）。好书，多材艺。少时尝与鲁穆生、白生、申公俱受《诗》于浮丘伯（高祖能当亭长，与萧何曹参等交，弟可受诗于当时知名学者，吕后耕作田中，高祖常饮酒肆中，综合看来高祖家境应在中产以上）。伯者，孙（师古：荀况，为楚兰陵令，汉比宣帝讳，改之孙）门人也。及秦焚书，各别去。 高祖兄弟四人，长兄伯，次仲，伯蚤卒。高祖既为沛公（也只能算是尊称吧，不能算作官阶或公侯序列），景驹自立为楚王。高祖使仲与审食其留侍太上皇（高祖虽是老三，老二要听他的），交与萧、曹等俱从高祖见景驹，遇项梁，共立楚怀王。因西攻南阳，入武关，与秦战于蓝田。至霸上，封交为文信君，从入蜀汉，还定三秦，诛项籍。即帝位，交与卢绾常侍上，出入卧内，传言语诸内事隐谋。而上从父兄刘贾数别将。主 汉六年，既废楚王信，分其地为二国，立贾为荆王，交为楚王，王薛郡、东海、彭城三十六县，先有功也。后封次兄仲为代王，长子肥为齐王。（项羽未封功臣，或所封善地恶地不平，招致不满而引发异心；高祖所封皆宗亲故爱，所谓非刘不王，却并未引发混乱，此中高祖一定是做了某种工作） 初，高祖微时，常避事，时时与宾客过其丘嫂食（张晏：丘，大，长嫂称也。晋灼：礼谓大妇为冢妇。师古：史记丘字作巨）。嫂厌叔与客来（此时大概高祖还未娶吕雉），阳为羹尽，轑（音老）釜（师古：以勺轹釜，令为声也。轹音立，敲打），客以故去（去朋友寡嫂家做客，似亦不合礼数）。已而视釜中有羹，繇是怨嫂（其不能顺乎自然，有则供食，不需特意去做即可，何必有而不与？变成一种情绪发泄，无怪高祖生怨）。及立齐、代王，而伯子独不得侯。太上皇以为言，高祖曰：“某非敢忘封之也，为其母不长者。”七年十月，封其子信为羹颉侯（师古：颉音戛音夹，言其母戛羹釜也。典：戛，敲打，刮）。古 元王既至楚，以穆生、白生、申公为中大夫。高后时，浮丘伯在长安，元王遣子郢客与申公俱卒（师古：终）业。文帝时，闻申公为《诗》最精，以为博士。元王好《诗》，诸子皆读《诗》，申公始为《诗》传（师古：凡言传者，谓为之解说），号《鲁诗》。元王亦次（师古：缀集之）之《诗》传，号曰《元王诗》，世或有之。 王立高后时，以元王子郢客为宗正，封上邳侯。元王立二十三年薨，太子辟非先卒（师古：辟非者，犹辟邪辟兵之类；先卒，元王未薨之时已卒），文帝乃以宗正上邳侯郢客嗣，是为夷王。申公为博士，失官，随郢客归，复以为中大夫。立四年薨，子戊嗣。文帝尊宠元王，子生，爵比皇子（师古：元王生子，封爵与皇子同，所以尊宠元王也）。景帝即位，以亲亲封元王宠子五人：子礼为平陆侯，富为休侯，岁为沈犹侯，埶（师古：古艺字）为宛朐（音渠，屈曲的干肉）侯，调为棘乐侯。 律初，元王敬礼申公等，穆生不耆酒，元王每置酒，常为穆生设醴（师古：甘酒，少麴音屈多米，一宿而熟，不齐之）。及王戊即位，常设，后忘设焉。穆生退曰：“可以逝矣！醴酒不设，王之意怠，不去，楚人将钳（师古：以铁束颈）我于市。”称疾卧。申公、白生强起之曰：“独不念先王之德与（师古：读曰欤）？今王一旦失小礼，何足至此！”穆生曰：“《易》称'知几其神乎！几者动之微，吉凶之先见者也。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师古：系辞下）’。先王之所以礼吾三人者，为道之存故也；今而忽（师古：怠）之，是忘道也。忘道之人，胡可与久处！岂为区区（师古：小）之礼哉？”遂谢病去。申公、白生独留。（元王刘交—刘郢客—-刘戊，申公等算是刘戊的祖辈了，当择地养老，尚登堂奥与孙辈饮醴酒乎） 胛馔王戊稍淫暴（树达：韦孟傅元王、夷王、戊，见韦贤传），二十年，为薄太后服私奸，削东海、薛郡，乃与吴通谋。二人谏，不听，胥靡之（师古：联系使相随而服役之，故谓之胥靡，犹役囚徒以锁联缀），衣之赭衣，使杵臼雅舂于市（师古：为木杵而手舂）。休侯使人谏王，王曰：“季父不吾与（师古：言不与我同心。树达：与，助，颜说非），我起，先取季父矣。”休侯惧，乃与母太夫人奔京师（臣瓒：侯母号太夫人）。二十一年春，景帝之三年也（前154年。树达：汉诸侯王在其国自有年号，此其一事），削书到，遂应吴王反。其相张尚、太傅赵夷吾谏，不听。遂杀尚、夷吾，起兵会吴西攻梁，破棘壁，至昌邑南，与汉将周亚夫战。汉绝吴、楚粮道，士饥，吴王走，戊自杀（树达：戊有女孙解忧嫁乌孙，见西域传），军遂降汉。主 。三汉已平吴、楚，景帝乃立宗正平陆侯礼为楚王，奉元王后，是为文王。四年薨，子安王道嗣。二十二年薨，子襄王注嗣。十四年薨，子节王纯嗣。十六年薨，子延寿嗣。宣帝即位，延寿以为广陵王胥武帝子，天下有变必得立，阴欲附倚（师古：依）辅助之，故为其后母（树达：王后之母，非继母）弟赵何齐取广陵王女为妻。与何齐谋曰：“我与广陵王相结，天下不安，发兵助之，使广陵王立，何齐尚公主，列侯可得也。”因使何齐奉书遗广陵王曰：“愿长耳目（师古：言常伺听，勿失机），毋后人有天下（师古：方争天下，勿使在人后）。”何齐父长年上书告之。事下有司，考验辞服，延寿自杀（树达：金日磾传，金安上与发举延寿反谋）。立三十二年，国除。 初，休侯富既奔京师，而王戊反，富等皆坐免侯，削属籍。后闻其数谏戊，乃更封为红侯。太夫人与窦太后有亲，惩（师古：创）山东之寇，求留京师，诏许之，富子辟强等四人供养，仕于朝（师古：四子在京师供养其祖母，故仕于汉朝）。太夫人薨，赐茔（师古：冢地，谓为界域），葬灵户（师古：地名）。富传国至曾孙，无子，绝。古 辟强字少卿，亦好读《诗》能属文（师古：缀文辞）。武帝时，以宗室子随二千石论议，冠诸宗室（师古：论议每出宗室之上）。清静少欲，常以书自娱，不肯仕。昭帝即位，或说大将军霍光曰：“将军不见诸吕之事乎？处伊尹、周公之位，摄政擅权，而背宗室，不与共职，是以天下不信，卒至于灭亡。今将军当盛位，帝春秋富，宜纳宗室，又多与大臣共事（师古：每事皆与参共知之），反诸吕道，如是则可以免患（师古：诸吕专权，所以灭亡，今纳宗室，是反其道，乃可免患）。”光然之，乃择宗室可用者。辟强子德待诏丞相府（师古：于丞相府听诏命），年三十余，欲用之。或言父见在，亦先帝之所宠也。遂拜辟强为光禄大夫，守长乐卫尉，时年已八十矣。徙为宗正，数月卒。知 藁德字路叔，修黄、老术，有智略。少时数言事，召见甘泉宫，武帝谓之“千里驹”（师古：言若骏马可致千里，年齿幼少故谓驹）（与武帝同辈）。昭帝初，为宗正丞，杂治刘泽诏狱（师古：杂谓以他官共治之。刘泽，齐孝王孙，谋反欲杀青州刺史）。父为宗正，徙大鸿胪丞，迁太中大夫，后复为宗正，杂案上官氏、盖主事。德常持《老子》知足之计（师古：老子德经云：知足不辱）。妻死，大将军光欲以女妻之，德不敢取，畏盛满也。盖长公主孙谭遮德自言（师古：公主之孙名谭，自言者，申理公主所坐），德数责以公主起居无状（师古：无善状）。侍御史以为光望（师古：怨望）不受女，承指劾德诽谤诏狱（师古：谓取霍光之意指，德实责数公主，而御史乃以为受谭怨诉，故云诽谤诏狱），免为庶人，屏居山田。光闻而恨之（师古：以御史不知己意），复白召德守青州刺史。岁余，复为宗正，与（师古：读曰豫，豫其谋议）立宣帝，以定策赐爵关内侯。地节中，以亲亲行谨厚封为阳城侯。子安民为郎中右曹，宗家以德得官宿卫者二十余人。知 ，每德宽厚，好施生（师古：好施恩惠于人，而全生之），每行京兆尹事，多所平反罪人（苏林：反音幡，幡罪人辞使从轻也）。家产过百万，则以振（师古：举救之）昆弟宾客食饮（师古：既以救贫昆弟，又散供食饮之费），曰：“富，民之怨也。”立十一年，子向坐铸伪黄金，当伏法（如淳：律，铸伪黄金弃市），德上书讼罪。会薨，大鸿胪奏德讼子罪，失大臣体，不宜赐谥置嗣（树达：甘露三年，宣帝画功臣象于麒麟阁，德为第八人）。制曰：“赐谥缪侯（师古：缪，恶谥，以其妄讼子），为置嗣。”传至孙庆忌，复为宗正、太常。薨，子岑嗣，为诸曹中郎将，列校尉，至太常。薨，传子，至王莽败，乃绝。古 向字子政，本名更生。年十二，以父德任为辇郎（服虔：父保任其子为郎）。既冠，以行修饬擢为谏大夫（师古：饬，整）。是时，宣帝循武帝故事，招选名儒俊材置左右。更生以通达能属文辞，与王褒、张子侨等并进对（师古：进见而对诏命），献赋颂凡数十篇。上复兴神仙方术之事，而淮南有《枕中鸿宝苑秘书》（师古：臧在枕中，言常存录之不漏泄）。书言神仙使鬼物为金之术，及邹衍重道延命方，世人莫见，而更生父德武帝时治淮南狱得其书。更生幼而读诵，以为奇，献之，言黄金可成。上令典尚方（师古：主巧作金银之所）铸作事，费甚多，方不验。上乃下更生吏，吏劾更生铸伪黄金，系当死。更生兄阳城侯安民上书，入国户半，赎更生罪。上亦奇其材，得逾冬减死论（服虔：至春行宽大而减死罪）。会初立《穀梁春秋》，征更生受《穀梁》，讲论《五经》于石渠（师古：石渠阁藏祕书。树达：此宣帝甘露三年事）。复拜为郎中、给事黄门，迁散骑、谏大夫、给事中。 俑元帝初即位，太傅萧望之为前将军，少傅周堪为诸吏光禄大夫（师古：加官，百官公卿表云诸吏所加或列侯、将军、卿大夫，得举不法），皆领尚书事，甚见尊任，更生年少于望之、堪，然二人重之，荐更生宗室忠直，明经有行，擢为散骑宗正给事中，与侍中金敞拾遗于左右。四人同心辅政，患苦外戚许、史在位放纵，而中书宦官弘恭、石显弄权。望之、堪、更生议，欲白罢退之。未白而语泄，遂为许、史及恭、显所谮诉，堪、更生下狱，及望之皆免官。语在《望之传》。其春地震，夏，客星见昴、卷舌间（师古：见于昴与卷舌之间。地震与客星见于初元二年，不当但云其春也）。上感悟，下诏赐望之爵关内侯，奉朝请。秋，征堪、向（此处仍应称更生），欲以为谏大夫，恭、显白皆为中郎。冬，地复震。时恭、显、许、史子弟侍中诸曹（树达：据五行志、诸葛丰传，或为许章），皆侧目于望之等，更生惧焉，乃使其外亲上变事（师古：非常之事，故谓之变），言： 窃闻故前将军萧望之等，皆忠正无私，欲致大治，忤（师古：逆）于贵戚尚书。今道路人闻望之等复进，以为且复见毁谗，必曰尝有过之臣不宜复用，是大不然。臣闻春秋地震，为在位执政太盛也，不为三独夫动，亦已明矣（应劭：谓萧望之、周堪及向。师古：独夫犹言匹夫）。且往者高皇帝时，季布有罪，至于夷灭，后赦以为将军，高后、孝文之间卒为名臣。孝武帝时，兒宽有重罪系，按道侯韩说谏曰：“前吾丘寿王死，陛下至今恨（师古：悔）之；今杀宽，后将复大恨矣！”上感其言，遂贳（师古：谓缓恕其罪）宽，复用之，位至御史大夫，御史大夫未有及宽者也。又董仲舒坐私为灾异书，主父偃取奏之（树达：说辽东高庙长陵高园殿灾事，见仲舒传，书见五行志），下吏，罪至不道，幸蒙不诛，复为太中大夫、胶西相，以老病免归。汉有所欲兴（师古：谓改作宪章），常有诏问。仲舒为世儒宗，定议有益天下。孝宣皇帝时，夏侯胜坐诽谤系狱三年，免为庶人。宣帝复用胜，至长信少府、太子太傅，名敢直言，天下美之。若乃群臣，多此比类，难一二记。有过之臣，无负国家，有益天下，此四臣者（季布、兒宽、董仲舒、夏侯胜），足以观矣。 后复前弘恭奏望之等狱决，三月，地大震。恭移病出（师古：移书言病，一曰言以病移出，不居官府），后复视事，天阴雨雪。由是言之，地动殆（师古：近）为恭等。主 者之臣愚以为宜退恭、显以章（师古：明）蔽善之罚，进望之等以通贤者之路。如此，太平之门开，灾异之原塞矣。 书奏，恭、显疑其更生所为，白请考奸诈。辞果服，遂逮更生系狱，下太傅韦玄成、谏大夫贡禹，与廷尉杂考。劾更生前为九卿，坐与望之、堪谋排车骑将军高、许、史氏侍中者，毁离亲戚，欲退去之，而独专权。为臣不忠，幸不伏诛，复蒙恩征用，不悔前过，而教令人言变事，诬罔不道。更生坐免为庶人。而望之亦坐使子上书自冤前事，恭、显白令诣狱置对（师古：立为对辞）。望之自杀。天子甚悼恨之，乃擢周堪为光禄勋，堪弟子张猛（树达：猛为张骞之孙，见骞传）光禄大夫给事中，大见信任。恭、显惮之，数谮毁焉。更生见堪、猛在位，几（师古：读曰冀）己得复进，惧其倾危，乃上封事（已免为庶人，尚可上封事耶？）谏曰知 臣前幸得以骨肉备九卿，奉法不谨，乃复蒙恩。窃见灾异并起，天地失常，征（师古：证）表为国。欲终不言，念忠臣虽在甽亩，犹不忘君，惓惓之义也（师古：甽音震，田中之沟；惓惓，忠谨之意，礼记：得一善则拳拳服膺，弗失之矣）。况重以骨肉之亲，又加以旧恩未报乎！欲竭愚诚，又恐越职，然惟（师古：思）二恩（君臣之恩，骨肉之恩）未报，忠臣之义，一杼（师古：引而泄之。杼音助）愚意，退就农亩，死无所恨。 臣闻舜命九官（师古：尚书禹作司空，弃后稷，契司徒，咎繇作士，垂共工，益朕虞，伯夷秩宗，夔典乐，龙纳言，凡九官），济济相让，和之至也。众贤和于朝，则万物和于野。故箫《韶》九成，而凤皇来仪；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师古：韶，舜乐名，举箫管之属，示其备也，于韶乐九奏则凤皇见其容仪，击钟鸣磬而百兽相率来舞，言感至和也）。四海之内，靡不和宁。及至周文，开基西郊（师古：言文王始受命作周），杂遝（典：音踏，相及；杂遝，众多杂乱状。师古：聚积貌）众贤，罔不肃和，崇推让之风，以销分争之讼。文王既没，周公思慕，歌咏文王之德，其《诗》曰：“于穆清庙，肃雍显相；济济多士，秉文之德（师古：周颂祀文王清庙诗；于，叹辞；穆，美；肃，敬；雍，和；显，明；相，助；济济，盛。言文王有清净之化，敬而且和，光明著见，故济济之众士皆执行文王之德）。”当此之时，武王、周公继政，朝臣和于内，万国欢于外，故尽得其欢心，以事其先祖。其《诗》曰：“有来雍雍，至止肃肃，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师古：周颂禘太祖之雍诗。相，助；辟，百辟；公，诸侯。言有此宾客以和而来至止而敬者，乃助王祭之人，百辟与诸侯耳。于是时，天子则穆穆然，礼记：天子穆穆，诸侯皇皇）。”言四方皆以和来也。诸侯和于下，天应报于上，故《周颂》曰“降福穰穰（师古：执竸篇祀武王诗；穰穰ráng，多）”，又曰“饴我釐麰（师古：思文篇以后稷配天诗；饴，遗，言天遗此物）”，釐麰（音离谋，大麦），麦也，始自天降。此皆以和致和，获天助也。 下至幽、厉之际，朝廷不和，转相非怨（师古：厉王，夷王之子，厉王生宣王，宣王生幽王），诗人疾而忧之曰：“民之无良，相怨一方（师古：小雅角弓刺幽王诗；良，善；言人各为不善，其意乖离，而相怨；一方，谓自守一方，所向异之）。”众小在位而从邪议，歙歙相是而背君子，故其《诗》曰“歙歙訿訿，亦孔之哀！谋之其臧，则具是违；谋之不臧，则具是依（师古：小雅小旻篇刺幽王诗；言在位卿士，歙歙然患其上，訿訿（音子，同訾音兹）然不供职，各失臣节，甚可哀痛。而谋之善者，则背违之，不善之谋，依而施用，所以为刺）！”君子独处守正，不桡众枉（师古：桡，屈，不为众曲而自屈），勉强以从王事则反见憎毒谗诉，故其《诗》曰：“密勿从事，不敢告劳，无罪无辜，谗口嗷嗷（师古：小雅十月之交篇刺幽王诗；密勿犹黾勉从事；嗷嗷，众声；言己黾勉行事，不敢自陈劳苦，实无罪辜，而被谗谮嗷嗷然也。典：黾音敏，勉励）！”当是之时，日月薄（师古：迫，谓被掩迫）蚀而无光，其《诗》曰：“朔日辛卯，日有蚀之，亦孔之丑（师古：自此以下至百川沸腾，皆十月之交诗。孔，甚；丑，恶；周之十月，夏之八月，朔日有辛卯，日月交会，而日见蚀，阴侵于阳；辛，金日；卯，木辰；以卯侵金，则臣侵君，故甚恶之）！”又曰：“彼月而微，此日而微，今此下民，亦孔之哀（师古：微，亏微，言彼月者，当有亏耳，而今此日，乃复微也。言君臣失道，是为灾异，故令人甚哀）！”又曰：“日月鞠凶，不用其行；四国无政，不用其良（师古：鞠，告；言日月不用其常行之道以告凶灾者，由四方之国无政理，不能用善人）！”天变见于上，地变动于下，水泉沸腾，山谷易处。其《诗》曰：“百川沸腾，山冢卒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惩（师古：沸，涌出；腾，乘；冢，山顶；卒，尽；胡，何；憯，曾；惩，乂。言百川沸涌而相乘陵，山顶隆高而尽崩坏，陵谷易处，尊卑失序，咎异大矣，诚可畏惧。哀哉今人，何为会莫创乂也）！”霜降失节，不以其时，其《诗》曰：“正月繁霜，我心忧伤；民之讹言，亦孔之将！”言民以是为非，甚众大也（师古：小雅正月篇刺幽王诗；四月正阳之月，故谓正月；繁，多，讹，伪；孔，甚；将，大。言王政乖舛，阳月多霜，害于生物，故己心为忧伤，而众庶之人，共为伪言，以是为非，排斥贤俊，祸甚大也）。此皆不和，贤不肖易位之所致也（师古：贤人在下，不肖居上，故云易位）。 遥自此之后，天下大乱，篡杀殃祸并作，厉王奔彘（师古：厉王无道，下不堪命，乃相与畔袭厉王，厉王出奔彘，彘，晋地），幽王见杀。至乎平王（师古：幽王之子）末年，鲁隐之始即位也，周大夫祭伯乖离不和，出奔于鲁，而《春秋》为讳，不言来奔，伤其祸殃自此始也。是后尹氏世卿而专恣（师古：见春秋公羊传隐公三年），诸侯背畔而不朝，周室卑微。二百四十二年之间（师古：从隐公元年至哀公十四年获麟），日食三十六，地震五，山陵崩阤（音陀，师古：下颓）二，彗星三见，夜常星不见，夜中星陨如雨一（师古：庄公七年夏），火灾十四。长狄入三国（师古：见春秋），五石陨坠，六鶂（音益，水鸟名，形似鸬鹚，同鹢。春秋僖公16年：六鷁退飞，后指灾异或局势逆转）退飞，多麋，有蜮、蜚，鸲鹆（音渠玉，即八哥）来巢者，皆一见（师古：蜮，短尾狐；蜚，负盘，即蜚蠊）。昼冥晦（师古：僖公十五年）。雨木冰（师古：成公十六年）。李梅冬实。七月霜降，草木不死（师古：僖公三十三年）。八月杀菽（师古：定公元年）。大雨雹（师古：僖公二十九年及昭公三年）。雨雪雷霆失序相乘（师古：隐公九年，庄六年，僖公十年）。水、旱、饥、蝝（音元，白蚁）、螽（音中，蝗类的总名）、螟（师古：虫之食苗心者）蜂午（如淳：蜂午犹杂沓。典：蜂午，纷然并起貌）并起。当是时，祸乱辄应，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也。周室多祸：晋败其师于贸戎（师古：公羊传成元年）；伐其郊（师古：郊，周邑，昭公二十三年）；郑伤桓王（师古：桓公五年）；戎执其使（师古：隐公七年）；卫侯朔召不往，齐逆命而助朔（师古：桓公十六年）；五大夫争权，三君更立，莫能正理（应劭：周景王崩，五大夫更立子猛、子朝及敬王）。遂至陵夷不能复兴。古 由此观之，和气致祥，乖气致异；祥多者其国安，异众者其国危，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义也。今陛下开三代之业，招文学之士，优游宽容，使得并进。今贤不肖浑殽（师古：杂乱。树达：上文语气未竟，今疑令字之误），白黑不分，邪正杂糅（师古：和），忠谗并进。章交公车，人满北军（如淳：汉仪注中垒校尉主北军垒门内，尉一人主上书者狱。上章于公车，有不如法者，以付北军尉，北军尉以法治之）。朝臣舛午（树达：午，牾也，逆），膠（音交，黏性物质，即胶）戾乖刺（师古：言志意不和，各相违背），更相谗诉，转相是非。传授增加，文书纷纠，前后错缪，毁誉浑乱（师古：言各任私情，不得其实）。所以营或耳目，感移心意，不可胜载（师古：言其诬枉天子，营谓回绕之）。分曹（师古：辈）为党，往往群朋，将同心以陷正臣。正臣进者，治之表也；正臣陷者，乱之机也。乘治乱之机，未知孰任，而灾异数见，此臣所以寒心者也。夫乘权藉势之人，子弟鳞集于朝（师古：相次如鱼鳞），羽翼阴附者众，辐凑（师古：如车辐之归于毂）于前，毁誉将必用，以终乖离之咎（师古：谗佞之人毁誉得进，则忠贤被斥，日以乖离）。是以日月无光，雪霜夏陨，海水沸出，陵谷易处，列星失行，皆怨气之所致也。夫遵衰周之轨迹，循诗人之所刺，而欲以成太平，致雅颂，犹却行而求及前人也。初元以来六年矣，案《春秋》六年之中，灾异未有稠（师古：多）如今者也。夫有《春秋》之异，无孔子之救，犹不能解纷（师古：乱），况甚于《春秋》乎？古 由上原其所以然者，谗邪并进也。谗邪之所以并进者，由上多疑心，既已用贤人而行善政，如或谮之，则贤人退而善政还（师古：收还）。夫执狐疑之心者，来谗贼之口；持不断之意者，开群枉（师古：曲）之门。谗邪进则众贤退，群枉盛则正士消。故《易》有否泰。小人道长，君子道消，君子道消，则政日乱，故为否。否者，闭而乱也。君子道长，小人道消，小人道消，则政日治，故为泰。泰者，通而治也。《诗》又云“雨雪麃麃，见晛聿消（师古：小雅角弓篇刺幽王好谗佞诗；麃麃，盛；见，无云；晛，日气；聿，辞。言雨雪之盛麃麃然，至于无云，日气始出，而雨雪皆消释矣；喻小人虽多，王若欲兴善政，则贤者升用，而小人诛灭矣。典：麃麃音标，勇武状；见晛音县，天晴日暖；晛，日光）”，与《易》同义。昔者鲧、共工、驩兜与舜、禹杂处尧朝（师古：鲧，崇伯名，即梼杌；共工，少皞氏后，即穷奇；驩兜，帝鸿氏之后，即浑敦），周公与管、蔡并居周位，当是时，迭（师古：互）进相毁，流言相谤，岂可胜道哉！帝尧、成王能贤舜、禹、周公而消共工、管、蔡，故以大治，荣华至今。孔子与季、孟偕仕于鲁，李斯与叔孙（师古：叔孙通）俱宦于秦，定公、始皇贤季、孟、李斯而消孔子、叔孙，故以大乱，污辱至今。故治乱荣辱之端，在所信任；信任既贤，在于坚固而不移。《诗》云“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师古：邶柏舟诗，言石性虽坚，尚可移转，己志贞确，执德不倾，过于石也）”，言守善笃也。《易》曰“涣汗其大号（师古：涣卦九五辞）”，言号令如汗，汗出而不反者也。今出善令，未能逾时（师古：三月）而反，是反汗也；用贤未能三旬而退，是转石也。《论语》曰：“见不善如探汤（师古：论语语，探汤，除难无所避）。”今二府（如淳：丞相、御史）奏佞谄不当在位，历年而不去。故出令则如反汗，用贤则如转石，去佞则如拔山，如此望阴阳之调，不亦难乎！知 民间是以群小窥见间隙，缘饰文字，巧言丑诋（师古：毁，辱），流言飞文，譁（师古：讙）于民间。故《诗》云：“忧心悄悄，愠于群小（师古：邶柏舟言仁而不遇诗，悄悄，忧貌；愠，怒）。”小人成群，诚足愠也。昔孔子与颜渊、子贡更相称誉，不为朋党（师古：见论语）；禹、稷与皋陶传相汲引，不为比周（师古：见尚书舜典）。何则？忠于为国，无邪心也。故贤人在上位，则引其类而聚之于朝，《易》曰“飞龙在天，大人聚也（师古：乾卦九五，言圣王正位，临驭四方，则贤人君子皆来见）”；在下位，则思与其类俱进，《易》曰“拔茅茹以其汇，征吉（师古：泰卦初九辞，征，行）”。在上则引其类，在下则推其类，故汤用伊尹，不仁者远，而众贤至，类相致也。今佞邪与贤臣并在交戟之内（师古：交戟，谓宿卫者），合党共谋，违善依恶，歙歙訿訿，数设危险之言，欲以倾移主上。如忽然用之，此天地之所以先戒，灾异之所以重至者也。知 自古明圣，未有无诛而治者也，故舜有四放之罚（师古：流共工于幽州，放讙兜于崇山，窜三苗于三危，殛鲧于羽山），而孔子有两观之诛（应劭：孔子诛少正卯。师古：两观，谓阙），然后圣化可得而行也。今以陛下明知，诚深思天地之心，迹察两观之诛（师古：寻其余迹而察之），览否、泰之卦，观雨雪之诗，历周、唐之所进以为法，原秦、鲁之所消以为戒（师古：历谓历观之，原谓思其本），考祥应之福，省灾异之祸，以揆当世之变（师古：省，视；揆，度），放远佞邪之党，坏散险诐（师古：险言）之聚，杜（师古：塞）闭群枉之门，广开众正之路，决断狐疑，分别犹豫，使是非炳然可知，则百异消灭，而众祥并至，太平之基，万世之利也。 以救臣幸得托肺附（师古：旧解肝肺相附著，犹言心膂），诚见阴阳不调，不敢不通所闻。窃推《春秋》灾异，以救今事一二，条其所以（师古：由），不宜宣泄。臣谨重封昧死上。（奏一，言灾异与朝政，亲贤臣远小人） А⑾恭、显见其书，愈与许、史比而怨更生等。堪性公方，自见孤立，遂直道而不曲。是岁夏寒，日青无光，恭、显及许、史皆言堪、猛用事之咎。上内重堪，又患众口之浸润，无所取信。时长安令杨兴以材能幸，常称誉堪。上欲以为助，乃见问兴：“朝臣龂龂（师古：忿嫉之意。典：龂龂音银，争辩貌，忿嫉）不可光禄勋，何邪？”兴者倾巧士，谓上疑堪，因顺指曰：“堪非独不可于朝廷，自州里亦不可也。臣见众人闻堪前与刘更生等谋毁骨肉，以为当诛，故臣前言堪不可诛伤，为国养恩也。”上曰：“然此何罪而诛？今宜奈何？”兴曰：“臣愚以为可赐爵关内侯，食邑三百户，勿令典事。明主不失师傅之恩，此最策之得者也。”上于是疑。会城门校尉诸葛丰亦言堪、猛短，上因发怒免丰。语在其传。又曰：“丰言堪、猛贞信不立，朕闵而不治，又惜其材能未有所效，其左迁堪为河东太守，猛槐里令。”斋 显等专权日甚。后三岁余，孝宣庙阙灾，其晦，日有蚀之。于是上召诸前言日变在堪、猛者责问，皆稽首谢。乃因下诏曰：“河东太守堪，先帝贤之，命而傅朕。资质淑茂（师古：淑，善；茂，美），道术通明，论议正直，秉心有常，发愤悃愊（音捆必，至诚。师古：悃愊，至诚），信有忧国之心。以不能阿尊事贵，孤特寡助，抑厌（师古：不伸）遂退，卒不克明（师古：卒，终；克，能）。往者众臣见异（师古：灾异），不务自修深惟其故，而反晻（师古：不明）昧说天，托咎此人。朕不得已（师古：止），出而试之，以彰其材。堪出之后，大变仍臻，众亦嘿（同默）然。堪治未期年，而三老官属有识之士咏颂其美，使者过郡，靡（师古：无）人不称。此固足以彰先帝之知人，而朕有以自明也。俗人乃造端作基，非议诋欺，或引幽隐，非所宜明，意疑以类，欲以陷之，朕亦不取也。朕迫于俗，不得专心，乃者天著大异，朕甚惧焉。今堪年衰岁暮，恐不得自信（师古：读曰伸），排于异人（树达：他人），将安究（师古：竟，明）之哉？其征堪诣行在所。”拜为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领尚书事。猛复为太中大夫给事中。显干（师古：同管，言管主其事）尚书事，尚书五人，皆其党也。堪希得见，常因显白事，事决显口。会堪疾瘖（音音，同喑，哑，不能说话），不能言而卒。显诬谮猛，令自杀于公车。更生伤之，乃著《疾谗》、《擿（音梯，挑剔、揭发、指使，搜索等。师古：指发之）要》、《救危》及《世颂》，凡八篇，依兴（师古：谓比喻）古事，悼己及同类也。遂废十余年。 烁成帝即位，显等伏辜，更生乃复进用，更名向。向以故九卿召拜为中郎，使领护三辅都水（苏林：三辅多溉灌渠，悉主之，故言都水）。数奏封事，迁光禄大夫。是时帝元舅阳平侯王凤为大将军秉政，倚太后，专国权，兄弟七人皆封为列侯。时数有大异，向以为外戚贵盛，凤兄弟用事之咎。而上方精于《诗》《书》，观古文，诏向领校中（师古：言中者以别于外）《五经》秘书。向见《尚书·洪范》，箕子为武王陈五行阴阳休（师古：美）咎之应。向乃集合上古以来历春秋六国至秦汉符瑞灾异之记，推迹行事，连传祸福，著其占验，比类相从，各有条目，凡十一篇，号曰《洪范五行传论》，奏之。天子心知向忠精，故为凤兄弟起此论也，然终不能夺王氏权。 ，复久之，营起昌陵，数年不成，复还归延陵，制度泰奢。向上疏谏曰：古 臣闻《易》曰：“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也（师古：易下系辞）。”故贤圣之君，博观终始（树达：谓终始五德之运，终始五德省称终始，当时省语），穷极事情，而是非分明。王者必通三统（师古：言王者象天地人之三统，故存三代也），明天命所授者博，非独一姓也。孔子论《诗》，至于“殷士肤敏，祼（音贯，酌酒灌地以祭）将于京（师古：大雅文王诗；殷士，殷之卿士；肤，美；敏，疾；祼，灌鬯；将，行；京，周京；言殷之臣有美德而敏疾，乃来助祭于周，行祼鬯之事，是天命无常，归于有德）”，喟然（师古：叹息貌）叹曰：“大哉天命！善不可不传于子孙，是以富贵无常；不如是，则王公其何以戒慎，民萌（师古：同甿，无知之貌）何以劝勉？”盖伤微子之事周，而痛殷之亡也。虽有尧、舜之圣，不能化丹朱之子；虽有禹、汤之德，不能训末孙之桀、纣。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也。昔高皇帝既灭秦，将都雒阳，感寤刘敬之言，自以德不及周，而贤于秦，遂徙都关中，依周之德，因秦之阻。世之长短，以德为效（师古：征验），故常战粟，不敢讳亡。孔子所谓“富贵无常”，盖谓此也。 宋饺孝文皇帝居霸陵，北临厕（服虔：侧近水。李奇：霸凌山北头厕近霸水，帝登其上以远望），意凄怆悲怀，顾谓群臣曰：“嗟乎！以北山石为椁，用紵（音助，即纻，苎，苎麻织成的布）絮斫陈漆其间（应劭：斫，斩；陈，施。师古：美石出京师北山，故云以北山石为椁，纻絮，可以纻衣之絮；斫而陈其间，又从而漆之），岂可动哉！”张释之进曰：“使其中有可欲，虽锢南山（师古：锢，铸塞；锢南山，取其深大，假为喻也）犹有隙；使其中无可欲，虽无石椁，又何戚焉？”夫死者无终极，而国家有废兴，故释之之言，为无穷计也。孝文寤焉，遂薄葬，不起山坟。斋 环《易》曰：“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臧之中野，不封不树（师古：厚衣之以薪，言积薪以覆之；不封，不聚土为坟；不树，不种树）。后世圣人易之以棺椁。”棺椁之作，自黄帝始。黄帝葬于桥山（师古：上郡阳周县），尧葬济阴，丘垅（晋灼：冢坟）皆小，葬具甚微。舜葬苍梧，二妃（师古：尧之二女）不从。禹葬会稽，不改其列（郑氏：不改数目百物之列）。殷汤无葬处（师古：不见传记）。文、武、周公葬于毕（师古：长安西北四十里），秦穆公葬于雍、橐（音陀）、泉宫、祈年馆下，樗里子葬于武库（师古：樗里子且死，曰，葬我必于渭南章台东，后百年当有天子宫夹我墓。及汉兴，长乐宫在其东，未央宫在其西，武库正直其上），皆无丘陇之处。此圣帝明王贤君智士远览独虑无穷之计也。其贤臣孝子亦承命顺意而薄葬之，此诚奉安君父，忠孝之至也。知 坟，夫周公，武王弟也，葬兄甚微。孔子葬母于防（师古：鲁邑名），称古墓而不坟（师古：墓谓圹穴，坟谓积土），曰：“丘，东西南北之人也，不可不识也（师古：言周游以行其道，不得专在本邦，故墓须表识）。”为四尺坟，遇雨而崩。弟子修之，以告孔子，孔子流涕曰：“吾闻之，古者不修墓。”盖非之也（师古：事见礼记）。延陵季子适齐而反，其子死，葬于赢、博之间（师古：二邑在泰山），穿不及泉，敛以时服，封坟掩坎，其高可隐（臣瓒：谓人立可隐肘），而号（师古：哭而且言）曰：“骨肉归复于土，命也，魂气则无不之也。”夫赢、博去吴千有余里，季子不归葬。孔子往观曰：“延陵季子于礼合矣（师古：事见礼记）。”故仲尼孝子，而延陵慈父，舜、禹忠臣，周公弟弟（师古：言弟能顺理），其葬君亲骨肉，皆微薄矣；非苟为俭，诚便于体也。宋桓司马为石椁，仲尼曰“不如速朽（师古：宋桓魋音颓为石椁，奢泰，故激以此言）。”秦相吕不韦集知略之士而造《春秋》，亦言薄葬之义，皆明于事情者也。 、孝逮至吴王阖闾，违礼厚葬，十有余年，越人发之。及秦惠文、武、昭、孝文、严襄（师古：即庄襄，始皇父）五王，皆大作丘陇，多其瘗（师古：埋）臧，咸尽发掘暴露，甚足悲也。秦始皇帝葬于骊山之阿（师古：山曲曰阿），下锢三泉，上崇山坟，其高五十余丈，周回五里有余；石椁为游馆（师古：多累石作椁于圹中，以为离宫别馆），人膏为灯烛，水银为江海，黄金为凫雁。珍宝之臧，机械之变（晋灼：始皇本纪令匠作机弩），棺椁之丽，宫馆之盛，不可胜原（师古：言不能尽其本数）。又多杀宫人，生薶工匠，计以万数。天下苦其役而反之，骊山之作未成，而周章百万之师至其下矣。项籍燔其宫室营宇，往者咸见发掘（师古：凡至其墓所者发掘之）。其后牧兒亡羊，羊入其凿（师古：谓穿冢臧者），牧者持火照求羊，失火烧其臧椁。自古至今，葬未有盛如始皇者也，数年之间，外被项籍之灾，内离牧竖之祸，岂不哀哉！古 是故德弥厚者葬弥薄，知愈深者葬愈微。无德寡知，其葬愈厚，丘陇弥高，宫庙甚丽，发掘必速。由是观之，明暗之效，葬之吉凶，昭然可见矣。周德既衰而奢侈，宣王贤而中兴，更为俭宫室，小寝庙。诗人美之，《斯干》之诗是也（师古：小雅篇，美宣王考室；干，涧，喻宣王之德如涧水源，秩秩流出，无极已也），上章道宫室之如制，下章言子孙之众多也。及鲁严公（师古：庄公）刻饰宗庙，多筑台囿（师古：解在五行志），后嗣再绝（孟康：谓子般、闵公皆杀死），《春秋》刺焉。周宣如彼而昌，鲁、秦如此而绝，是则奢俭之得失也。斋 唬陛下即位，躬亲节俭，始营初陵，其制约小，天下莫不称贤明。及徙昌陵，增埤（师古：下。埤音皮，动词，增；名词，城上矮墙）为高，积土为山，发民坟墓，积以万数，营起邑居，期日迫卒（师古：读曰猝），功费大万（应劭：大万，亿）百余。死者恨于下，生者愁于上，怨气感动阴阳，因之以饥馑，物故流离以十万数（师古：物故，谓死；流离，谓亡其居处），臣甚惛（师古：谓不了，言惑于此事。音昏，同昏，迷乱，糊涂；音闷，通闷，郁闷）焉。以死者为有知，发人之墓，其害多矣；若其无知，又安用大？谋之贤知则不说，以示众庶则苦之；若苟以说愚夫淫侈之人，又何为哉！陛下慈仁笃美甚厚，聪明疏达盖世，宜弘汉家之德，崇刘氏之美，光昭五帝、三王，而顾（师古：犹反）与暴秦乱君竞为奢侈，比方丘陇，说愚夫之目，隆一时之观，违贤知之心，亡（树达：读为忘）万世之安，臣窃为陛下羞之。唯陛下上览明圣黄帝、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仲尼之制，下观贤知穆公、延陵、樗里、张释之之意。孝文皇帝去坟薄葬，以俭安神，可以为则；秦昭、始皇增山厚臧，以侈生害，足以为戒。初陵之橅（同模，通摹。师古：谓规度墓地），宜从公卿大臣之议，以息众庶。（奏二，言薄葬） 甚感书奏，上甚感向言，而不能从其计。斋 向睹俗弥奢淫，而赵、卫之属起微贱，逾礼制（师古：赵皇后、昭仪、卫婕妤）。向以为王教由内及外，自近者始。故采取《诗》《书》所载贤妃贞妇，兴国显家可法则，及孽嬖乱亡者（师古：孽，庶；嬖，爱），序次为《列女传》，凡八篇，以戒天子。及采传记行事，著《新序》、《说苑》凡五十篇奏之。数上疏言得失，陈法戒。书数十上，以助观览，补遗阙。上虽不能尽用，然内嘉其言，常嗟叹之。主 跏铣时上无继嗣，政由王氏出，灾异浸（师古：渐）甚。向雅奇陈汤智谋，与相亲友，独谓汤曰：“灾异如此，而外家日盛，其渐必危刘氏。吾幸得同姓末属，累世蒙汉厚恩，身为宗室遗老，历事三主。上以我先帝旧臣，每进见常加优礼，吾而不言，孰当言者？”向遂上封事极谏曰：主 莫不臣闻人君莫不欲安，然而常危；莫不欲存，然而常亡：失御臣之术也。夫大臣操权柄，持国政，未有不为害者也。昔晋有六卿，齐有田、崔，卫有孙、甯，鲁有季、孟，常掌国事，世执朝柄。终后田氏取齐；六卿分晋；崔杼弑其君光；孙林父、甯殖出其君衎（音看），弑其君剽；季氏八佾舞于庭，三家者以《雍》彻，并专国政，卒逐昭公。周大夫尹氏管朝事，浊乱王室，子朝、子猛更立，连年乃定。故经曰“王室乱”，又曰“尹氏杀王子克”，甚之也（师古：言其恶大甚）。《春秋》举成败，录祸福，如此类甚众，皆阴盛而阳微，下失臣道之所致也。故《书》曰：“臣之有作威作福，害于而家，凶于而国（师古：周书洪范。而，汝；言唯君得作威作福，臣下为之，则致凶害）。”孔子曰“禄去公室，政逮大夫”，危亡之兆（臣瓒：政不由君，下及大夫）。秦昭王舅穰侯及泾阳、叶阳君专国擅势，上假太后之威，三人者权重于昭王，家富于秦国，国甚危殆，赖寤范睢之言，而秦复存。二世委任赵高，专权自恣，壅蔽大臣，终有阎乐望夷之祸（郑氏：望夷，秦宫名），秦遂以亡。近事不远，即汉所代也。 笾汉兴，诸吕无道，擅相尊王。吕产、吕禄席（师古：犹因，言若人之坐于席）太后之宠，据将相之位，兼南北军之众，拥梁、赵王之尊，骄盈无厌，欲危刘氏。赖忠正大臣绛侯、朱虚侯等竭诚尽节以诛灭之，然后刘氏复安。今王氏一姓乘朱轮华毂者二十三人，青紫貂蝉充盈幄内，鱼鳞左右（师古：在帝左右，相次若鱼鳞）。大将军秉事用权，五侯骄奢僭盛，并作威福，击断自恣，行污而寄治，身私而托公（师古：寄，托；内为汙私之行，外托治公之道），依东宫（师古：太后所居）之尊，假甥舅之亲，以为威重。尚书、九卿、州牧、郡守皆出其门（师古：为其僚吏者皆居显要之职），管执枢机，朋党比周。称誉者登进，忤恨者诛伤；游谈者助之说，执政者为之言。排摈宗室，孤弱公族，其有智能者，尤非毁而不进。远绝宗室之任，不令得给事朝省，恐其与己分权；数称燕王、盖主以疑上心（师古：示宗室亲近而反逆也），避讳吕、霍而弗肯称（师古：二家皆坐诛灭，故为王氏讳而不言）。内有管、蔡之萌，外假周公之论，兄弟据重，宗族磐互（师古：磐结而交互）。历上古至秦汉，外戚僭贵未有如王氏者也。虽周皇甫（师古：见小雅十月之交篇）、秦穰侯、汉武安、吕、霍、上官之属，皆不及也。古 谑物盛必有非常之变先见，为其人微象。孝昭帝时，冠石立于泰山（师古：事见眭孟传），仆柳起于上林。而孝宣帝即位，今王氏先祖坟墓在济南者，其梓柱生枝叶，扶疏上出屋，根垂地中，虽立石起柳，无以过此之明也。事势不两大，王氏与刘氏亦且不并立，如下有泰山之安，则上有累卵之危。陛下为人子孙，守持宗庙，而令国祚移于外亲，降为皁隶（师古：卑贱之人），纵不为身，奈宗庙何！妇人内夫家，外父母家，此亦非皇太后之福也（如淳：内犹亲，而皇太后反外夫家）。孝宣皇帝不与舅平昌、乐昌侯权，所以安全之也。主 宗室夫明者起福于无形，销患于未然。宜发明诏，吐德音，援近（师古：援，引；升引而附近之）宗室，亲而纳信，黜远（师古：远谓疏而离之）外戚，毋授以政，皆罢令就弟，以则效先帝之所行，厚安外戚，全其宗族，诚东宫之意，外家之福也。王氏永存，保其爵禄，刘氏长安，不失社稷，所以褒睦外内之姓，子子孙孙无疆之计也。如不行此策，田氏复见于今，六卿必起于汉，为后嗣忧，昭昭甚明，不可不深图，不可不蚤虑。《易》曰：“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师古：上系辞）。”唯陛下深留圣思，审固几密，览往事之戒，以折中取信，居万安之实，用保宗庙，久承皇太后（师古：言社稷不安，则帝身亦不得久事皇太后），天下幸甚。（奏三，抑制外戚、权臣、世族） 思之书奏，天子召见向，叹息悲伤其意，谓曰：“君且休矣（师古：且令外出休息），吾将思之。”以向为中垒校尉。知 惺榇向为人简易无威仪，廉靖乐道，不交接世俗，专积思于经术，昼诵书传，夜观星宿，或不寐达旦。元延中，星孛东井，蜀郡岷山崩雍江。向恶此异，语在《五行志》。怀不能已，复上奏，其辞曰： ：“臣闻帝舜戒伯禹，毋若丹朱敖（师古：见虞书益稷篇）；周公戒成王，毋若殷王纣（师古：见周书亡逸篇）。《诗》曰：“殷监不远，在夏后之世（师古：大雅荡诗）”，亦言汤以桀为戒也。圣帝明王常以败乱自戒，不讳废兴，故臣敢极陈其愚，唯陛下留神察焉。 谨案谨案春秋二百四十二年，日蚀三十六，襄公尤数，率三岁五月有奇（师古：成数之余，不满者）而壹食。汉兴讫竟宁，孝景帝尤数，率三岁一月而一食。臣向前数言日当食，今连三年比（师古：频）食。自建始以来，二十岁间而八食，率二岁六月而一发，古今罕有。异有小大希稠，占有舒疾缓急，而圣人所以断疑也。《易》曰：“观乎天文，以察时变（师古：贲彖辞）。”昔孔子对鲁哀公，并言夏桀、殷纣暴虐天下，故历失则摄提失方，孟陬无纪（孟康：摄提，星名；随斗杓建十二月，历不正，则失其所建；首时为孟，正月为陬音邹），此皆易姓之变也。秦始皇之末至二世时，日月薄食，山陵沦亡，辰星（水星）出于四孟（师古：四时之孟月），太白经天而行（孟康：谓出东入西，出西入东；太白阴星，出东当伏东，出西当伏西，过午为经天），无云而雷（张晏：雷当托云，犹君之托臣；二世不恤天下，人有畔心，象独号令而无臣），枉矢夜光（应劭：流星，其射如矢，蛇行不正，故曰枉矢流，以乱伐乱。苏林：有声为天狗，无声为枉矢），荧惑袭月（应劭：荧惑主内乱，月主刑，故赵高杀二世），孽（师古：灾）火烧宫，野禽戏廷（张晏：野鸟入处，主人将去），都门内崩（师古：内向而坏），长人见临洮，石陨于东郡，星孛大角，大角以亡（应劭：天王坐席；流星茀大角，大角因伏不见）。观孔子之言，考暴秦之异，天命信可畏也。及项籍之败，亦孛大角。汉之入秦，五星聚于东井，得天下之象也。孝惠时，有雨血，日食于冲，灭光星见之异（日月行交道之衢，相薄而既，京房所谓阴气盛，薄夺日光者）。孝昭时，有泰山卧石自立，上林僵柳复起，大星如月西行，众星随之，此为特异。孝宣兴起之表，天狗夹汉而西（李奇：流星，下堕地为天狗，皆祅星），久阴不雨者二十余日，昌邑不终之异也。皆著于《汉纪》。观秦、汉之易世，览惠、昭之无后，察昌邑之不终，视孝宣之绍起，天之去就，岂不昭昭然哉！高宗、成王亦有雊雉拔木之变，能思其故，故高宗有百年之福，成王有复风之报（师古：复，反，事见尚书高宗肜日及金縢篇）。神明之应，应若景响，世所同闻也。 ，诚臣幸得托末属，诚见陛下有宽明之德，冀销大异，而兴高宗、成王之声，以崇刘氏，故豤豤数奸死亡之诛（师古：豤豤音肯，同恳，款诚之意；奸，犯）。今日食尤屡，星孛东井，摄提炎及紫宫，有识长老莫不震动，此变之大者也。其事难一二记，故《易》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师古：上系辞）”，是以设卦指爻，而复说义。《书》曰“伻（音崩，名词，使者；动词，使，令）来以图（孟康：使人以图来示成王，明口说不了，指图乃了。师古：周书洛诰辞）”，天文难以相晓，臣虽图上，犹须口说，然后可知，愿赐清燕之闲，指图陈状。（奏四，灾变与国运） 用也上辄入之（师古：谓召入），然终不能用也。向每召见，数言公族者国之枝叶，枝叶落则本根无所庇廕；方今同姓疏远，母党专政，禄去公室，权在外家，非所以强汉宗、卑私门、保守社稷、安固后嗣也。 向自见得信于上，故常显讼宗室，讥刺王氏及在位大臣，其言多痛切，发于至诚。上数欲用向为九卿，辄不为王氏居位者及丞相御史所持（师古：扶持佐助），故终不迁。居列大夫官前后三十余年，年七十二卒。卒后十三岁而王氏代汉。向三子皆好学：长子伋，以《易》教授，官至郡守；中子赐，九卿丞，蚤卒；少子歆，最知名。 ⅰ妒歆字子骏，少以通《诗》《书》能属文召，见成帝，待诏宦者署，为黄门郎。河平中，受诏与父向领校秘书，讲六艺传记，诸子、诗赋、数术、方技，无所不究。向死后，歆复为中垒校尉。斋 宗室哀帝初即位，大司马王莽举歆宗室有材行，为侍中太中大夫，迁骑都尉、奉车光禄大夫，贵幸。复领《五经》，卒父前业。歆乃集六艺群书，种别为《七略》。语在《艺文志》。古 斗Y�歆及向始皆治《易》，宣帝时，诏向受《穀梁春秋》，十余年，大明习。及歆校秘书，见古文《春秋左氏传》，歆大好之。时丞相史尹咸以能治《左氏》，与歆共校经传。歆略从咸及丞相翟方进受，质（师古：正）问大义。初《左氏传》多古字古言，学者传训故（师古：指趣）而已，及歆治《左氏》，引传文以解经，转相发明，由是章句义理备焉。歆亦湛（师古：读曰沈）靖有谋，父子俱好古，博见强志（师古：记），过绝于人。歆以为左丘明好恶与圣人同（师古：论语孔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亲见夫子，而公羊、穀梁在七十子后（师古：孔子弟子七十二人，指其成数），传闻之与亲见之，其详略不同。歆数以难向，向不能非间也（树达：虽父子不苟相从，汉人之重学术如此），然犹自持其《穀梁》义。及歆亲近，欲建立《左氏春秋》及《毛诗》、《逸礼》、《古文尚书》皆列于学官。哀帝令歆与《五经》博士讲论其义，诸博士或不肯置对（师古：并不与歆意同，故不肯立其学；置对，置辞以对），歆因移书太常博士，责让之曰斋 嘞昔唐、虞既衰，而三代迭（师古：互）兴，圣帝明王，累起相袭，其道甚著。周室既微而礼乐不正，道之难全也如此。是故孔子忧道之不行，历国应聘。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乃得其所；修《易》，序《书》，制作《春秋》，以纪帝王之道。及夫子没而微言绝，七十子终而大义乖。重遭战国，弃笾豆（师古：礼食之器；以竹为笾，以木为豆）之礼，理军旅之陈，孔氏之道抑，而孙吴之术兴。陵夷至于暴秦，燔经书，杀儒士，设挟书之法，行是古之罪（师古：以古事为是者即罪之。树达：秦始皇纪：以古非今者族。颜说泛），道术由是遂灭。汉兴，去圣帝明王遐远，仲尼之道又绝，法度无所因袭。时独有一叔孙通略定礼仪，天下唯有《易》卜，未有它书。至孝惠之世，乃除挟书之律（此举孝惠可不朽矣），然公卿大臣绛、灌之属咸介胄武夫，莫以为意。至孝文皇帝，始使掌故（李奇：官名）朝错从伏生受《尚书》。《尚书》初出于屋壁，朽折散绝，今其书见在，时师传读而已。《诗》始萌牙（师古：言若草木之初生。树达：此指诗学而言，申公辕固生韩婴皆景武时人，故文帝时为始萌芽也）。天下众书往往颇出，皆诸子传说，犹广立于学官，为置博士。在汉朝之儒，唯贾生而已。至孝武皇帝，然后邹、鲁、梁、赵颇有《诗》、《礼》、《春秋》先师（师古：前学之师），皆起于建元之间。当此之时，一人不能独尽其经，或为《雅》，或为《颂》，相合而成。《泰誓》后得，博士集而读之。故诏书称曰；“礼坏乐崩，书缺简脱，朕甚闵焉。”时汉兴已七八十年，离于全经，固已远矣（师古：言废绝已久，不可得其真）。古 牌及鲁恭王坏孔子宅，欲以为宫，而得古文于坏壁之中，《逸礼》有三十九篇，《书》十六篇。天汉（元年为前100年，武帝41年）之后，孔安国献之，遭巫蛊仓卒之难，未及施行。及《春秋》左氏丘明所修，皆古文旧书，多者二十余通，臧于秘府，伏而未发。孝成皇帝闵学残文缺，稍离其真，乃陈发秘臧，校理旧文，得此三事，以考学官所传，经或脱简，传或间编（师古：脱简，遗失之；间编，旧编烂绝，就更次之，前后错乱也）。传问民间，则有鲁国桓公、赵国贯公、胶东庸生之遗学与此同，抑而未施。此乃有识者之所惜闵，士君子之所嗟痛也。往者缀学之士不思废绝之阙，苟因陋就寡，分文析字，烦言碎辞，学者罢老且不能究其一艺（师古：罢读曰疲；究，竟）。信口说而背传记，是末师而非往古，至于国家将有大事，若立辟雍、封禅、巡狩之仪，则幽冥（师古：犹暗昧）而莫知其原。犹欲保残守缺，挟恐见破之私意，而无从善服义之公心，或怀妒嫉，不考情实，雷同相从，随声是非，抑此三学，以《尚书》为备（臣瓒：当时学者，谓尚书唯有二十八篇，不知本有百篇），谓左氏为不传《春秋》，岂不哀哉！ 茫今圣上德通神明，继统扬业，亦闵文学错乱，学士若兹，虽昭其情，犹依违（师古：言不专决）谦让，乐与士君子同之。故下明诏，试《左氏》可立不，遣近臣奉指衔命，将以辅弱扶微，与二三君子比意同力，冀得废遗（师古：比，合；经义有废遗者，冀得兴立之也）。今则不然，深闭固距，而不肯试，猥以不诵绝之（师古：猥，苟；苟不诵习之，而欲绝去此学），欲以杜塞余道，绝灭微学。夫可与乐成，难与虑始，此乃众庶之所为耳，非所望士君子也。且此数家之事，皆先帝所亲论，今上所考视，其古文旧书，皆有征验，外内相应，岂苟而已哉斋 失求夫礼失求之于野，古文不犹愈（师古：胜）于野乎？往者博士《书》有欧阳，《春秋》公羊，《易》则施、孟，然孝宣皇帝犹复广立《穀梁春秋》，《梁丘易》，《大小夏侯尚书》，义虽相反，犹并置之。何则？与其过而废之也，宁过（师古：犹误）而立之。传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志其大者，不贤者志其小者（师古：论语子贡言；志，识，一曰记）。”今此数家之言所以兼包大小之义，岂可偏绝哉！若必专己守残（师古：专执己所偏见，苟守残缺之文），党同门，妒道真（师古：党同师之学，妬道艺之真），违明诏，失圣意，以陷于文吏之议，甚为二三君子不取也。知 钊褰其言甚切，诸儒皆怨恨。是时，名儒光禄大夫龚胜以歆移书上疏深自罪责，愿乞骸骨罢。及儒者师丹为大司空，亦大怒，奏歆改乱旧章，非毁先帝所立。上曰：“歆欲广道术，亦何以为非毁哉？”歆由是忤执政大臣，为众儒所讪（师古：谤），惧诛，求出补吏，为河内太守。以宗室不宜典三河（此何意？），徙守五原，后复转在涿郡，历三郡守。数年，以病免官，起家复为安定属国都尉。会哀帝崩，王莽持政，莽少与歆俱为黄门郎，重之，白太后。太后留歆为右曹太中大夫，迁中垒校尉、羲和、京兆尹，使治明堂辟雍，封红休侯。典儒林史卜之官，考定律历，著《三统历谱》。主 旮初，歆以建平元年改名秀，字颖叔云（应劭：河图赤伏符云：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故改名，几以趣之）。及王莽篡位，歆为国师，后事皆在《莽传》。古 黄赞曰：仲尼称“材难，不其然与（师古：论语孔子言，贤材难得）！”自孔子后，缀文之士众矣，唯孟轲、孙况（师古：即荀卿）、董仲舒、司马迁、刘向、扬雄。此数公者，皆博物洽闻，通达古今，其言有补于世。传曰“圣人不出，其间必有命世者焉”，岂近是乎？刘氏《洪范论》发明《大传》，著天人之应；《七略》剖判艺文，总百家之绪；《三统历谱》考步日月五星之度。有意其推本之也（师古：言其穷极根本，深有意也）。呜虖！向言山陵之戒，于今察之，哀哉！指明梓柱以推废兴，昭矣（师古：昭然明白）！岂非直谅多闻，古之益友与（师古：论语孔子云：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赞言向直谅多闻，可谓益矣；谅，信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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