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岭上论嫁诗情浓湖中谈婚画意多【1】几场不大不小的春雨过后，天气明显变暖。长岭之上，王秀妹双手握锄，认真细致地锄着小谷苗儿。一垄垄小谷苗儿在和煦的春风中摇来摆去，黄中带绿，煞是好看。但经间苗后虽不再整整齐齐，有些东歪西倒。可庄户人都明白，只有间好苗儿，才能长出好谷穗来。别看干庄稼活简单，其实，像间谷苗之类的活，干起来并不轻松。低着头，弯着腰，手上的劲也要用得均匀，还要瞅准该锄掉哪几棵，留下哪几棵，距离也需恰到好处。否则，就会降低产量，影响收成。在农村，再能干的老庄户，也看着间谷苗儿这活发愁。王秀妹直起腰，取下搭在脖子上的手巾，慢慢擦了几把汗，拄着锄杆站在谷垄上看了一会儿西边高耸入云的东汉崮，又进入遐思之中。王秀妹想，当年，那个叫她保管《老牛图》的青年，长得威武英俊，从穿戴上看，像个下庄户的也不像个下庄户的人。自己也没问问他是哪里人，是干什么的，就自个儿喜欢上了人家，他的影子就挥之不去，在梦里还互相瞪眼，他那眼光就像抓钩一样，将自己的魂儿一下钩去。王秀妹又想，前不久，已经由青年小伙变成小老汉的那个他，为了在东汉崮上看日出，竟然要求秀妹陪他们在崮上的那间山神庙里住下。那一晚，要不是用干柴点火取暖，别说合眼打个盹，早就冻得流鼻涕了。那小老汉还真是个好心肠的男人，只打一会儿盹就没再合过眼，一直坐在火堆边看着火，添着干柴。秀妹和阴丽华靠在一起，尽管睡得不算舒服，但身上、心里热烘烘的。【2】庞大嫂确实是个能干之人，天不明她就做成了一包豆腐，叫来买豆腐的人帮忙抬到大门外，连过床子搁在一个方木架上。只见庞大嫂将冒着热气的白纱布往东西南北四下里打开，白白胖胖、四四方方的豆腐就展现在人们面前，豆腐的特有香气扑鼻而入，令人食欲大开。庞大嫂卖豆腐从来不用秤称来称去，她嫌那样太麻烦，不如用筷子在豆腐上照量照量，用菜刀先纵横割上小口做记号，之后，再大刀阔斧将大块豆腐割成大小几乎均等的十二块，再一块一块卖。有时，有人想买半块时，她就再对角割开，一分为二，割成两个三角形。庞大嫂一会儿就卖完了豆腐，她用煎饼卷一块咸菜和大葱，就边吃边扛着锄往长岭走。她也要去间谷苗儿，因为再间晚了，要是老天再接连下上几场雨，老是进不去地，那谷苗儿就拥拥挤挤一起长起来，就无法长出大小一致的好谷穗了。【3】王秀妹还在细心地间着苗，锄着地。突然听到有故意的咳嗽声传来。她抬头一看，是庞大嫂走上坪沿，朝她而来。王秀妹站起身：“你怎么来了？”庞大嫂：“我的谷子苗也得薅薅。你快干完了？”王秀妹笑笑：“我天不明就往岭上爬，快到岭沿时，看着有条大灰狗。那狗看见我扛着锄上来，就转头往岭北面的山沟里走去了。”庞大嫂一听，吓得惊呼起来：“哟哟哟，大清早的，岭上哪来的狗？岭上没人住，庄里的狗不可能上岭玩，分明是岭后边山沟里的大灰狼。你真胆大，要是叫我碰上，就吓哆哆了。”王秀妹一听，又一寻思，对呀，庞大嫂说的在理。此刻，她试着头皮有些发紧，心里真的后怕起来。庞大嫂：“这没事了，不用怕。我也上来了，日头也大高高的了。哈哈哈哈。”庞大嫂站在地边上，就像忘了上岭来是薅谷苗儿，而是专门来找秀妹拉呱的。王秀妹心里清楚，庞大嫂确实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她与人聊起天来，是相当的投入；不管别人多么忙，也不管自己多么忙，总是滔滔不绝，一发而不可收。庞大嫂走近王秀妹，问：“秀妹，我问问你，你也不算小了，心里就没个喜欢的男人？”王秀妹的脸一下羞红了：“男人？”庞大嫂：“是啊。”王秀妹：“大嫂三句话不离本行。哈哈！”庞大嫂：“我是为你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可是古人说的。”王秀妹；“当婚，当嫁，也应当有合适的才行呀！”庞大嫂：“什么叫合适不合适？男的配女的，女的找男的，公的和母的住一窝，就是合适。”王秀妹看着庞大嫂说话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大嫂，又乱扯开了。”庞大嫂：“真的，不是乱扯瞎扯。”王秀妹：“大嫂还是考虑考虑自己吧。没想大哥？”庞大嫂：“想也白想，也许人家老婆孩子一大窝，把山旮旯里的早扔脑后边了。”王秀妹突然觉得，自己不该提及这些叫人伤心的话题，她连忙往别的话题上拐：“大嫂，咱们干吧。我来的早，干完了，帮你锄。”庞大嫂一笑：“我吃饭了，不害饿，也不怕狼，锄到几时算几时。你空着肚子，我怎么好意思叫你帮忙？你告诉我，喜不喜欢壮汉，要是喜欢，我给你们订下这门亲事，就等于你帮了我大忙了。”王秀妹：“大嫂可别为我操心了，反正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觉着，这样就怪好。”庞大嫂：“好是好。总不如有个男人一块干活，一块吃饭，一块睡觉更好。你说是不是？要是都像你这样想，天底下的人不就断根绝种了？”王秀妹低下头，又想起了曾经交给她《老牛图》的人。庞大嫂见王秀妹不说话，就说：“秀妹，你是长得怪漂亮，俺们和你没法比。但你也别眼眶子太高了，要是高不成、低不就，最后倒霉的还不是自己？我是和你说正经的，不是开玩笑。听我一句话，找个男人吧！”王秀妹又从回忆中走了出来：“男人，男人的，真难听死了。我喜欢大嫂开玩笑，不喜欢大嫂和我来正经的。”庞大嫂：“还有你这样的人？我看，你是根本没看上扛锄头、下庄户的。要不，早嫁了。对吧？”王秀妹一下笑了：“我没看上下庄户的，哪看上啥样的了？”庞大嫂有些讥讽的说：“看上皇上了呗！你长得就像花骨朵一样好，当个妃子都屈才，当个正宫娘娘差不多！”话毕，叹息一声，往自己的谷地走去。王秀妹叫庞大嫂逗乐了，心里话，我还有哪个命？【4】宫院内。刘秀从院里走进当年三妹刘伯姬住过的房中。房中桌椅板凳摆放整齐，不像几十年没人住过的样子。自打伯姬出嫁后，刘秀就专门安排两位丫鬟每隔几天来打扫一遍卫生，整理一次房中摆放的物品，保证一尘不染，整洁有序。阴丽华看着这个宫院闲置着有些可惜，商量刘秀可否安排人来住。刘秀摇摇头，没有同意，只是叹息了一声：“以后再说吧。”就这样，一闲就是几十年，一直没安排人来住上。当然，作为一国之君，皇室庞大，这个小小宫院，只是沧海一粟，闲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大家有时想起这事，猜不透刘秀是怎么想的。几次，阴丽华想问，但最终都把问号咽进肚里。自打刘秀第一次见到王秀妹时，心里就动了一下。秀妹的身段、肤色、五官，甚至连说话的腔调，都极像一个他久违的亲人，这就是他的亲妹妹刘伯姬。当时，他以为自己在做梦，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王秀妹用一双传情的大眼睛看她时，他脑海里映现出的是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他要与王莽大军一拼死活时，妹妹刘伯姬那双十分严厉，像刀子一样紧逼着他突出重围，保住性命的眼神。刘秀清楚，要不是伯姬的严厉阻止，已经杀红了眼的他寡不敌众，早被王莽的官兵砍落人头，魂归西天，现在的大汉江山将不会存在。刘秀也清楚，伯姬是伯姬，秀妹是秀妹，虽然长相相似，但毕竟是两个人。他看出王秀妹真心喜欢他，但他只把她当成刘伯姬，当成了亲妹妹，直到前不久的第二次见面，他想，要是伯姬妹妹不是英年早逝，也该像秀妹一样，更加成熟起来。想到此，他就心里难受，泪水盈眶，痛心不已。特别他留在西郭庄住了几天，并与秀妹一同爬上长岭，并登上东汉崮住了一宿，看了日出，更觉得王秀妹是自己的亲妹妹了。可这一切，他只藏在了心里，没和任何人透露。【5】山垭口上。老太监们坐在一棵枫树下休息。他四人对路线不熟，只能走走停停，边走边问路。这次，刘秀安排陈老太监等人到西郭庄接王秀妹进宫，是想试试陈老太监的办事能力，以后提拔一下，就不限时间，由着陈老太监去办。陈老太监半躺在大石板上，后背倚在树干上，放眼远望，前面山峦起伏连绵，更远处莽莽苍苍。他估计，离开洛阳已经千里之外了，离沂蒙地界也越来越近了。他从布袋里抽出《老牛图》，上下左右看了一遍，好上想了想，也没想出刘秀给他这幅图有什么用意。其实很简单，刘秀怕王秀妹接到圣旨不相信，怕上当受骗，不敢跟老太监们进宫。意思是，老太监会办事的话，定会拿出《老牛图》给王秀妹看。王秀妹见了自己画的《老牛图》，就会相信接她进宫是真事，就会痛快来洛阳了。赵老太监凑了过来，拿起《老牛图》，左看右瞧，说：“不就画了三条牛吗？有什么好看的？”钱老太监看过后，说：“这三条牛有道道，有道道。你们看，边上那头大的头上长着一对弯弯角，另两头头上都没长角，这说明一个问题。”孙老太监凑过来问：“什么问题？”钱老太监道：“一个公的，两个母的。”说吧，哈哈大笑起来。另三位老太监一听，重又将目光投向了《老牛图》，看后，也一起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时，有个领着小孩走路的中年妇女看着四位老太监大笑不止的样子，吓得急匆匆走了过去。钱老太监看到了，叫道：“大嫂，这是沂蒙地界了吧？”中年妇女摇摇头，用手指了指前方，像躲避坏人一样，领着小孩儿快步离去。【6】南坪之下，长湖边上，杨壮汉又在撒网捕鱼。只见他将渔网用右手抓着划了一个半圈，嗖一声撒出，撒圆的网儿唰一声落到湖面上，紧接着，他拽着纲绳收起网来。渔网一出水面，就见网里扑扑楞楞动弹，这一网又打了好几条大鱼，壮汉边从网里抓出来，边露出收获的喜悦。不远处，来自崮前庄的另一条船上的打鱼人刘二猛向他喊叫着：“又发财了！打了多少了？”杨壮汉：“这一网还行，两条大的，五条小的。”刘二猛又叫了一声：“好上打，用心打。要是今天交了桃花运，一网打出个白鱼精来，领到家里做媳妇！哈哈哈哈。”杨壮汉一听，笑了：“能打一个鲤鱼精也行啊！”刘二猛接着说：“我也老大不小了，你要是打出两个来，就让给我一个，咱俩人做连襟，我赶你叫姐夫、叫妹夫都行！”杨壮汉也开心地笑了：“行，行！哈哈，哈哈。”说吧，他的脑海里先是闪过了王秀妹的俊俏模样，随后又闪出了用红绫牵着蒙着红盖头的王秀妹进洞房的画面。此刻，杨壮汉心里好个甜蜜。在白日梦中，他一时忘了撒网捕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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