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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方》作者群沈凌波:湿证的学习和辨治体会

 大爱润康 2020-06-03
《经方》杂志

主讲人:浙江省中医院干部科 沈凌波

整理人:《经方》作者群整理义工团队

湿病在江浙南方是很常见的一个病症,我自己也是浙江人,所以,对这个疾病就一直比较关注。在学习《伤寒》、《金匮》的时候,胡老也曾经提过,发热性的疾病,如果解表无效,就要考虑有湿,所以他的处方中经常会合用半夏厚朴汤、麻杏石甘汤,还有麻黄加苍术汤这些方剂。并且,他对于《温病条辨》中几个常用的湿证方子也非常推崇。后来,我在学习了相关温病学的著作,比如《温病条辨》、《温热经纬》、《霍乱论》、《柳选医案》,以及《薛生白医案》等等以后,在临床上更觉得温病学家在湿热、湿温病方面有非常大的贡献。

就比如说像今年的气候,南方就基本处于夏季应热不热,反寒,雨水连绵;秋季又是闷热难当,突然降温;冬天更是阴雨不断的状态。从外感病上讲,今年是湿温病的大年;从内伤病上说,也是湿温病多发。柯琴曾说“外感之中最多杂病”,就提示我们必须重视这方面疾病的治疗。

叶天士的《外感温热病篇》,里面有非常详细的辨舌的内容,我觉得其中有一部分就可以当作湿证诊断和治疗的指南,需要经常读,经常去体会,加深印象。因为治疗湿热病,难点就在于判断是湿重还是热重,如何斟酌清热药和芳香化湿药的比例。其中,关键除了整体症状的掌握,例如通过问诊来掌握症状,还有一个就是舌诊很重要。比如,他在里面,讲到治疗一些腹痛或者痞证方面,这些消化道疾病,舌苔黄或浊,才可以用小陷胸汤或者泻心汤这类苦泻的方剂;若苔白不燥,或者黄白相间,或者灰白,不渴,就不可以乱投苦泻药,因为其中可能有外邪未解里先解者,或者邪入未深,或素来中焦有冷的人,就要从开泻入手,用轻苦微辛,宣通气滞的方法,他讲的都是大法嘛。还有一种,也是《温热病篇》里面讲到的,舌质红绛,虽然看上去是干的,但是,如果用手去抚触的话,感觉会有津液。他认为,这个是津亏湿热熏蒸,胶痰蒙蔽心包。像这种舌像,在病房里,老年人还是多见的,尤其是老年痴呆性的病人,特别容易因为舌色红绛,少苔、无苔,被误认为阴虚,而用一派甘寒养阴之品。但实际上,真正阴虚的病人,舌体应该是瘦小;而这种病人的舌体却并不瘦小,甚至胖大。所以就不能误用甘寒养阴的药,而应该用清络分湿热、通络分瘀滞的药物,比如说菖蒲、郁金、远志、竹茹、丝瓜络、生蒲黄等等药物;再重的话,这种药分量也不够,就是病重药轻,可能就是神志方面的疾病,甚至要用到柴胡加龙骨牡蛎汤、礞石滚痰丸这类的猛方。这样的病人我有一个比较典型的舌像,可以给大家看一下。

像这张就是比较典型的一个不能误认为是阴虚,而是痰浊蒙蔽心包的表现,这是一个老年痴呆的老太婆。我给她用的就是清湿热、通络分的药,效果还是不错的。当时,我离开病房的时候,她能够跟医生在查房的时候进行简单的对答。但后来我过了半年再去看她的时候,因为药被换成养阴的药物,就每况愈下,后来这个老人情况就非常非常差。

另外,还有一种剥苔和腻苔并存的一个舌象,这个舌象看到的话,我觉得是要当心,因为通常会提示病人患有恶性肿瘤,预后很差,而且治疗十分棘手。因为病机分析来说是脾气脾阴大虚,夹有痰浊。这种舌苔,不怕它厚,就怕医生过用香燥药物,去化腻苔的时候,导致舌苔骤然全部剥脱,脾胃大伤,反而加重病情。这样的治疗方法,在曹仁伯的医案中有类似的记载:当脐胀痛,按之则轻,得食则减,脉形细小而数,舌上之苔左黄右剥,其质深红,中虚伏热使然。他用的方剂是治中汤加川连、雪羹汤,治中汤就是理中汤加青陈皮。他采用的治法是,消补兼施法,也就是在顾护脾胃之气的同时,再加上清热化痰的药。雪羹汤,也是温病学家比较喜欢的一张方子,就是荸荠和海蜇,它化痰又不伤阴。所以,用在这个疾病上面,还是有很好的效果;而且,这个作为食疗方,味道也不错,曾经有病人吃过,有淡淡的甜味,也不难吃。


这张就是我们病房一个老年人的舌象,剥苔与腻苔并存的,他后来被诊断为乙状结肠癌。

还曾有一个胃癌的病人,也是一开始来的时候舌苔非常腻,用了芳香化湿药之后,加上他一直在用消炎痛栓来退癌热,一塞那个消炎痛栓,他就开始出虚汗,这也是伤阴的原因;到后来,再看他的舌苔,从前部开始一点点的,剥苔越来越明显。后来赶紧调整,给他补脾阴什么的,效果也不是很好,最后这个病人结局也比较难挽回。所以,肿瘤的病人,我觉得中医治疗的时候,需要考虑西医的治疗对他的舌质、体质的影响。后来,我也观察到其他的肿瘤或者其他顽固性疼痛,需要塞消炎痛栓来止痛的病人,都会出现这类舌苔剥落的现象,尤其是老年病人,这个就提示预后特别差。我们在用中药的时候,就要考虑这方面的情况,要及时的进行补脾气、养脾阴的处理。

所以我觉得叶天士的舌诊经验是临床的真实总结,值得好好的揣摩。

下面,我讲讲平时常用的一些方子吧。

第一张是上焦宣痹汤,《温病条辨》方。最初是因为听姚梅龄老先生的讲座,还有看伍炳彩先生的文章,注意到这张小方的。它的组成是枇杷叶、郁金、射干、通草、淡豆豉,是栀子豉汤的一张变方,都是苦辛流动之品,也符合叶天士治疗上焦要流通气机的主旨。这张方,我一般跟其他的方子合用,用来治疗咳嗽比较多。这种咳嗽有个特点,患者会说,一阵咳起来,就像痉挛一样,透不过气来,一直要咳到满脸通红,或者眼泪都憋出来了,咳出一点点痰,咳嗽才会平息,这个就是肺气郁闭的象征;或者有的说是有气冲上来的感觉,这也是肺气不降的一种表现。我用的时候,不一定全用这五味药,因为如果咽喉不痛,就不用射干;如果舌苔比较干净,就不用豆豉、通草。

第二张是甘露消毒丹,叶天士的方子,在薛生白的《湿热病篇》第一条,说“湿热证,始恶寒,后但热不寒,汗出、胸痞、舌白或黄,口渴不引饮。”王孟英在后面注解就写,甘露消毒丹最妙。可以说,它是湿热病起手第一方。而且,王孟英在自己的书里还特意写道:“甘露二字,人必疑为大寒之药;消毒二字,世人或误作外证之方”。其实这张方里面,芳香温化药有白豆蔻、藿香、菖蒲;清热药有茵陈、滑石、黄芩、连翘、射干、薄荷。在实际运用的时候,可以根据临床情况,灵活进行加减,以此来调整整个方子的方向侧重是清化还是温化。如果痰湿重,可以合上二陈汤,减少清热药的成分;如果外感重,可以再加羌活、白芷等微辛微温之品。

第三张是蒿芩温胆汤,这是清代浙江医家俞根初的方子,它可以看做小柴胡汤的变方。它用青蒿、黄芩来辛凉解表,温胆汤化痰和中,碧玉散清热利湿。所以,我把它用在有小柴胡汤证,但是,湿热或者痰湿比较重的病人身上。经常用它来退热,效果非常好。病人表现为发热无汗、寒热往来、恶心、口苦、舌质偏红,舌苔白腻,上面有点淡黄。有时候药房没有碧玉散,就用鸡苏散,或者薄荷剂量比较大。采用6小时一次的服药方法,将息法与桂枝汤一样,效果特别快。

第四、五张是砂半理中汤和胃苓汤。前面三个都是湿热常用的方子,寒湿的治疗相对比较简单。我经常用砂半理中汤(理中汤加砂仁、半夏)合胃苓汤为主。砂半理中汤的舌象是,舌质淡,苔白厚或淡黄,根部尤其厚腻;胃苓汤的舌质更为胖大肿胀,齿痕明显。实际运用的时候,都是要根据具体情况加减的,因为还会有寒湿化热的情况,这时候可以加上茵陈、连翘、芦根、米仁等来化热,或者严重的时候,急则治其标,然后再用温阳健脾的方法来收功。

这个就是一个砂半理中汤的舌象,当然,这个病人还夹有一点瘀,因为她是长期的下焦寒湿,所以下焦有瘀痹的情况,痛经非常严重。这个我就是用了砂半理中汤,加藿香、白豆蔻、桂枝。如果寒象更明显的话,附子都可以用,就是桂附理中汤的意思。

这张不是很清楚,因为我找不到原始的图像,就是一张截图,有点糊。这个是胃苓汤的舌象,可以看到相对上一张,舌体比较肿胀。所以要用五苓散这类的方子来温阳利湿。这是一个护士长期夜班导致的失眠;大便不规律几天一次,不干;月经先期,痛经等问题。我当时用方胃苓汤加了柴胡、生谷芽、藿香、白豆蔻、半夏。当时,转方的医生跟她说,这个方子治失眠肯定没有用,因为没有一味安神的药物。但是,她吃了就是能够睡着,而且,痛经明显好转。那个转方的医生可以说不懂《伤寒论》,而且,也说明我们临床的时候必须重视舌象,重视四诊,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第六个是二术二陈汤,也叫苍白二陈汤,就是二陈汤加白术、苍术。这个方子治疗的病症特别多,从失眠到便秘,到胃痞反酸,到风湿性疾病、小儿扁桃体肿大,都可以应用。它的适应证是脾虚夹湿,至于夹的是湿热,还是寒湿,还是脾虚是主要矛盾,就要具体辩证加减。

以上这六个方子,可以根据临床情况,进行合方、拆分加减。例如王旭高的治肝三十法,虽然讲的条分缕析,非常分明。但是,临床应用的时候,有很多病机都是兼夹的,所以,他的医案中也有很多方法是一起应用,不至于那么死板,这个就是中医灵活性的体现。方有限,法无穷。临床病人的病情是千变万化的,所以即使是辩证相同的病人,也有各种各样微妙的差别,在用药方面就有所体会。所以,我们应该广泛吸收古今医家的经验,学习他们在临床上进退自如的诀窍。我的经验也有限,也在不断的学习和完善中。今天就讲到这里,还请大家批评指正,谢谢大家。

审订:《经方》编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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