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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太史 阳江徐太史，本是世家子，年少时失去父亲，家境贫苦。母靠织布供他读书，机声灯影，四壁凄凉。有一年赶上灾荒，米价大涨，织布的收入不能维持吃饭，母子就一起到舅舅家寄食。舅舅杨仁庵是开银铺的，家资丰厚，有二子一女。长子杨琛，聘了丁孝廉的女儿。次子杨珍也和富商家定了婚约。两个儿媳妇都还没过门。女婿是新捐的通判。徐公母子到来，舅舅没法拒绝，就在不远处收拾出一间小屋子让他们住下。让外甥也和自己的两个儿子一起读书。杨家的两个儿子不好诗书，喜欢玩乐，经常背着父亲出去玩。私塾先生叫鉴青，看到徐公器宇不凡，又敏而好学，想把女儿嫁给他，但是一直没机会说。先生和杨家是不远的亲戚，只有一个女儿，端庄明慧，杨翁很喜欢，就认为义女，不时的住在杨家，仆人们都称呼她为二姑。但是杨婆不喜欢，只是看在丈夫面上，勉强容忍。 这年冬天，徐公就考上了秀才，两个表哥因此又惭愧，又妒忌。先生非常高兴，就请杨翁做媒。杨翁认为外甥家太穷，先生说：“黄金自在书中，这孩子是池中的金龙，迟早会飞黄腾达。”于是，定下婚约，择吉日在那小房里举行了简单的婚礼。这一年徐公十八岁，从此，更加刻苦。只是生活日用不宽裕，虽然舅舅能小有接济，但是寄人篱下，终是不能经常讨要。还好妻子工于刺绣，加上岳父教书的薪酬，徐公得以安心学习。 不久，杨氏兄弟先后成婚，杨家女儿也回了婆家。杨翁来往的亲戚都非富即贵，徐公一家相形见拙。两位表嫂又都是浅薄的人，经常说些不咸不淡的歪话。徐公想回老家，却不巧老家的房子因邻居失火被殃及，只好暂时屈居此地。 第二年，正是大比之年（三年一次，胜出者为举人），舅舅给了十两银子做路费，岳父给了五两，对他说：“大丈夫贵在自立，不要被别人笑话。”结果榜上无名，丧气而归。杨翁不高兴，逐渐的疏远起来。先生对杨翁说：“功名有早有晚，很少有像徐某这样的才华而一生贫贱的。” 过了一年杨翁去世，两位表哥更加放肆起来，断绝了周济，说话更加难听，两位表嫂比杨氏兄弟还要过分。杨珍生儿子办满月酒，登门道喜的人络绎不绝，都是当地的大户，衣服光鲜，贺礼丰厚。徐公夫妻准备了薄礼，也前去祝贺。徐妻去给干妈问安，杨婆只是略略敷衍，就转头和别人说话。婢女春兰尖酸刻薄，看到徐公夫妻只带了一副银脖锁，就说道：“二姑拿这个礼物很不容易，我们家用不上，不如拿回去买一斗米充饥吧！”众人都笑着看向徐妻。徐妻惭愧的一言不发。 开饭的时候，上上下下都兴高采烈，婢女们围绕在女眷身前身后的伺候，但没有搭理徐妻的。徐公被安排在堂下，和孩童一桌。徐母在家也没人去邀请。夫妻二人早早的离席回家。夫人垂泪说：“人情就是这样，就看你能不能扬眉吐气了。” 不久，岳父去世，卖了岳父的旧房子勉强办了丧事。徐公更加发奋学习，妻子每天都做针线活到下半夜，直到累的不行才休息。这一年，生了一子，取名喜生。杨氏兄弟派人把那银脖锁送还，并没有登门道贺。 徐公有个发小叫舒梅卿，一直在外做生意，因为连年失利，回到了故里。找到徐公，感叹到：“十年不见故人，兄台尚未青云啊！”徐公落下眼泪，对朋友诉说自己的困苦。舒梅卿就送了五十两银子。徐公读书读到半夜，往往不由自主的哭出声来。 转眼又到大比的时候，舒梅卿再次赠银三十两，二十两做路费，十两留给徐妻。刚要入考场，徐母忽又病故。徐公星夜奔返，四壁萧条，夫妻四目相对，彷徨无计。还是舒梅卿极力张罗，才得以草草的办了丧事。两个表哥不但没来吊丧，还认为对他们的屋子不吉利，想赶他们出去。邻村富户想请徐公给孩子当老师。向杨琛打听，杨说：“穷措大有什么才学。（措大是古代对读书人的蔑称）”于是这件事就此作罢。喜生在外边玩的时候，杨珍家的孩子抢他的玩具，两小孩争夺的时候，杨珍妻子看到，打了喜生一巴掌，鼻子打出了血。徐妻赶来一言不发，把儿子抱回家里，徐公惊慌的出来。徐妻把他推进去，关上门，对丈夫说：“不要和禽兽计较。”给儿子擦拭了鼻血，哄他睡下。杨珍妻子对丈夫讲这件事的时候，颠倒了是非。杨家兄弟逐渐更看不上徐公，经常在外边诋毁他。最后没人愿意和徐家往来。以至于在这里找个能书写糊口的行当都找不到。 只有舒梅卿不离不弃，但是他连年行商不利，也不是很充裕，就把徐公介绍到外地一个朋友家去做私塾老师，然后把徐妻娘俩接到自家居住。 徐公上路后，萧萧行李，独客孤身。一个夜晚，独自住在客店，灯前孤影，落叶敲窗，触景生情随口诵道： 枕函滴泪冷于冰，独客无聊定若僧。如此愁怀销不得，旅窗凉煞一枝灯。 忽听窗外有人鼓掌说：'真是好句子！'他急忙起来看，原来是一白衣少年，自己说姓沈，交谈融洽，天明同行，同吃同住，几日后才分道扬镳。 徐公到了舒梅卿朋友那，东家对他很好，他一边教书一边学习，把薪酬寄回家做日用。转眼又到了科考之年。主人正巧也要升官赴任，就赠送了他百两银子做路费。这次考试是在京城，三场考试，徐公殚心竭虑，出了考场，和人谈论所做的文章，即使当时的名士，也对他赞不绝口。 发榜的日子，竟然又是榜上无名。徐公对天大哭：“老天！你这是要让我命断此地啊！我怎么对得起妻子，有什么面目去见舒梅卿！”默默回到旅店，半夜时解带自缢。就在命悬一线的时候，路上遇到的那个沈生到来，把他救下。并且告诉他，我其实是仙，特意救你而来。家父是泰山府君，我明明看到这次科考你名列第二，不要着急，我进宫去打探一番。徐公不信，沈生就让仆人和他作伴喝酒，自己出去了。第二天回来报喜说，“圣上看到这次头榜试卷，很不满意，已经派大学士重新验卷了！”过了些日子，果然重新张榜，徐公第二名上榜。 正在欣喜若狂之际，忽然家书传来，言说徐妻见丈夫落榜，日夜啼哭。杨家妯娌上门寻衅挖苦，引起邻人公愤被打。杨家陷害诉讼，而恰逢舒梅卿外出经商。徐夫人计无所出，投缳自尽。徐公看罢书信，一恸气绝。 又是沈生救起，连说无妨。星夜驰奔泰山，找泰山府君把徐夫人魂魄救回。徐公衣锦还乡，第二年的殿试中再次连捷。而杨家兄弟因坐吃山空，终至破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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