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险为夷(三) 两天后张莉再次给徐让打电话。感谢画家慷慨给她送画。合情合理的是,张莉请画家吃饭。吃哪家饭馆?还是上回去过的那家好不好?是张莉本来就喜欢吃西餐,还是喜欢丹枫白露西餐馆里的那种异域情调?徐让坐起身子,靠在床背上慢慢推想。 张莉打电话的时候他已经醒了。 显然这个女人已经记住画家总是下午四点以后起床。 赶快给姐姐打电话,叫她别做饭了。 “还是那个女人?”姐姐在电话里问,说话口气有些担心。 “我给她一幅画,她回请我吃丹枫白露。” “少喝点酒,早点回去。” 姐姐总是替他担心。劝他找女人结婚吧,若碰到一个厉害的天天吵架,有女人还不如没女人好,再说自己以前的婚姻也乏善可陈,努力维持了好多年,仍以失败而告终;那就支持他别结婚,可像他这样频繁更换跟他上床睡觉的女人,也不是啥好事,不会有好结果。 姐姐看了张莉的照片后告诫徐让,别跟漂亮女人有瓜葛。她自己也曾经漂亮过。十年前曾被众星拱月地捧为本地小姐赴香港凤凰台一展芳容,所以姐姐更多的不是嫉妒张莉,而是担心弟弟出事。 会出啥事? 不知道。 徐让对姐姐说,就见一面,最后一面,以后一定不跟她来往。 徐让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更不会骗姐姐。若叫姐姐伤心,情愿自己死掉;他曾暗暗发过这个毒誓,但从没跟谁讲过。 吃饭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个阔脸男人。 那人从另一张桌子的另一个角度往这边看。 “只要人家不动手碰你,”张莉说,“人家就有看你的权利。” “这家伙也太放肆了。” 徐让知道自己给张莉迷住了,不然这句话不会脱口而出。 “有钱人总以为自己可以随心所欲。” “你注没注意他上回没点菜点酒?” “那咱们今儿晚点走,看他到底是在这儿等人,还是只坐一会儿就走。” 徐让的好奇心一点也不比张莉差。张莉说晚点走就晚点走,反正这是最后一次见面,多看她一会儿不是坏事。 一顿西餐吃了三个多钟头才结束。幸好这对男女都见多识广,所以总是有话可说,除偶尔瞅一眼那个衣着讲究的阔脸男人,一直没冷场。 那个男人始终坐在那儿往这边看。 像上回一样,殷勤送张莉回家。 计程车驶过闹市区往湖边拐,车窗外月明星稀。 “总是晚上画画?”张莉问他。 “没错,总是晚上画。” “让不让别人看你画画?” “你是说你想看?” “是啊,”张莉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哪天晚上……” “今晚行不行?”画家说,“是不是太晚了?” “只要你不觉得晚。” “吃鸡蛋要知道鸡蛋是怎么生下来的?”画家取笑道。 “你说得对。” 徐让叫司机掉头,从湖边往回开。 这天晚上这对男女压根就没到画室里去过。 徐让关了门就拿手碰她,拿嘴亲她,抱起她往卧室里走。 从夜里十一点半开始,到次日下午四点结束,这对男女几乎一直在床上。 叫徐让惊讶的倒不是彼此间的肌肤缠绵且经久不息,而是张莉做爱时的那种疯狂样子。她的眼睛又红又亮,像大火一样灼热烫人。她说她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姻。也许隔得太久了,对男人的渴望,也像男人渴望女人一样心情迫切,若久旱逢雨,干柴着了火。 淑女一样的女人,往往不大容易碰上合适的尽情做爱,所以徐让能理解这个漂亮女子的疯狂、娇嗔和一次次激流涌过的平静。她平静的时候像猫儿一样温顺,而激动的时候,叫起来比徐让睡过的所有女人都叫得响。从她披散着的长发间看她的脸,觉得这张五官变形的面孔像发怒的母狮一样可怕。 在徐让看来,做爱的过程,就是男人和女人一同回归动物本能的过程。 待洗完澡,穿上衣服,梳好头发,又变得温雅清丽了,仿佛刚刚过去的十六个小时的床上运动,是发生在梦里的不是真的。 开门前彼此吻了一下。 在楼下开计程车的车门时,又轻轻吻了一下。 徐让跟姐姐一起吃饭的时候,姐姐知道他没睡好。 “今晚没应酬了?”姐姐问。 既然徐让已经说了不再跟那个借买画名义跟他睡觉的漂亮女人来往,再说他只会叫他反感,所以姐姐只举杯陪他一起喝朗姆酒。这时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徐让吃完饭刚下楼,在楼梯里给人一刀捅死,倒在血泊中。 楼底下响起警车声音的时候,还以为楼上的一个吸毒的要倒霉了。姐姐怕那个吸毒的,长久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搬走,搬到别处去住。 一周后的一个晚上,张莉来火车站接人。她站在车站广场中央,看得到黑暗处的几个行迹可疑的女人。她耐心等待下一班进站的火车,那是从西宁开过来的。没有人会把她当作那种女人跟她搭讪,因为她站在灯火通明处。 走到她跟前的一个年轻男子跟她吻脸,一手拉滚轮箱子,一手搂她的腰,两个人一起往广场右面走,去那边搭计程车。 “夏海林给公安局抓起来了。”张莉仿佛自言自语。 “怎么回事?” “报纸上说他杀了本地一个著名画家。” “是跟他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吧?” “报纸上有他的照片,写他的那个记者,称他是百万富翁。” 到了张莉屋里,张莉给这个比他小几岁的年轻男子看那张晚报。 “现在没事了钧。”张莉一面吻他的茂密黑发,一面跟他一起看报纸。 报纸上登着凶手的特写头像。 那是一张阴沉抑郁的阔脸。 张莉把他叫钧的这个年轻男友一时还缓不过神来。当他确信那个阔脸男人是他的不共戴天的情敌,正要除掉他时,却被公安先下手给逮捕了,这才考虑如何处置滚轮箱里的那把没枪号的54手枪。 无论如何也不能给张莉看到那把枪,他心里暗想。 这时候,屋里忽然响起莫扎特的小夜曲,其旋律舒缓安谧,轻轻飘荡在这间温馨雅致的客厅内。打开音响后,去洗澡间拧水喉放洗澡水,张莉从里屋拿出一块柔软的白毛巾,把它放在浴缸边的一个金属架上。 “先去洗澡钧。” 一面拿手插到他的头发里。 这头发乌亮茂密,摸上去手感特别好,也特别喜欢摸。◆ ………………………………………………………… 本书为花城出版社2004年10月出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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