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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宇琼阁——五凤楼

 高天明月图书馆 2020-05-31

(一) 媚俗琉璃瓦

在网上查到五凤楼,帖子上的图片非常小看不清,以为是为旅游目的新建的伪古建。在一个山中小村,怎么可能有如此高规格、高档次美如仙境的古建?

玉宇琼阁——五凤楼

但既然到了琚寨村,看了玉皇阁,南宋村就在眼皮子底下,去看看何妨,大不了就是白跑几公里路而已。上路跑了几公里,路旁就出现了一片“金碧辉煌”的“古建筑”,仿佛就是来到了北京的故宫。我敢发誓,除了北京故宫,在任何地方你再也见不到如此大面积的黄琉璃瓦,把半边山都打扮得像铺了一层黄金。其中一座双檐圆顶建筑一看就是北京大名鼎鼎的祈年殿,哇我穿越了吗?这就是五凤楼所在地?一看车上导航幸好到南宋村尚有一段距离,才让我长出一口气。

玉宇琼阁——五凤楼

大面积使用黄琉璃瓦的建筑让我反感了,所谓古建泛指前清之前的建筑,那时的建筑是要严格遵守规制的,黄琉璃瓦只有皇宫可用,高等级与皇家关系十分密切的个别宫观寺庙的个别建筑可部分使用黄琉璃瓦,就连关羽被封了帝,已经达到了和帝王平起平坐的高位,但关帝庙也大多使用绿琉璃瓦,很少使用黄瓦。现如今一个农村名不见经传的小破庙,连供奉的谁都不知道,就黄袍加身,除了暴露建造者的无知与浅薄,就是让人恶心的暴发户心态。但是,说句公道话,把乱用琉璃瓦的罪过安到建筑师身上可能并不公平,现实是,哪座建筑也不是建筑师说了算,而是谁官大,谁说了算。如果专家学者、建筑师说了算,北京的城墙、前门就不会被彻底拆毁,北京和平解放时统计在册的6800所高等级古建,就不会拆得仅剩78所,要不是周恩来的巧妙干预,连故宫都要惨遭毒手,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但事实是发生了。

玉宇琼阁——五凤楼

说明一下,这片黄粑粑与南宋村的古建毫无关系,据说是一个发了财的煤老板在自己村里凭空建起的伪古建,叫振兴小镇。伪古镇一经建起,立刻招来如海人潮,而真正的国宝却“门前冷落鞍马稀”,这是走遍全国的一种普遍现象,我已见怪不怪。也好,都懂行,都去国宝,人山人海,那还有我什么事儿,现在处处都是我的旅游专场,多好!

(二)此“凤”只许天上有——玉宇琼阁五凤楼

玉宇琼阁——五凤楼

五凤楼属于山西长治县的南宋村,五凤楼是这个村子的标志与骄傲。但其实五凤楼只是南宋村里这座超豪华古建群玉皇观的山门,这座玉皇观的每一座古建都是精品中的精品,都堪称古建样板工程,它们的精美都堪称“此建只应天上有,人间得见几回闻”。但是五凤楼又是这座建筑精品的精华所在,所以,无论你用多么华丽的辞藻形容它都不为过。我认为,南宋村五凤楼是国内现存北宋建筑的最高境界、最高档次和最佳精品,没有之二。

玉宇琼阁——五凤楼

正面看五凤楼有五层,高达20余米,层层挑角飞檐,婀娜多姿,从任何角度看它都是一只振翅欲飞的美丽凤凰,鸱吻是它的头,挑角飞檐是它的翅,琉璃镶边、屋脊是它的翠绿羽毛。

玉宇琼阁——五凤楼

从侧面看五凤楼却变成了四层,第五层为何不见了,不得而知,下次去继续研究。

玉宇琼阁——五凤楼

从里面看五凤楼却仅有两层,一层之上有藻井,藻井之上是二层。

玉宇琼阁——五凤楼

上到二层楼,里面泥塑了五位美女,据称是玉帝的五位女儿,名金、银、玉、彩、翠五凤。但不要望文生义,五凤楼并非五凤的纪念物(此事后一章节将做专门论述),而是源于北宋年间的“营造法式”,五凤楼是一种建筑样式,它的主要特征是楼的屋顶轮廓线不是直线,而是象鸟翼般展开的曲线,建筑学上通称为翼角。人从前后左右上五个方位看,它都像展翅欲飞的凤凰,因而得名。所以就称这种建筑为五凤楼。五凤楼原为皇宫专用建筑样式,并不允许民间使用,直到明清时期才放宽管制,被徽派建筑使用,但一般也仅限于建造宗祠,把它作为祠堂的仪门使用,一般民用建筑还是不敢越制造次的。

玉宇琼阁——五凤楼

南宋村五凤楼是玉皇观的山门,高达五层,计20余米,层层桃角飞檐,远近层叠,红墙华檐,琉璃脊兽,美不胜收。楼内还有八封藻井,结构精巧。藻井并不仅仅为了填补屋顶梁架的无用空间,更是为了美观,它也是一种不允许民间使用的高规格建筑结构。据说,象这样结构错综复杂,巍峨高大的五凤楼,世界上只有三座。其余两座在中国的北京和日本的东都。至于一般的五凤楼,全国也只有十多个。

玉宇琼阁——五凤楼

云南丽江五凤楼

文献记载,五凤楼建于元朝,明朝万历、清朝乾隆、嘉庆、同治年间曾四次修葺。在五凤楼二楼额枋背后和底层大板门的背后,有清乾隆、嘉庆年间重修的题记与刻记,尤其是山门背面“乾隆三十八年总副约置”的题字为阳刻,也就是说,古人用厚15公分的实木阳刻好字后才做出了这两扇山门,实为稀有、珍贵,令人叹为观止。

玉宇琼阁——五凤楼

玉皇观有很多之最,荆木梁,桑木楼梯、石柱雕刻都是国内罕见的宝贝。

玉宇琼阁——五凤楼

玉宇琼阁——五凤楼

荆为落叶灌木,荆条一般用来编织箩筐,能长成可以当建筑物大梁使用的真正是举世罕见,但五凤楼二层的南北横梁,却是两根长7.39米的荆木所做,一根直径是54厘米,一根直径50厘米,据估计其树龄均在四百年以上。五凤楼山门内从地面通二楼是一架凿有十五步台阶的独木梯。独木梯选用的是一根极其粗糙的桑木。

玉宇琼阁——五凤楼

玉宇琼阁——五凤楼

该桑木高7.13米,小头直径42厘米,大头直径76厘米。按年轮推算,树龄约五百年有余。

献亭中有一不解之谜——玉皇观献亭的断梁。

玉宇琼阁——五凤楼

献亭,乃祭祀时摆放供品举行祭拜仪式之处,除了五凤楼它又是玉皇观经典建筑之一。献亭呈方形,由四根粗大的雕龙石柱撑起,石柱呈去角八棱型,石柱四面满雕,刻有龙、凤、卷草、花卉等图案,线条简洁,手法洗练,花纹精美细腻,堪比曲阜孔庙的八棱石柱。成于金代的屋顶藻井全部用榫卯结构做出,呈金钟形状,斗拱层层叠垒,支撑屋顶负荷,即显得庄重典雅,又不失玲珑精巧之效果。

玉宇琼阁——五凤楼

而如此宏伟而浩大的建筑,其东向横梁偏偏用了一根断梁,这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从现场看,大梁是由一根完整粗大的巨木特意截开的,而且截断面并非一字型断面,而是采取L型相互重叠吻合的断面,显然不是因为梁木不够长而接上一段,那为何将好好的梁木人为截断,再接起来使用呢?真乃是一个永无答案的难解之谜。就凭上述这几点,被定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已经毫无争议,而玉皇观的建筑奇迹还远不止于此。

玉宇琼阁——五凤楼

玉宇琼阁——五凤楼

玉皇观的玉皇殿是观内中轴线上第三座单体国宝级建筑。这座建筑最有特色的首数斗拱,斗拱在中国古建上可以说是标配,玉皇殿的斗拱为何算是建筑奇迹呢?原来,玉皇阁不但飞檐高翘,且斗拱竟然还比故宫的太和殿还多出四踩。

玉宇琼阁——五凤楼

文献记载:“京故宫太和殿下搪是七踩斗拱,上檐是九踩,是全国等级最高的建筑物。”而在山西的一个小山村中,却令人惊诧地出现了十三踩斗拱,实在匪夷所思。踩是古建术语,屋檐下向外(或向内)探出的承重结构叫拱,拱与拱之间垫的方形木块叫斗,合称斗拱。斗栱向内、外挑出,清代叫“出踩”,向内或向外每出一排栱,就叫一踩。根据清朝雍正十二年颁布的工部《工程做法则例》规定,古建最高规制为十一踩,但是在实际操作中和现存官式建筑中,根本就没有十一踩(牌楼除外,因为牌楼斗拱完全是为了装饰,可以超过十一踩)古建实例,而南宋村玉皇观玉皇阁的斗拱却多达十三踩。

玉宇琼阁——五凤楼

玉皇阁相传建成于宋代,宋代已有《建筑法式》,乱来的可能性极小。而阁顶琉璃兽脊上有“明万历四十二年二月初二日重修”字样。但《明史·舆服志四》记载:“庶民庐舍,洪武二十六年定制,不过三间,五架,不许用斗栱,饰彩色。”对建筑的管理规定更加严格,所以无论那个年代的作品,采用历史上空前绝后的13踩斗拱,似都无道理。此为更加无解的建筑历史悬案之二。

玉宇琼阁——五凤楼

(三)五凤何家凤

说说五凤楼的雕塑。

五凤楼上有五位仙女,是近些年为了招揽旅游而新塑的。五凤楼上之所以塑五凤,缘于当地村民或煤老板(据说该景点已被某老板承包)对五凤楼的曲解,认为五凤楼就是为供奉祭祀玉皇大帝的五个女儿而建的,那么玉帝分明有7个女儿,为何只祭奠其中五个呢?再说,玉帝这五位女儿毫无建树,值不值得这样高规格祭祀?其实,五凤楼是为祭祀玉帝五凤仙女的说法纯属不明就里,望文生义。五凤楼乃是一种建筑样式的称谓,是皇家级别的建筑规制,而不是以被祭奠对象命名的楼宇。五凤楼因建筑样式的灵动而在南方祠堂建筑中被广泛利用,你不能说,那些人的祖先都是五凤。

玉宇琼阁——五凤楼

说实话,泥塑倒是把五凤刻画的十分漂亮,比例精准。但却毫无神韵可言,五凤如出一个模子,像五胞胎。这五凤,真正被打上了时代的烙印,外形千人(五人)一面,笑容虚假媚俗,眼大空洞无神,内心空虚无物。别说跟唐宋雕塑相比,就是和明清的泥塑相比真乃天壤之别。我们都知道,希腊雕塑名闻天下,在坚硬的石头上表现出丝绸衣服的皱褶和飘逸感实在是匪夷所思,因而西方人自大的声称“中国无雕塑”。以前我信,但走的古建尤其是庙、观多了,我坚决不承认这一武断的结论。山西灵石资寿寺的16罗汉,不但做到了比例精准,衣襟飘逸,而且面目各异个性鲜明。非但如此,通过各个罗汉的面目表情我们能看出他在被定格瞬间的喜怒哀乐,能够解读出他的内心世界。

玉宇琼阁——五凤楼

资寿寺的罗汉

但资寿寺的罗汉并不是中国雕塑的最高境界,因为西方人会说,那是泥塑,而不是石雕。泥塑可以犯错,不满意可以修改,而石雕不容犯错,一凿定乾坤,无可返工。是的,的确如此。但四川安岳县的十处国宝单位,现存唐、宋年代的石雕让人看后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不是中国无雕塑,而是除了中国,世界无雕塑。尤其是安岳县石羊镇毗卢洞观音堂的紫竹观音,是全国绝无仅有的的北宋石刻艺术珍品。观音像高3米,大士背倚浮雕紫竹和柳枝净瓶,头戴装饰华丽的宝冠,上身肩披袒襟云肩,袒胸露臂,身缠坠花璎珞,下穿两节云边套裙,左脚轻踏宝莲,右脚搭于左腿上,戏坐于蒲葵叶上。再细看,腕戴宝镯,斜披璎珞,胸别香帕,裙带飘拂。容貌好似出水芙蓉,体态风韵而又端庄贤淑,神圣中透出风土世俗化的韵味,妩媚里体现出宋代摩崖造像的审美极致。

玉宇琼阁——五凤楼

紫竹观音

紫竹观音与其说是神,倒更像是人,是仪态卓越,楚楚动人韶华绝伦的妙龄女郎。她凤眼下视,柔和亲昵,妩媚动人。被一些专家、学者誉之为东方的维纳斯,其实那是对维纳斯的拔高。米勒的维纳斯除了丰乳肥臀,其性感肉感举世无双外,在人物的面目表情、眉宇间的风情万种,以及内心世界的刻画方面,安岳紫竹观音都远在米勒维纳斯之上.尤其是安岳紫竹观音从不同的视角、远近观看,可以看出这位女神从16岁到60岁的面部轮廓变化,也就是说,从A处看,她是二八少女,而从B处看,她已是60岁以上老妇,从C、D、E、F点看分别像20、30、40、50岁年龄,如此精妙令人叹为观止。我曾亲自在紫竹观音像前跪拜,不是求她保护我如何福、禄、寿、喜,而是祈求她能发挥神力,保护好自己,如果这尊代表世界最高艺术成就的雕塑被毁,那损失之大我宁可以自己的命来换取。然而紫竹观音还是惨遭毒手,文革期间部分被毁,她的美丽右臂及部分缨络装饰被砸,幸好没被全毁。

好了,虽然泥塑五凤是垃圾,但尚不会掩盖五凤楼的光彩。最后还是说说五凤楼的第三个历史悬案吧。

我到任何地方都会问一个问题,经过无数次政治运动,这些“封、资、修”是如何保存下来的?门口收票的村民说,文革时有红卫兵来砸,村民到省城求助,原籍本村的某部队司令员派了一个士兵来庙观站岗,所以保住了。这可能吗?连“司令员”姓名都说不上来,且那个年代还有敢出面明目张胆保护“四旧”的?我深表怀疑。如果真有这位司令员,就该给他在庙观门前广场塑铜像!

文图 李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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