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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七 季布栾布田叔传第七 树达：三人皆有侠烈之行，又皆初得罪而后见赦者 菇季布，楚人也，为任侠有名（如淳：相与信为任，同是非为侠。师古：任谓任使其气力，侠之言挟，以权力侠辅人）。项籍使将兵，数窘（如淳：困）汉王。项籍灭，高祖购求布千金，敢有舍匿（师古：舍，止；匿，隐），罪三族。布匿濮阳周氏，周氏曰：“汉求将军急，迹（师古：寻其踪迹）且至臣家，能听臣，臣敢进计；即否，愿先自刭。”布许之。乃髡钳布，衣褐（师古：衣，著之；褐，毛布之衣），置广柳车中（郑氏：作大柳衣车，若周礼丧车），并与其家僮数十人，之鲁朱家所卖之。朱家心知其季布也，买置田舍。乃之雒阳见汝阴侯滕公，说曰：“季布何罪？臣各为其主用，职（师古：常，言此乃常道，一曰主掌其事）耳。项氏臣岂可尽诛邪？今上始得天下，而以私怨求一人，何示不广也！且以季布之贤，汉求之急如此，此不北走胡，南走越耳。夫忌壮士以资敌国，此伍子胥所以鞭荆平之墓也。君何不从容为上言之？”滕公心知朱家大侠，意布匿其所，乃许诺。侍间（师古：侍，侍于天子；间谓事务之隙），果言如朱家指。上乃赦布。当是时，诸公皆多（师古：重）布能摧（树达：摧，挤也，一曰折也，此当训折）刚为柔，朱家亦以此名闻当世。布召见，谢，拜郎中。 ，太孝惠时，为中郎将。单于尝为书嫚（师古：辞语亵污）吕太后，太后怒，召诸将议之。上将军樊哙曰：“臣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诸将皆阿（师古：曲，曲从其意）吕太后，以哙言为然。布曰：“樊哙可斩也！夫以高帝兵三十余万，困于平城，哙时亦在其中。今哙奈何以十万众横行匈奴中，面谩（师古：欺诳）！且秦以事胡，陈胜等起。今疮痍未瘳（师古：痍，伤；瘳，差），哙又面谀，欲摇动天下。”是时殿上皆恐，太后罢朝，遂不复议击匈奴事。 反布为河东守。孝文时，人有言其贤，召欲以为御史大夫。人又言其勇，使酒难近（师古：因酒霑洽而使气；近谓附近天子为大臣。酗酒难以接近，师古解说趋偏颇）。至，留邸（师古：诸郡朝宿之舍在京师）一月，见罢（师古：既引见而罢，令还郡）。布进曰：“臣待罪河东，陛下无故召臣，此人必有以臣欺陛下者（师古：谓妄言其贤，故云欺）。今臣至，无所受事，罢去，此人必有毁臣者。夫陛下以一人誉召臣，一人毁去臣，臣恐天下有识者闻之，有以窥陛下（师古：窥见陛下浅深）。”上默然，惭曰：“河东吾股肱郡，故特召君耳。”布之官。 。布辩士曹丘生数招权顾金钱（师古：招求贵人威权，因以请托，故得他人顾金钱），事贵人赵谈等（李奇：宦者赵谈），与窦长君善（服虔：景帝舅）。布闻，寄书谏长君曰：“吾闻曹丘生非长者，勿与通。”及曹丘生归，欲得书请布（师古：欲得窦长君书与布，为己绍介）。窦长君曰：“季将军不说足下，足下无往。”固请书，遂行。使人先发书（师古：使人先致书于布；发，视），布果大怒，待曹丘。曹丘至，则揖布曰：“楚人谚曰'得黄金百，不如得季布诺’，足下何以得此声梁、楚之间哉？且仆与足下俱楚人，使仆游扬足下名于天下，顾（师古：念）不美乎？何足下距仆之深也！”布乃大说。引入，留数月，为上客，厚送之。布名所以益闻者，曹丘扬之也。 馈布弟季心气盖关中，遇人恭谨，为任侠，方数千里，士争为死。尝杀人，亡吴（树达：亡之吴，时袁盎为吴相），从爰丝匿，长事爰丝（师古：丝，袁盎字，以兄长之礼事之），弟畜灌夫、籍福之属。尝为中司马（如淳：中尉之司马），中尉郅都不敢加。少年多时时窃借其名以行（师古：诈称心之宾客徒党）。当是时，季心以勇，布以诺，闻关中。 布母弟丁公（师古：同母异父之弟），为项羽将，逐窘高祖彭城西。短兵接，汉王急，顾谓丁公曰：“两贤岂相厄哉！”丁公引兵而还。及项王灭，丁公谒见高祖，以丁公徇（师古：行示）军中，曰：“丁公为项王臣不忠，使项王失天下者也。”遂斩之，曰：“使后为人臣无效丁公也！（树达：季布畏罪而自匿，丁公求见而衔恩，故祸福相反若此）”主 栾布，梁人也。彭越为家人（师古：编户之人）时，尝与布游，穷困，卖庸于齐，为酒家保（师古：庸作受顾，为保，谓保可任使）。数岁别去，而布为人所略，卖为奴于燕。为其主家报仇（服虔：为买者报仇），燕将臧荼举以为都尉。荼为燕王，布为将。及荼反，汉击燕，虏布。梁王彭越闻之，乃言上，请赎布为梁大夫。使于齐，未反（师古：还），汉召彭越责以谋反，夷三族，枭首雒阳，下诏有收视者辄捕之。布还，奏事彭越头下，祠而哭之。吏捕以闻。上召布骂曰：“若与彭越反邪？吾禁人勿收，若独祠而哭之，与反明矣。趣（师古：读曰促，急）亨之。”方提趋汤（师古：提，举，举而欲投之于汤；趋读曰趣，向），顾曰：“愿一言而死。”上曰：“何言？”布曰：“方上之困彭城，败荥阳、成皋间，项王所以不能遂西，徒（师古：但）以彭王居梁地，与汉合从苦楚也。当是之时，彭王壹顾，与楚则汉破，与汉则楚破。且垓下之会，微（师古：无）彭王，项氏不亡。天下已定，彭王剖符受封，欲传之万世。今帝壹征兵于梁，彭王病不行，而疑以为反。反形未见，以苟细诛之，臣恐功臣人人之自危也。今彭王已死，臣生不如死，请就亨。”上乃释布，拜为都尉。（释布，可昭雪彭越？） 孝文时，为燕相，至将军。布称曰：“穷困不能辱身，非人也；富贵不能快意，非贤也。”于是尝有德，厚报之；有怨，必以法灭之。吴、楚反时，以功封为鄃侯（鄃音书，汉代县名，在山东平原、夏津间。苏林：清河县），复为燕相。燕、齐之间皆为立社，号曰栾公社。 布薨，子贲嗣侯，孝武时坐为太常牺牲不如令，国除。主 在田叔，赵陉城人也。其先，齐田氏也。叔好剑，学黄老术于乐巨公。为人廉直，喜任侠。游诸公（师古：诸公，皆长者也），赵人举之赵相赵午，（树达：李慈铭曰史记此处有一午字，不可省）言之赵王张敖，以为郎中。数岁，赵王贤之，未及迁。 会赵午、贯高等谋弑上，事发觉，汉下诏捕赵王及群臣反者。赵有敢随王，罪三族。唯田叔、孟舒等十余人赭衣自髡钳，随王至长安。赵王敖事白（师古：明），得出，废王为宣平侯，乃进言叔等十人。上召见，与语，汉廷臣无能出其右者（师古：材不胜）。上说，尽拜为郡守、诸侯相。叔为汉中守十余年。 试唬孝文帝初立，召叔问曰：“公知天下长者乎？”对曰：“臣何足以知之！”上曰：“公长者，宜知之。”叔顿首曰：“故云中守孟舒，长者也。”是时，孟舒坐虏大入云中免。上曰：“先帝置孟舒云中十余年矣，虏常一入，孟舒不能坚守，无故士卒战死者数百人。长者固杀人乎？”叔叩头曰：“夫贯高等谋反，天子下明诏：'赵有敢随张王者，罪三族！’然孟舒自髡钳，随张王，以身死之，岂自知为云中守哉！汉与楚相距，士卒罢敝，而匈奴冒顿新服北夷，来为边寇，孟舒知士卒罢敝，不忍出言，士争临城死敌，如子为父，以故死者数百人，孟舒岂驱之哉（师古：言不驱之令战）！是乃孟舒所以为长者。”于是上曰：“贤哉孟舒！”复召以为云中守。 盒⑼后数岁，叔坐法失官。梁孝王使人杀汉议臣爰盎，景帝召叔案梁，具得其事。还报，上曰：“梁有之乎？”对曰：“有之。”“事安在（师古：索其状）？”叔曰：“上无以梁事为问也（师古：言不须更论之）。今梁王不伏诛，是废汉法也；如其伏诛，太后食不甘味，卧不安席，此忧在陛下。”于是上大贤之，以为鲁相（张耳陈余传：吕后时，复封张敖子张偃为鲁王，大臣诛诸吕，废鲁王及二侯，孝文即位，封故鲁王偃为南宫侯。景帝子余为鲁恭王。则此鲁王未知为谁？）。 相初至官，民以王取其财物自言者百余人。叔取其渠（师古：大）率二十人笞，怒之曰：“王非汝主邪？何敢自言主！”鲁王闻之，大惭，发中府（师古：王之财物藏也）钱，使相偿之。相曰：“王自使人偿之，不尔（师古：是则王为恶），是王为恶而相为善也。”古 鲁王好猎，相常从入苑中，王辄休相（使相休也）就馆。相常暴坐苑外（师古：于外自暴露而坐），终不休，曰：“吾王暴露，独何为舍？”王以故不大出游。主 数年以官卒，鲁以百金祠，少子仁不受，曰：“义不伤先人名。”知 奴。仁以壮勇为卫将军（张晏：卫青）舍人，数从击匈奴。卫将军进言仁为郎中，至二千石、丞相长史，失官。后使刺三河（如淳：为刺史于三河郡，三河，河南、河内、河东），还，奏事称意，拜为京辅都尉。月余，迁司直。数岁，戾太子举兵，仁部闭城门，令太子得亡，坐纵反者族（师古：遣仁掌闭城门，乃令太子得出，故云纵反）。主 赞曰：以项羽之气，而季布以勇显名楚，身履军搴旗者数矣（邓展：履军，战胜蹈履之。李奇：搴音千，拔），可谓壮士。及至困厄奴僇（师古：僇，古戮字；奴僇，髡钳为奴而卖之），苟活而不变，何也？彼自负其材，受辱不羞，欲有所用其未足也，故终为汉名将。贤者诚重其死。夫婢妾贱人，感概（师古：谓感念局狭为小节）而自杀，非能勇也，其画无俚之至耳（晋灼：扬雄方言曰：俚，聊也，许慎曰：赖也；此为计画无所聊赖，至于自杀耳）。栾布哭彭越，田叔随张敖，赴死如归，彼诚知所处（如淳：太史公曰：非死者难，处死者难），虽古烈士，何以加哉！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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