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声乐研究》（十）

著名戏曲声乐研究专家、京剧梅派研究专家、梅兰芳晚期琴师  卢文勤先生

第一章  呼  吸

六、呼吸的锻炼

     呼吸锻炼的方法很多。有人练习呼吸时躺在床上放几本书在横膈膜上来进行锻炼，看的起伏的高低来判别自己呼吸的深度，并利用书的重量来训练呼吸时的弹性力度。也有人用吹蜡烛的火焰或者吹灰来作为锻炼呼吸及检验呼吸的办法。这些都是很好的。但是否要进行不发音的呼吸锻炼呢？不发音的呼吸锻炼在京剧传统中似乎比较少见。京剧一直强调喊嗓。前辈老艺人们还讲究清晨到旷野荒郊面对着北京的城墙喊嗓。这是颇有科学根据的。因为干燥污秽的空气，会使唱的人发生氧气不足，使呼吸肌肉的能力变小，呼气长度减短出现一系列激动现象，如：嗓音发颤、手足发抖以及口干舌燥等。但很少听说单纯练习不发音的呼吸。这可能是因为京剧的呼吸方法与声音的变化联系得紧密，而声音的变化又特别频繁。因此唱京戏不一定进行单纯的不发音的呼吸锻炼。特别是把它作为重点的或进行过长时间的练习，有时反而会对唱戏带来一些负担。但这并不是说不出声锻炼呼吸没有好处，即使不唱戏锻炼锻炼对身体也有很大的好处。何况锻炼以后各种肌肉的弹力耐力总要有所增进，问题在于不发音练习和张口唱并不完全是一回事。不能认为一个气功训练有素、气控制得很好的人，他就能在唱戏发声的用气问题上顺利通过。而且在唱戏时不能很好呼吸的人，并不一定是不唱戏时也不能很好地呼吸。这里要特别注意防止把学唱者的注意力全部引导到呼吸运动上去，否则还会给发声带来其它麻烦。有一位青年演员对我说，她由于在台上唱倒板时气总是感到不够，于是就去学习太极拳，在学习时老师让她放松呼吸，但她反而格外紧张，最后当她在台上唱戏而感到气息不够时，她就马上去回忆太极拳的放松呼吸方法，谁知不想犹可，一想则气息更加短促，几乎无法把一句唱完。当然，这绝不是太极拳的呼吸不对，而是说明单纯注意呼吸并不一定解决问题，而过多注意呼吸还会带来麻烦。

    怎样进行发音的呼吸锻炼，有声音的呼吸锻炼就是喊嗓。京剧中常见的喊嗓方法是喊“衣”、“啊”，并在喊的时候使声音螺旋式地升高。有时用念白来练嗓，这都是有它一定的道理的。我国语言中韵母虽多而“衣”、“啊”却是两个非常重要而具有代表性的韵母。京剧里管它们叫闭口音、开口音。另外从声带的活动上来看，同时练习开与闭两种母音，能够使声带不同的活动机能都得到发展。如：人们在发“啊”音时声带就拉长些，发“衣”音时声带就缩短些。京剧里这种喊法看起来比较简单，其实难度较高，高就高在作螺旋式上升的时候，由于气息力量不断增强音调升高常易把喉头缩紧声音发虚。要用这的方法喊嗓，实际上要具备一定的基础及正确的呼吸发声习惯，才能收到较好的效果。老演员在后台临上场前衣、啊那么两下子嗓子就开了。而若没有一定的基础，我看再怎么衣、啊嗓子也不会马上就开。为什么不把这种练习直接叫做喊嗓，而把它叫做发音的呼吸锻炼呢，就是因为要从声音着眼而从呼吸着手。即在发声的同时既有意识地锻炼呼吸，又随时用声音来维持呼吸检验呼吸。因此，有必要多想一些办法来达到这个目的。通过实践我们感到要把发音的呼吸锻炼说得比较清楚的话，不妨参照一点唱歌的办法，并把它和京剧的特点结合起来，使之成为有规律可循的为京剧所用的锻炼方法。为此大胆作如下一些建议，便于初学者能进行系统的练习。同时，对这些建议的方法本身来说，也是一个在实践中检验和改进的机会。

（一）拖长音练习

    根据本人最适合的音高（在自然声区中找一个音），用“啊”或“衣”的韵母缓慢而均匀地做拖长音练习。由于京剧有吞吐的感觉以及前面讲的提吸推放的办法，在练习拖长音时应该有方向感。即在拖音时必须做到心中明白，究系由于收缩小腹抑或是推放胸腹而发出的声音。没有这种方向感，不仅气息不够灵活不易合京剧的要求，还容易把气屏住。当然，最后希望能一来一回地拖音，如：“衣”先向里到一定时间后改为“啊”向外，其中声音及呼吸都不断。如果在初学时，可以先采用其中的一种，采取你自己最容易做好的一种，然后再循序渐进逐步増加要求。不过在无论使用哪种方向的运动来拖音时，都必须注意用音量来控制呼吸，音量不必太大也不必太小，太大会引起挤压，而太小则易缩紧咽喉，以自然适中为好。最好声音要由轻到响，这样可配合胸腹的运动并使其缓慢而均匀。特别在刚开始的一瞬间要缓慢微小到几乎不感觉在运动。这种抑制呼吸的能力对一个演员来说非常需要，有经验的歌唱家的确可以做到完全看不到胸壁的移动，随着声音的向外或者向里的感觉，再逐步加大音量放快运动的速度。在做这个练习时，如果发现开始经过一段强烈的保持瞬间后，感到拉不进去或者放不下来，那就说明肌肉由于用力而僵住了，在再次练习时就要把开头保持的时间缩短一些以免紧张。如果没有僵住的情况发生就先做单向练习，等单向练习做得纯熟了，就可以开始做来回的练习了。做来回拖音的练习时，呼吸最好运用换气的办法。即改换方向时音断气不断，最后把它联贯起来，使之往复循环不已，随着拖音时间的增长自然地加大了胸腹运动的韧劲和幅度，从而达到锻炼呼吸的目的。如，就可以进一步做一次来回而不换气的练习。即如果从推开始，在声音不停的情况下半路上改变方向拉回去。如果是从收缩开始的则在半路上推出来。在做这个练习时，很容易自然形成拉进去发音轻而推出去发音响。这虽然不是绝对的，但却是比较合乎自然规律。并且在真正纯熟以后，音量是不会受到方向的影响的。在这里顺便提一下，这种往里往外只能是从胸腹的运动方向上来说，从声音走动的自我感觉来讲，对气息来说实际上是不存在这个问题的。气息那有真正向里来发声的，它总是向外的。因为发声是用大脑来控制和指挥的，所以只要通过语言的讯号构成一种刺激（自我感觉），而达到形成条件反射就可以了。做这种来回方向呼吸声音不断的练习时，从任意方向起动都可以。因为当功夫深了以后，能一口气做几个来回时，这个问题就不存在了。另外，大家也许要想，在做这种练习时，是不是可以使用“衣”、“啊”以外的其它韵母？有没有其他关系？在实践中发现老生“衣”音宜向里，“啊”音则向外较容易发出。老生“衣”音用向外的感觉来发，容易疵花，而“啊”音向里则容易变撤口，变成“欧”或其它韵母。旦角“衣”音要向外，“啊”音要向里。旦角“衣”音向里容易出鬼音，“啊”音向外容易成自然真声（即日常说话而未经训练的声音），得不到应有的位置和较好的音质。当然以上讲的这个规律仅是指一般初学者，而绝不适用于训练有素技巧高超的人。这犹如车技好的人可以背向前倒骑自行车，但这对初学者不能不说这样骑是容易摔下来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切清规戒律对一个技巧纯熟的人说都是没有什么约束力的。所以建议初学者不妨参照老生以吸发“衣”，以推发“啊”，旦角以推发“衣”，以吸发“啊”，到了一定程度再为轮换，不但“衣、啊”可以对换，还可以引用其它韵母轮流练习。这种练习可以防止呼气过多，使呼气均匀，并能增加保持的力量减少声带挡气的负担，防止肌肉发僵，易使气息达到通畅。耳鼻喉科专家王鹏万教授曾告诉我说：“一个正常的人拖音应该至少在20秒以上，如果不到这个时间，肯定是发声方法有问题”。如此，拖音的长短就是对发声方法的一个很好的检验了，一个演员如果能把拖音的能力增强些，对歌唱总是有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