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兰的家 文：刘红丽 图源：堆糖 苍凉渺远，巍峨迤逦，横贯于西北高原的雄浑山脉，深邃幽远，自远古走来，伴随着松涛阵阵，溪水淙淙，向浩浩的未来奔去。六十年代生活在大山里的人家零零散散，这里一户，那里一户，房屋破旧， 缺衣少粮，通讯闭塞，几乎与山外隔绝。 兰就出生在这大山里的一户普通农家。那年冬天，天气异常寒冷，大雪封山，母亲经过了一天一夜的苦苦挣扎后，终于生下了她。但母亲只无力地看了她一眼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撒手西去了。大雪纷飞，寒风怒号，天地一片混沌，父亲无奈的看着这个破碎的家和五岁的哥哥与刚刚落地的兰，一筹莫展，不禁潸然泪下。眼前的一双儿女，一个孤苦伶仃，一个嗷嗷待哺，父亲实在无力抚养两个孩子，只好将还未满月的兰交给姑姑抱走了。 姑姑的家在一个小镇上，小镇不大，但很美丽。春天，田野里绿色的麦苗一望无边，与天相连；村边有桃红李白，与农舍交相辉映，暮色四合时，牛羊、鸡鸭回家，炊烟袅袅，若尘世桃源，古朴宁静。冬日白雪皑皑时，宛如仙境。镇子虽小，但商店、学校、派出所、银行、各种小型厂子一应俱全。 姑姑和姑父的姻缘还有一段佳话。那一年，山外已是绿肥红瘦的暮春， 幽幽的大山里却正是春光烂漫的好时节，桃花、杏花、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野花在枝头喧闹，花事繁盛，争奇斗艳，蝶飞花舞，杨柳依依 ，正值青春年少的姑父要去山那边办点事，路过她家门口想讨碗水喝，与屋旁边地里正在劳动的姑姑四目相对，一见钟情。这是一个很圆满的爱情故事，经过姑父多次的努力周旋，哥哥点头同意将妹妹托付于这个山外来的年轻人，姑姑便随姑父来到了这个小镇上，顺理成章地结了婚。姑父的父母去世得早，留下姑父孤单一人，也留下了一份还算殷实的家业，俩人情投意合，建立起一个温馨的小家，小日子过得轻轻松松、甜甜蜜蜜。姑姑一直不生养，就抱了个男孩敏，敏已经上五年级了。看到姑姑抱兰回家，姑父甚是欣喜，俩人待兰如亲生，视若掌上明珠，哥哥敏也很是喜欢这个妹妹，兰的到来，为这个家增添了一份喜气和乐趣，一家人其乐融融。姑姑也算是为疼她爱她的哥哥解了燃眉之急，尽了一份心意。 时光流转，兰一天天长大了，8岁的她长得白白净净，也很懂事。兰爱笑，笑起来有点腼腆，很可爱，村里的大人小孩都喜欢她。爹爹（山里人管爸叫爹）每年都会来看她，有时还会趁暑假接她回山里住一段时间。她记得山里的家有两间很旧的土坯房，房子里空荡荡的，一个土炕，一张破桌椅，屋檐下总是堆放着许多码得整整齐齐的木柴，门前有条小河，河里的水清清凉凉的，河里的石头很白，河里有许多小鱼游来游去。哥哥有时会带她下河去摸鱼，爹爹看见就会骂哥哥，说河里的水太凉，别把兰儿给冻感冒了。哥哥就会伸伸舌头，做个鬼脸，逗得兰咯咯笑个不停，那笑声在山里回响，好清脆。有爹爹和哥哥的疼爱，兰感到山里的家也很温馨。爹爹每次来小镇看她的时候，都会用一个布袋背好多核桃，姑姑会叫她去分给村里的小伙伴吃。那些小家伙们对兰把爸叫成爹爹很是稀奇，常常逗她玩：“兰，你爹爹咋还不来看你？”“你爹爹种的核桃真好吃！”“你爹爹啥时来接你呀？”“你爹爹山里的家有狼吗？”兰总是以笑作答。 兰和虹是最好的朋友，除了吃饭睡觉，她俩几乎形影不离。虽然安也是她们的好朋友，但安是男孩子，兰有好多话只对虹说，兰悄悄地告诉过虹，山里跟小镇差远了，没有大玻璃窗的商店，上学要跑好远好远的山路，吃饭顿顿都离不开土豆，最最重要的是没有虹和安这样的好朋友 。虹对她说，你别回山里了，就留在这里，我们永远在一起玩。这时候兰就会有些伤感，她想，我是多麽喜欢这里的家呀，也希望留在这里，但山里也有家，有爹爹和哥哥，怎么办呢？小小的兰很矛盾的样子，让人心疼。 兰和虹最喜欢干的一件事就是拿一件鲜艳的衣服或 一方手绢，到正在浇地的水渠边去洗，说是洗衣服，其实就是玩水，水泵从很深的井里抽出来的水，清清的，凉凉的，有时再偷偷的喝上几口，甜甜的，真舒服。手绢在水里飘来飘去，水渠里有时还会泛起小小的浪花，流水声，打闹声此起彼伏，这样的游戏，一玩就是半天，大人不喊是不会回家的。她们也会和安一起去挖野菜、拔猪草，夕阳西下的时候，暮霭笼罩了田野，安会把她们装满草的筐子，驮在自己亲手做的小推车上，安在前面推着车子，俩人跟在后面，望着远处村子里袅袅升起的炊烟，一路笑着闹着回家。 每年过完初五，就是孩子们打灯笼的时候了，村里的孩子都有舅舅家送灯笼，兰没有人送，姑父就会去集市上给兰买一个灯笼，一点也不比别人的差。天一擦黑，孩子们就打着灯笼从一扇扇门里出来了，天上星星闪烁，地上灯笼火红，虽然天气寒冷，地上还有积雪未融化，但孩子们是不怕冷的。女孩子比灯笼，看谁的灯笼好看，谁的蜡烛烧得旺，男孩子碰灯笼，看谁的灯笼能把别人的碰着火了，突然，兰的灯笼被一个调皮男孩子碰到着火了，虹和兰吓得大喊大叫，不知所措，安跑过来，一把抓过灯笼扔到地上，像个男子汉一样几脚就把火踩灭了，看着被烧焦后又被踩扁了的灯笼，兰难过地哭了起来，安和虹都抢着把自己的灯笼给兰打，兰终于破涕为笑。 家是童年的摇篮，吃完了玩，玩累了回家睡觉。童年的美好时光是会一辈子记住的，童年的时光也是短暂的易逝的，转眼间，她们都已步入了少年，16岁那年，安接爸爸的班去城里上班，虹也考上了一所中专学校去城里上学走了，兰却因几分之差继续留在镇上上学。可就在这一年，家里发生了一连串意想不到的事情。安和虹的离开，兰少了说心里话的好朋友。但兰是个要强的姑娘，她暗暗下决心，要努力学习，争取也考个城里的学校，到那时候，自然又能和安、虹他们在一起做朋友玩了。但天不遂人愿，那年秋天，姑父在一场意外中触电身亡。姑姑因为姑父的去世，一直郁郁寡欢，也生了重病，一病不起，不久也离开了兰，一个曾经温暖幸福的家说没就没了。 离开了姑姑，兰的心头仿佛一直笼罩着一层阴云，总是挥之不去。跟着敏哥和嫂子一起过日子，敏哥是个有能耐的人，改革开放初期，哥是村里最早一个买汽车做生意的人，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令村里人羡慕。嫂嫂是个贤惠的媳妇儿，拿兰当亲妹妹对待，姑姑走后，嫂嫂接替了姑姑的所有工作，悉心地照顾兰，每天放学回家，总是热菜热饭伺候着，但这个家没有了姑姑和姑父，就少了一份亲情，少了一份温馨，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兰从心里感激哥嫂，更加努力地学习，想着将来一定要好好报答哥嫂。 就在兰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投入学习的时候，一场更大的灾难又突然降临了。敏哥在一次交通事故中不幸丧生，嫂子无法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受了刺激，精神崩溃了。这一连串的变故，让兰应接不暇，好端端的一个家庭，瞬间轰然坍塌。兰举目无亲，她只好退了学，跟着来接她的爹爹回到了大山深处的那个家里。 听村里人说，走的那天，天阴沉沉的，兰流着泪在安和虹的家门前徘徊了学许久，许久……最后在姑姑家的门前跪下，连磕了三个头后，才依依不舍地跟着爹爹离开了这个让兰充满了希望和幻想的小镇上的家。蜿蜒厚重的大山，接纳了本就是它的女儿的兰。大山深深深几许，层峦叠嶂无重数，一入大山，兰从此杳无音讯。 时光荏苒，流年如逝水。多年后的一次同学聚会，打开了尘封的岁月，也唤起了心中那一段珍藏的感情。经过多方打听，终于联系到了兰，老同学相见，真挚的情谊，亲切的问候，自然熟悉的脸庞，让时光倒流。安和虹拉着兰的手急切地说：“兰，快说说你吧，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兰依旧有点羞涩的笑着，她的衣着朴素大方，面容虽然有点苍老，但脸上洋溢着自信和坚强，看得出她比一般人有着更多的磨难，但同时也多了几份成熟和稳重。 兰娓娓的讲述，让我们看到了一个面对家的破碎穷困和命运的不公，顽强、倔强、不屈不挠的大山女儿兰。  那年回到山里，面对贫穷的家和年迈多病的爹爹，兰和哥哥一起挑起了养家的重任，喂猪、砍柴、下地干活，辛辛苦苦、累死累活仍然挣扎在饥饿线上，哥哥连个媳妇也娶不上，爹爹唉声叹气，整天闷头抽烟。再看看周围的山里人家，也是衣不蔽体，穷困潦倒，孩子上学困难。那年冬天，哥哥又患脑膜炎落下了后遗症，整个家庭的重担都落在了兰柔嫩的肩上。无情的打击，让兰不堪重负，一度苦闷、彷徨，怎么改变这个现状，让兰陷入了深深地苦思冥想之中。不久，坚强的她又一次站了起来。 一个偶然的机会，兰被选中当了一名民办教师，山里的学校，简陋的程度是无法想象的，教室阴暗、潮湿，桌凳是土台子，学生上学要走几十里的山路，带个馍，喝点水，就是一天的饭。兰爱孩子，爱学校，也珍惜这份工作，但她知道爹爹和哥哥更需要人照顾，这个家她是唯一的支柱。她每天早早起床，给爹爹和哥哥备好一天的饭，再匆匆赶到学校上课。虽然孩子少，但要分好几个年级上课，为了讲好课，她常常备课到深夜。还要不停地自学、充电。微薄的工资，要接济困难的学生，甚至接济困难学生的家庭，还要照顾年迈的爹爹和生病的哥哥，无奈的兰只有亏待自己的身体，好几次因劳累、吃不饱饭晕倒在课堂上。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辛勤耕耘，终有收获，小树成行，桃李芬芳。她用自己瘦弱的躯体，辛勤的汗水，为山区孩子插上了梦想的翅膀，孩子们一个个走出了大山，奋战在祖国的四面八方。她也被多次评为山区优秀教师、模范班主任，并转正为国家公办教师。由于国家改革开放政策的深入，春风吹入了大山深处，经济飞速发展，教育在社会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重要，改善学校条件，尊师重教已蔚然成风，学校搬迁到了较平坦宽阔的地方，盖起了三层楼房，明亮的教室，宽敞的操场，欢乐的孩子，兰已是一位成熟、稳重且小有名气的小学校长。随着生活条件的不断改善，家里也盖起了两层小楼房，爹爹和哥哥的身体也日渐好转。兰也有了一个幸福的小家，和让她引以自豪的儿子。兰说：“我是大山的女儿，大山才是我的家，在这里，我真正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和生存的意义。” 作者简介 刘红丽：不再青春，又似乎未曾老过。一位普通的教育工作者，喜欢读字、写字。  香落尘外书斋——香落尘外平台团队 总编：湛蓝 名誉总编：赵丽丽 总编助理：无兮 特邀顾问：乔延凤 桑恒昌 顾问:刘向东\蒋新民\李思德\王智林\张建华\李国仁\杨秀武 \骥亮 策划部： 总策划：崔加荣 策划：暖在北方 胡迎春 主编：烟花 编辑：莲之爱 朱爱华 陈风华 美编：无兮 ETA 编辑部： 总监：徐和生 主编：清欢 编辑： 风碎倒影 连云雷 播音部： 主播：魏小裴 自在花开 眉如远山 西西 这是一个有温度的平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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