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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看着眼前崭新的自行车出神。 那自行车涂着亮蓝色的漆，在阳光底下鲜艳得晃眼。大抵是对比太过鲜明，他不禁回想起年少时家里那辆破旧的二八自行车。 在那个年代，有一辆自行车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即使自行车链条早已生锈，时不时就要加些润滑油，它也还是家里的宝贝。小时候，他经常坐在后座上吃着五分钱一根的水冰棍，看着熟悉的街道飞快地被甩在身后。他习惯向后坐着，因为向前只能看见爸爸宽厚的背影，而向后是不断变小的人生百态。” 像每个月村口放的电影”，他想。 再后来，当他终于成长到胆大又捣蛋的年纪时，他终于有机会握上车把，去完成骑自行车的”壮举”。那自行车太大，他只好将腿从车杠下穿过，用半蹲的姿势艰难地蹬了出去。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前座的风景。清晨的风柔和地吹在他的额头上，”吱吖吖”的轮子在给他伴奏。他歪歪扭扭地转了一圈，被他弄得响个不停的车铃让路上的大婶抱怨声连连。他感受到不同于走路的轻松畅快，好像他的速度已经超越了所有人。”不像电影了”，他想，”像变成了铁臂阿童木。” “爸？您把自行车翻出来干什么？”小王慢悠悠地从家里晃出来，看着眼前并排摆着的一新一旧两辆自行车，瞪大了眼睛。 “当时跟我死缠烂打地要自行车，现在也不骑。走，爸带你兜风去。” 老王将儿子拖上自行车，又跨上那辆他早起修了很长时间的大二八，轻轻一蹬便蹿了出去。他并不只是可惜那刚买了就被搁置的自行车，他还有一点私心。他总觉得每个人的少年时代都应该有一辆自行车。 小王跟在老王身后，看着有些发福的父亲摇摇晃晃地蹬着自行车，似乎还带着些兴奋劲儿，心中满是不解。 “怎么样? 体会到骑自行车的快乐了吗?” 小王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他一向把这种事当作吃饭睡觉般普通的事，只是机械地做着，并没有什么值得提起的感受，只好临时抱佛脚似的仔细体会了一下，仍是没什么新发现。老王失望地看了他一眼，鼓起带着肉的腮帮子，小声地自己嘟囔着:”小子，一点没有发现美的眼睛。” 小王跟着老王左拐右拐，仿佛绕了个迷宫，终于在一处大土坡下停下来。他正奇怪，便看着老王一蹬车，爬上了土坡中段，整个人像开了慢放似的，费力极了。小王诧异地看着他，下了自行车，正要将自行车推上去，就听上面喊道:”别推，骑上去！”他撇撇嘴，不情不愿地上了车，也加入了”慢动作”的行列。 少年人的精力还是比中年人旺盛些，小王没几下就登上了土坡，他回头看了看还在卖力的老王，最后一脚蹬得急了些，一个不留神便随自行车向前冲去。他慌得忘了捏闸，下意识闭上了眼。黑暗中，他并没有感受到想象中剧烈的颠簸和猛烈地扑向他面门的风，反而感受到了一种意想不到的温柔。他迟疑着睁开眼，才发现这边是个又长又缓的坡，与那边的陡坡并不相同。 轮子在重力的作用下自己向前滚动着，小王忽然撒开了车把。山坡上的风将他包裹，好像在托着他起飞。那是种没有束缚的自由，又或是放任自流的快感，没有一定要做的事、又没有不可以做的事，天地间只剩下自己和不断在耳边低语的风。 自行车冲到了底，小王回头看着终于登上坡顶的老王，一脸的兴奋。他调转车头，想将车推上去再感受一次，只听上面喊道:”不许推，骑上去！” 老王得意洋洋地看着儿子干劲十足地蹬车，复又回想起他带小王来这里的目的。 他小时候常偷偷骑车到处转，街坊邻居也经常告他的状，不过也没惹出什么大麻烦来。只是有一次，他骑得太快，轱辘轧上了路边的小石子儿，直接翻了过去。他没什么大碍，只是车圈凹下去一块，骑不了了。他没法儿，只能灰头土脸地将车抬回去，再迎接来自父母的”暴风雨洗礼”。他再没敢骑过自行车。后来，爸爸带他去了一个土坡，把自行车给他，让他蹬上去。他登上坡顶，顺着土坡而下，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自由。他不记得爸爸还说过什么，只记得那句”不要推，骑上去。” 老王居高临下地望着远处玩得不亦乐乎的小王，并不放心，又喊了一句:”儿子，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推上来吗?” 小王回头，粲然一笑:”知道！”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撒在桌上，红色的收音机呲咂作响。躺椅上的老人低下头，从老花镜上方看出去，仔细调试着收音机。小王走到老人面前，大声地说:”爷爷，我出门了。”老人好似没听清，疑惑地看着小王，小王又更大声地喊了一遍，那老人才笑着挥挥手。 小王提着自行车出门了。爷爷的收音机声音开得太大，隔着一道门还能隐隐约约听见里面哼出的小曲儿。 “时光一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 曾经的青年成为顶天立地的父亲，如今的少年在一步步长大，他们正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踩出不同却又传承不断的光阴的故事。 北京市第十八中学 高一 沙瑞欣  审发：周伟 王岑予 杨月 赵小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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