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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妮 第二天，乡里那个年青人又来了，把我大爷叫去了，直到天黑大爷才回来，一声不吭地钻进了自己屋里。 第三天，小学生排着队，敲锣打鼓地来了。给我家门头挂上了一块牌子，说是光荣军属，没过几天又来人了，是几个青年男人，肩扛锄头来帮俺家种地。 又过了十几天，乡上派人送来了粮食、面和20元钱。我娘说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还有一封信，是我爹写来的。我娘等了10年终于等到了我爹的信！ 乡上人念了我爹的来信，得知我爹参加解放军的铁道兵团，打仗打到了朝鲜。还多次立功授奖，回国后就转业到了广西，在铁路上工作。我爹还说安排好了工作就回来看我们。 娘说这是她等来的天大的喜信。庄子上的人也一拨一拨地来我家向我娘道喜。打听我爹的消息，那几日我家的小屋有了生气、喜气。我娘不哭了，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我娘用那20元钱买来花布、蓝布和黑布。开始为自己和我姐俩做新衣衫。 庄上有人议论我大爷了，说他做尽了伤天害理的事。打那以后大爷不打骂我娘了，也很少出去，总是蹲在屋门口一袋接一袋的吸烟。 叔叔也转变了态度，对我们有了笑容，他管我娘叫三嫂了。 全家人和全庄人的转变都源于我爹没死，而且还快回来了。 有一天庄上一个婶子指着我说:”少白头，你爹快回来了，还扛着大枪呢，你怕不怕？”说完她笑着走了，我却愣在那里，脸都吓白了。除了俺家人，全庄男女老少都叫我少白头。去要饭，人家首先看见我的头发，“才几岁呀，头都白了！” 有一次，我在水坑边玩，低头看见水里我的头发是白的，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回家问我娘。我娘掉泪了，她说，原来是不白的，4岁才变白的。 在等候我爹回来的那段日子，我娘都是笑眯眯的。大姐十几岁了，整天疯疯张张的，见人就说：“俺爹快回来了。”只有我最怕别人说：“少白头，你爹回来了,不要你呢.”说完还哈哈大笑。我害怕极了，不希望我爹回来，越怕庄上的人就越拿我说笑。那段时间我总是胆战心惊的，不敢出大门了，最怕别人说我家的事，最害怕别人说我爹是当兵扛大枪的。 不管我有多害怕，离我爹回来的日子还是一天一天地近了。突然有一天大爷屋里传出大娘低低地哭声，然后大爷披着衣服出去了。大姐穿着花衣服到处显摆。我娘也穿着新衣，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拿起这样放下，又拿起那样，不知道该做什么。娘给我穿花衣服，我就有了预感说什么也不愿意穿。 快晌午了，大门外有了吵杂声，乡长拥着一个穿黄军装的高大男人进了我家院子。我猜想肯定是我爹回来了。我吓傻了，我上哪藏身呀，情急之下，我躲进了茅坑。 听见我爹声音洪亮，跟大家打着招呼。顿时院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后来院里逐渐安静了，我躲在茅坑里不敢出来。听到我爹大声喊：“大妮，你妹妹呢？” 大姐满院子找我。她找到我：爹叫你呢。说什么我也不敢出去，大姐就动手拉我，结果在拉扯中我身上沾了不少的屎。 我在床上装睡着了一动不敢动。我爹用手电筒照着看我 “二妮长得不错，怎么头发是白的呢？”问我娘，我娘哭了，我在黑暗里也哭了，不敢出声。 我娘抽泣着说：“你一走10年，二妮没见过你，你可知道这10年里，我和孩子是怎样过来的？”我娘把拾年来所受的折磨一件一件向我爹哭述，我爹的牙齿咬得咯咯地响。他说，“我不会原谅他们的，难怪我回来了，不见俺哥的面。天明我去问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你”？ 第二天我还没醒，就被吵醒了。听到我爹在外面大声讲话。光线从墙缝射进来，看见我娘又在抹眼泪。 我爹愤怒的讲到：“我南征北战十几年，枪林弹雨流血流汗立功劳，为的是什么？难道你们的良心都喂狗了。大哥你站出来说清了，政府的救济粮、救济款你都领了都吞了。我的女人和孩子你们想骂就骂想打就打。你还敢写信给我，说是你把我的老婆孩子照顾得好好的，地种得好好的，吃饱穿暖。原来你两头瞒，你骗了政府，骗了部队，还逼着我老婆孩子出去要饭。你们全院子都听好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们！…… ”清晨我爹高亢激昂的讲话大半个庄子都能听见，我爹越说越激动愤怒。庄里的男女老少都站在自家门口听他讲，庄里的老人把我爹劝住了。 我爹在家住了20天，这20天里是我家最快乐的日子。我和大姐能吃饱了，还有肉吃。我娘也脸色红润，年轻了许多。 我爹每天拉着我的手在庄子里转，这家坐坐，那家坐坐，天黑了才把我抱回来，并不嫌弃我是白头发，还是有爹好啊。 20天很快就过去了，我爹要回广西了，临走前对我们说，再等几个月，等到秋天他一定会回来接我们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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