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许德忠 一瓢小麦粉(或曰白面)在不同的人手里可以有不同的做法,最后呈现出来的面食是千姿百态。 一截木头,在不同的匠人手里可以有不同的安排,最后的结果也是各式各样。 有人把《红楼梦》比作镜子,可这用纸、用文字做成的镜子怎么用呢? 显然,把整本的《红楼梦》书像普通的镜子那样固定在一个地方对着它死盯不行,举在手里左看右看也不行。翻来覆去,怎么看都是书,怎么看都是纸,怎么看都是字,哪里有一点照普通镜子的感觉! 灰心丧气!灰心丧气! 确实,用文字作为折射材料的镜子使用起来有点难度,它不跟普通的镜子那样拿起来就照,照了就见结果。再有一点就是文字做成的镜子的功能主要不是照外表,而是照内里。一般的镜子照皮囊,文字的镜子照灵魂、照精神。 第一回里有这么一段:
女娲补天人们都知道。那么谁能告诉我女娲在什么时间补天来?哪年哪月?有说:古时候,很早的时候。 那这“古时候”“很早的时候”能不能有一个确切的回答?比如公元前某年某年。 你说不能。那好,既然不能,那你为何就接受了?你接受了什么? 第二个问题:大荒山无稽崖的具体位置请在地图上标一下。 第三个问题:十二丈、二十四丈这样的数据是谁记载下来的?这个数据是怎么得来的? 第四个问题: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巨石即便有,那这石头放在哪里?去向哪里?如何移动? 你说:女娲有神力。 好,女娲有神力。那女娲怎么知道它需要炼这么多的石头?这么多的石头又怎么炼? 第五个问题:石头一锻炼,有了灵性了,它会看事,会想事,会“悲号惭愧”,这你信吗? 千万别告诉我你信。要是那样的话你可就跟甄士隐一样,宿慧超群了。 好,再看第五回这段:
这是说宝玉来到侄媳妇秦氏的房里的故事。宝玉有一个动作需要注意,就是“合上眼”,接下来还有一个“睡去”的交代。宝玉一合眼,秦氏还能看见,不同的是他已经到了另一个境界,这个境界是“朱栏白石,绿树清溪”。可是问题来了,这个“朱栏白石,绿树清溪”的好去处如何能到呢?它在哪里? 这段里还有一个词扎眼,顺便也提一下,这就是“在梦中”。 在太虚幻境,宝玉亲眼见了“痴情司”、“结怨司”、“朝啼司”、“夜怨司”、“春感司”、“秋悲司”等功能区的名字,然后进了“薄命司”内翻其中的册子看:
这次看这段觉着“余者庸常之辈,则无册可录矣”值得琢磨:谁属庸常之辈?庸常之辈无册可录,那她们的生死又如何掰扯清? 有一个感觉:太虚幻境的册子虽有,但说不好也是一笔糊涂账! 有专家据这里的资料,结合自己的研究,把金陵十二钗的正册、副册、又副册充实完整,成了一个满满当当的“情榜”,这事且放着。 有这么一段:
警幻这差事也真不好做。领着宝玉游幻境,可到了关键的时候却又不好人做到底。或许,警幻把握的就是这样一个火候:让你看,不让你懂。让你现在不懂,将来再懂。看这段:
问题一:宁荣二公之灵可遇吗? 问题二:警幻既发慈心,那这慈心就是引宝玉看,引宝玉历“饮馔声色之幻”却不让他立刻就懂吗? 第五回的内容在整部书里的位置很重要,也颇难读之所以引这一回的文字,是想说明:太虚幻境不过是宝玉的梦境而已,作者是在借宝玉的梦境说自己想说、该说的话。宝玉的灵魂开了小差,可皮囊实实在在地哪里都没有动。 以上的每一句、每一段文字走过,都像是我们在镜子前审视镜中的自己,只是这审视的内容不是自己的脸,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思想、是观点、是精神。 灵魂栖于皮囊。审视皮囊这样外在的东西用一般的镜子,审视灵魂和精神用文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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