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索瓦·欧容 | 法国最懂女人的“酷儿”导演

最近，2019年柏林电影节公布首批主竞赛和特别展映单元片单，法国鬼才导演弗朗索瓦·欧容的新片《感谢上帝》赫然在列。

国内影迷可能对这位La FEMIS（法国公立电影学院）光环加身却以“叛逆”著称的法国导演并不熟悉，但在近几年，其风格多变、题材诱人的作品却屡受提及，如《登堂入室》、《弗兰玆》和《双面情人》。

在欧容的电影里，臆想、书写、谎言、禁忌不再是人们生活中颗粒状、被逃避、投掷然后下沉的欲念混合物，它们不断地在电影场景里得到极为自然的还原和挥发。你会发现，原来臆想也会落地生根，书写是欲望的幻肢，谎言比真实更斑斓，而触碰禁忌，可能只是一场儿戏——正如欧容所言，没有道德和不道德的标准，一切都在标准之外。

在欧容身上，最为人注意的就是他本人的性取向和他拍摄的题材，几乎每部电影都会有各色各样的“酷儿”元素。在这点上，他与阿莫多瓦有着相同的旨趣。

夏日吊带裙 Une robe d'été‎ (1997)

在欧容的早期短片《夏日吊带裙》里，男主一面与同性男友恩爱度假，一面又不回避异性出轨的刺激，导演似乎意图借此拷问这些带有“双性恋”倾向的个体在同性恋爱情中的忠诚问题。

但是当男主穿着女孩艳丽的连衣裙，带着自赏与欢欣奔向自己的爱人时，性取向似乎不再重要。人类感情的边界，从来都不是通过同性、异性标定，而是取决于欢愉蔓延到何处。

爱情赏味期 5x2‎ (2004)

在他的长片《爱情赏味期》中，也出现过类似的桥段。吉勒和玛莉邀请一对同性情侣到家中做客，酒和音乐让气氛变得暧昧，四人聊起谎言和背叛的话题。

吉勒和玛莉各怀鬼胎，反倒是另外一对同性情侣更加坦诚和开放。其中一个男人显然对迷人的玛莉怀有爱慕之情，在他的欣赏之中，不乏对美的渴望。

新女友 Une nouvelle amie‎ (2014)

欧容始终在通过电影来松动脆弱的性别框架，在他2014年的电影《新女友》中，性的流动性达到极致。

在萝拉与大卫、萝拉与克莱儿、大卫与克莱儿、维吉妮亚与克莱儿等等各种组合中，同性恋、异性恋、双性恋、跨性别等情欲能动性的觉醒、多元可能的自我认知得到的充分的张扬。

与阿莫多瓦相似的另一方面在于他也钟爱女性题材，喜欢让女人成为剧情的控制中心。

看海 Regarde la mer‎ (1997)

短片《看海》就让两个女人上演了一场鸠占鹊巢式的悲剧，电影讲述了一位三十来岁的女人萨莎带着她的女儿在海边度假的故事。某日，来了一位二十岁左右的背包女子，要求在她的花园里露营。

一种奇特的关系在两个女人中发展，对陌生人的戒备、对女人的情欲、孩子唤起的母性、冷漠和嫉妒渐渐交织、演化成最后的悲剧：陌生女子杀死了母亲，带着孩子离去。

这部悬疑短片有着浓重的希区柯克风味，一切都发生在晴天、海边等美好的场景下。据说在拍摄该片的时候，欧容根本就没有告诉女主角整个故事，正因为如此，母亲的怀疑、她渐渐升起的不祥的预感才在电影中表现得异常真实。

泳池谋杀案 Swimming Pool‎ (2003)

在《泳池情杀案》里，女性之间的冲突更加尖锐，对比强烈的色彩，分割出两位女主不同的内在。少女朱莉作为一个“闯入者”，热情开放、无所顾忌，而女作家莎拉却高傲孤僻、世故古板。

两人对于游泳池的不同观感，传达出她们对自身性欲的不同态度。少女肆意流泻的生命力与莎拉封闭的中年生活之间的对立，为莎拉的悬疑小说创作提供了契机。

朱莉很可能只是莎拉臆想出来的人物，但在虚构和现实之间，确实存在着互相动摇的力量。

登堂入室 Dans la maison‎ (2012)

导演2012年的电影《登堂入室》延续了《泳池谋杀案》中“创作”的主题。 

一个具有写作天份的高中男学生克劳德，借由一份未完待续的作业，勾起中年男老师杰曼的欣赏与好奇心。这份作业描述了克劳德技巧性融入同班同学哈法家的过程，文中一句“来自中产阶级主妇身体的气味”显示出这个学生的早熟、以及“偷窥”过程中即将出现的冲动与危险。

稍有才华但只能屈就高中教书的文学老师杰曼仿佛看到了自己欠缺的天份，无法自拔地追随着这位学生的写作过程。

片中巧妙地传达并暗讽了人与文本，乃至人与人的关系。在某种意义上，文本和他人的生活是同一件事情。我们出离、我们窥视、我们以为自己具有书写、嘲讽和置身事外的能力。事实上，无论是作者还是读者，在绝望和乏力之时，都是虚弱的个体。

尽管性、僭越、谋杀等元素足以锚定欧容的”离经叛道“。但在我看来，欧容导演最大的特色，在于他对于道德、身体、谎言等主题“暧昧性”的诠释。

弗兰兹 Frantz‎ (2016)

在《弗兰兹》中，阿德里安曾用谎言来接近弗兰兹的家人。

安娜最终接受了阿德里安杀死了未婚夫弗兰兹的事实，选择了原谅。然而她并没有将这个事实告诉弗兰兹的父母，而是用另一个谎言来装点阿德里安的谎言，因为这个事实改变不了弗兰兹已经死去的事实，与其让痛苦雪上加霜，不如沉浸在白色谎言的温柔乡之中。不管怎样，最终安娜选择了原谅，阿德里安完成了救赎。

正如欧容所说：“我真的认为每一个谎言之下都有着真相，每一句假话背后都藏着欲望。我想讲的是在混乱的年代，比如战时或战后不久，那种时候，秘密和谎言可以让人们有勇气，有希望活下去，可以让人们重新找回生活的热情。这其实也隐喻了我们对虚幻的需求和渴望”。

花容月貌 Jeune & Jolie‎ (2013)

在《花容月貌》中，欧容用了相当诗意的画面和轻松的态度来刻画主角伊莎贝尔通过性交易实现自我认同的过程。在不算长的90分钟里，导演缜密的安排着剧情的细节，细心而柔软得拍出了少女伊莉莎白的美丽与哀愁，将性爱的场面拍得相当保守，却充满诱惑力。

关于青春的描绘，欧容引用了法国诗人兰波的诗歌《十七岁的年龄，我们无所顾忌》。

或许欧容真正想呈现的，不是性也不是道德，仅仅是 “青春期的脆弱和美感” 。

图片©电影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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