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编者按：提到座子，可能大多数棋友会联想到黑白对角星对于布局的限制乃至导致中国围棋的全面落后于日本。但我们不得不承认，在座子围棋的规则中有许多值得现代围棋借鉴、学习、思考的理论。在弈客app中天弈规则引入了“还棋头”的概念，正是出于对围棋哲学本身的考虑……本文是作者对一年前在弈客发表的《如果阿法狗碰上古棋规则》一文的全面升级，看看能否给大家带来新的启示。 围棋的规则不同，对棋手的下法影响很大。如果人工智能碰上座子围棋规则，会是什么情况呢？笔者就这个问题总结了一些看法，与棋友一起探讨，欢迎指正。 中国古棋布局强调分边，今棋布局强调连片，二者实为一体两面，是同一种理念的两种表现形式。造成表现形式之差异的原因主要有两点： 一、今棋连片更为便易；二、古棋不惧攻角。这两点又都与规则相关。今棋取消座子，起手可不占对角星，连片较为容易。而对于攻角的价值，则与还棋头规则有关。” 很多人把四个座子简单地看作是“对角星布局”。“对角星布局”会导致无法连片，很大程度上降低了先行效率，所以在大贴目时代很少能见到了。一般认为：“取消座子迎来了布局解放，增加布局变化”。其实，取消座子增加了开局变化，是以开局变化的自由换来中盘变化的束缚。因为取消座子后，黑白双方更容易将棋块'连片'，下成各自围空的“连片”围棋，所谓'连片者胜'。一旦“连片”，棋的块数就少了，其变化与计算必然会比互相分割、九龙共舞的古棋局面简单许多。在“连片”围棋的局面里，A和B两个点差一路，A和B的差别就是相对简单的计算或官子目数差别，这在数学上称为“解空间平滑”。 四个座子会造成棋块的自然分割，黑白双方更容易的不是连片，而是互相分片。“还棋头”又鼓励双方互相切断，竞相出头，争夺中腹制空权，形成九龙共舞的全局关联复杂局面。所以，一旦局面换成中国古棋那种四处牵制，错综复杂的战斗场面（以及复杂的全局打劫转换过程），断和刺差一路，结果就是生与死的区别。这在数学上称为“解空间多峰且嶙峋陡峭”。 解空间平滑有利于电脑求解，其对当前人工智能(AI)来说难度较低，并不会造成算法上的困难。解空间多峰且嶙峋陡峭不利于求解，这在数学上是非常明白的。 那么，“取消座子、还棋头”是简单化还是复杂化围棋也就不言而喻了。  图1：古棋“《眉山墅隐》第十局汪汉年（白先）——周东侯之局的前22着，双方各5块棋交叉分割（合计10块棋）。这样的棋谱给下现代围棋的人会产生很大的视觉冲击。”  图2：中国古代座子围棋技术的最高峰——当湖十局第6局前25着，范西屏（白先）——施襄夏。不算棋盘下方各自挂角的棋块数，单算棋盘上方交错攻杀的黑白双方，就有7至8块棋，此后的棋局进程，攻杀之激烈也令人叹为观止。  图3：2016年末开始的AlphaGo（Master） Vs人类的网络对局之一，柯洁（白）对Master（黑先）一局的前25手，黑方大致有2至3块棋，白方大致有3至4块棋，黑方先行后“连片”趋势非常明显，黑白双方合计，至多只能算有7块棋。  图4是此后的棋局进程。“黑43尖冲，柯洁在不清楚黑意图的情况下，惯性应了第44手。黑45大飞后，柯洁选择了46,48扭断作战。”（时越、贾罡璐略评）  图5：黑49-63简明定型。“白棋中间的四个子，无法动弹，几乎死掉。白棋在右边虽然获得了巨大的实空，但黑棋的作战获得的利益过大。”（时越、贾罡璐略评）  图6：当湖十局第6局前100着，虽然现在白方处于不利形势，但在如图双方棋子犬牙交错的局面下，让人工智能AlphaGo来下，也不一定能算得够深，算得够清吧？ 座子起到“分片”的作用。“还棋头”是在“明清数子规则”下，多一块棋的一方要多付出一子的解读。而在“唐宋填空、数路”规则就是“基本眼位非目”（一块棋中赖以生存的2口气或称2个眼是基本眼位，不能算作“路”或“目”）。“还棋头”不是规则，是自然形成的围棋定律。因为“还棋头”（多出一块棋就必须多付出2目来存活），导致必须更注重中腹的控制权、向中腹出头与其它棋块联络，鼓励切断，鼓励战斗。 现代围棋取消了“还棋头”，所以棋块可以搞独立据点，不十分强调向中腹出头与联络。古代《棋经十三篇》载：“高者在腹，下者在边，中者占角，此棋家之常然也”就失去了意义，日本棋谚“金角银边草肚皮”大行于世。导致人类棋手与AlphaGo对局的时候突然发现，原来中腹是这么重要。可以“笼罩局上，以为阵势，成则攻也”（敦煌《碁经》附梁武帝《碁評要略》文，见图7），  图7 也可以下在5路尖冲（AlphaGo VS李世石第2局，见图8）。  图8  图9 陈祖德九段在书中摆出以下3个变化图，演示了黑160的精妙所在。（见图10）  图10 再看阿法狗(AlphaGo) Vs 李世石人机大战的前四局，李世石每次都在大局上被阿法狗所左右，到处疲于奔命、不能发挥“僵尸流”的特点，完全发不出力。一方面是阿法狗的形势判断、大局控制能力确实强，另一方面，难道没有其它的原因，让李世石无从发挥他的长处？一旦李世石绝地求生，第4局走出类似中国古棋的错综复杂局面，78手凌空一挖（图11），似做劫而未做劫，似开吃而又未开吃，一举击中阿法狗的短板，阿法狗的神经就开始错乱了。  图11 看来，如按座子围棋规则下，人工智能(AI)会困难些吧。 按现代规则下，对方棋一旦连片，打入一方就困难了。比起座子围棋因无法连片而只能互相分片，导致棋块九龙共舞的局面；现代“连片”围棋的复杂度大大降低。座子围棋的“还棋头（基本眼位非目）”迫使双方竞相向中央出头联络，鼓励切断对方的棋子、鼓励战斗，而“连片”围棋将“基本眼位算作目”，又降低了棋局的激烈程度。 为什么座子围棋——中国古棋规则有助于破解蒙特卡洛算法？为什么AI可以在“连片”围棋领域里会胜过人类？前面提到的数学分析上可以解释这一点，再重复一下： “连片”围棋很不巧，没有很好体现围棋的混沌性质，只有座子围棋——全局关联围棋最充分地体现了围棋的混沌，也就是体现了围棋的真谛。在数学上，混沌是不可解的！所以混沌的围棋，也是不可解的！这不是电脑改进算法就可以改变的事实。 首先，人类要下整体围棋，在中盘前让整体局面不落后很多。其次，要制造复杂局面，让计算的手数尽量长，分支尽量多。而且最好包括打劫，这是有原理上的依据的，计算机每一步搜索都要消耗资源，打劫会极大增加计算机搜索难度，这是毫无疑问的。计算手数长，计算机搜索出错的概率就大，这就好比蝴蝶翅膀的煽动要依靠从南美巴西到北美德克萨斯州那么远的距离去放大，才能成为风暴！距离是关键。 同理，要放大AI的错误，一个足够长的计算链条是必须的。复杂局面往往范围大，选点多，这样极大考验计算机剪枝算法。然而，根据混沌理论，计算链条足够长则计算机出错几乎必然。所以我们看到，当李世石在第4局第78手把局面搞复杂到一定程度后，AI就露馅了。据报道，谷歌工程师坦言：已修复在这个棋局局面下，这个特定的Bug（错误），但无法全面修正类似这样的其它Bug。 反过来，我们明白了“连片”围棋为什么不行。 所以，在座子围棋规则下，人类应不易被AI轻松击溃。因为头绪多，AI限于算法无法深层计算变化，古棋谱样本又少。无论棋谱学习还是自主学习，一旦导入未知领域，AI都有可能比不过人类用千百年总结出的抽象原则去指导作战，首先，这个人类代表必须是天才的人类代表。当然，我们也必须看到，在AI进化到一定程度后，也许是人脑永远也无法超越的。 两次人机大战给围棋界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反思契机。特别是在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座子围棋，以及对古棋规则的再思考这些方面。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