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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求学新华艺专

 袁成亮工作室 2020-05-31
在邓散木“厕简楼金石书法讲座班”学习了大约半年时间后,1938年夏,凌虚从报上看到上海新华艺术专科学校一则招生简章。他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前去报名应考,结果一举中的,被新华艺专录取。然而,当他拿着通知书时,又不由得犹豫起来。这不仅是因为读新华艺专需要一笔为数不少的学费,也是因为在当时的艺术领域,比较流行的是师傅带徒弟式学艺方式,至于学校培养则尚未象现在这样受到重视。踌躇之中,凌虚遂来到恩师邓散木处求教。邓散木劝他不要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因为在学校可以有系统、比较正规地学习绘画,且对于开阔视野及将来的发展也大有补益。尽管如此,凌虚还是感到心中没有底。他于是又找到一向交往颇深的老中医傅耜云。傅老原为六安湖州名医,凌虚在家乡学医时的老师宋医生便是傅老的学生。傅老不仅医术很高,且医德也极好,是凌虚几个为数不多的忘年交之一。此外,他对绘画也有所研究,凌虚也不时地与他切磋画艺,帮他做一些事情或作一些画。与邓散木一样,傅老也劝凌虚不要放过这个机会,至于学费可以另想办法。经这两位高师的指点,凌虚这才在亲友的资助下踏踏实实地跨进了新华艺专的大门,就读于该校国画系。国画系学制为四年,由于凌虚考试成绩不错,绘画功底也很好,被破例插入三年级学习。这使凌虚喜出望外,因为这样不仅可以省一笔钱,而且还能早一些工作,挣一些钱贴补家里。即便如此,凌虚在新华艺专求学的费用,每学期还要分三次才能交清。

  新华艺术专科学校位于上海金神父路南口,系潘天寿、俞寄风于民国十五年(1926年)所创,初名新华艺术学院,设国画、西画、音乐、艺术、教育四个系,民国十七年更名为新华艺术大学。校址也迁至原校对面的斜徐路。民国十八秋又更为现名,并添设女子音乐系。1942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因日本侵入租界乃告暂停。在新华艺专求学的大多是华侨子弟,家境富裕,来此学习也大多是为了镀镀金,平时生活骄奢,挥金如土,学习懒散。相比之下,凌虚就显得寒惨多了,没有人愿意接触这个穷小子,还不时地拿他作乐开心。在班里,凌虚象一只孤雁感到自卑和孤独。为了省钱,他经常到旧上海打铺桥附近一条便宜的小吃街,花上八、九分钱买一碗面充饥。有一次,凌虚口袋里只剩下5分钱,连买一碗面的钱都不够了。无奈之中,他只好买两只大饼在回校的路上边走边啃着。不巧在路上被同学撞个正着,自尊心极强的凌虚为避开同学那讥笑的目光,连忙向路边闪去,不料自已的长衫被日本人在马路边修筑的铁丝网撕了一个大口子。凌虚的脸顿时涨得通红,真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

  如果说生活的艰苦对于从艰难中长大的凌虚来说还算不了什么,那么恶劣的居住条件对于搞创作的凌虚来说却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在新华艺专,凌虚起初与一位同乡住在一家小旅馆里,这家小旅馆的条件跟凌虚初到上海时住的那家旅馆几乎一样,既肮脏又吵闹,条件非常的糟糕。这使需要安静环境来搞创作的凌虚不胜烦恼。凌虚在这家旅馆住了二、三个月后,终于通过一个同学的关系找到了一个条件相对较好的居处。该同学曾与凌虚一起在邓散木办的学习班学习过,家中较为富有,其父是一个资本家,其母信奉佛教,与上海圆通寺庙宇和尚较熟。凌虚便通过这个同学母亲的说合,从小旅馆搬到到该庙宇中一个房间居住。凌虚在班上成绩非常好,该同学父母亲也希望孩子与凌虚在一起好有个帮助,因而破例同意凌虚与其儿子一起住在庙宇里。凌虚十分珍惜这个得来不易的“优越条件”,学习创作更勤奋了。他在这一时期创作的作品中都毫无例外地写上恒署“写于圆通兰若”的字样。然而,好景不长,与凌虚一道来庙宇居住的同学不久搬回家住去了,本来就有些不情愿让凌虚住的庙宇和尚便趁机将凌虚赶了出去。好在凌虚这时手中因卖画手中有了一点钱,便在新华艺专附近租了只需一个月一元钱的廉价小房间,并在那里呆了两年。后来手上钱多了一些便又重新租了一个大一些的房间,在那里一直住到上海解放。

  在新华艺专,尽管凌虚生活清苦,但学习却是异常的努力。上课时,别的同学往往点个到就出去“白相”了,而他却一节不拉地认真听讲,晚上,一瓶开水,一点点心便可伴他作画到深夜。而只有在投入绘画艺术天地中时,凌虚平时那种自卑感才消失得无影无踪,也只有在这时他才感到从未有过的快乐。为了绘画,他不放过任何一个临摹写生的机会。在他居住的马当路小亭子间对面有一家裱画店,为了临摹,凌虚在那儿一呆就是好几个小时。店主深为他的好学精神所感动,破例在第二天裱画之前让凌虚将画带回宿舍临摹,而凌虚为了抢时间常常是通宵达旦地临摹。而那些有钱的同学则用不着如此辛苦,他们往往看中一幅画便随手掏钱将其卖下,或许如此,凌虚才能比其它同学学到了更多的东西。

  除了裱画店之外,上海博物馆也是凌虚临摹写生的重要场所。每每博物馆举办书画展览,凌虚总是带画板前往写生。博物馆里参观的人很多,临摹很是困难。馆里的工作人员看到这个穿着破旧的矮个子学生如此勤奋,顿生怜悯之心,在每天开馆之前破例让他提前来临摹写生。博物馆展品一般挂得都比较高,肉眼看尚感吃力,更何况将其临摹下来。为了临摹一幅画,凌虚不知要耗费多少精力。几个小时下来,腰酸背疼,苦不堪言。然而为了艺术,凌虚顾不了这些。每临摹一幅画,凌虚总是先用铅笔勾画图象,然后再用日本绢加彩。当时他并未意识到,他的这一举措竟使许多传世珍品在他手中得以保存下来。1986年在上海举办的凌虚个人画展中,有6幅作品便是他当年的临摹之作。其中包括宋代的《礼真图》、明代画家陈老莲的《竹溪六逸图》、唐寅的《秋风纨扇图》、《嫦娥奔月》、《四美图》及永乐宫壁画等。其中尤以长卷《朝元仙枝图》最为珍贵。该卷原系徐悲鸿所收藏,1946年徐悲鸿携此珍藏自四川回到上海(暂住在新华艺专汪亚尘家),将此卷交由中华书局制版印刷了200套。这也是该卷第一个出版物,同时也是印刷最为精良,尺寸最大者。这200套大多为新华艺专同学所购,凌虚即是其中的一个,这对其临慕古画技艺的提高起了很大的作用。凌虚临慕古画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上海博物馆馆长承石世在其临慕的《礼真图》上题词赞曰:“临宋残帙,用笔挺健,赋色体雅,犹不失唐人遗矩也。”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凌虚在1957年临慕的那幅五代周文矩《宫中图》长卷,该图汇集了近百人物,场面宏大,堪称历代长卷画中的精品之作。可惜的是,该长卷由于种种原因现今已被分成数段,分别收藏于英国、意大利和美国。尽管凌虚无法指望这幅长卷能“完壁归赵”,但他却期望有朝一日自已的这幅临慕之作能结束“身首异处”的生活。毕竟,那是他最喜爱的作品之一啊。过人的勤奋使凌虚在新华艺术专科学校的画艺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他的很多艺术作品已达到了很高的艺术境界。他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开一次个人画展,一来可以挣一些钱交学费,二来也可以检验一下自已的绘画艺术水平。令他感到高兴的是,这个愿望在他毕业前夕终于得以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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