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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上海找党——袁任远同志回忆片断

 疁城小川 2020-06-07

本报记者 晓渡

在党的生日前夕,我访问了我们党的老战士袁任远同志。这位在党内生活了五十多年的老党员,虽已年迈,仍然精神振奋,对党的事业充满坚强信念,对所担负的工作有强烈的责任感。现在,他正在利用业余时间写回忆录,他向我介绍了其中的一个片断。

1928年的夏天,袁任远等同志在湖南石门南乡领导武装起义失败以后,敌人疯狂搜索,他们在根据地无法立足了。但是,他们坚信共产党是为民族解放和为人民谋幸福的,是为劳苦大众所拥护的,决心要继续干下去。于是,他就和游击队司令佘汉初、文书佘修文结伴去找党。

他告诉我,那是一段很艰苦的历程,也是一段锻炼和考验自己的历程。开始,他们化装成布贩子,秘密进入慈利县,先到森林里躲了起来。然后,他们想找个暂时落脚之处。他想起在离慈利县城15里的南岳寺附近,有个姓褚的熟人。这位褚先生在困难的时候,曾得到过袁任远的帮助。他想,可能会让他们暂时落脚吧。天黑时,他们到了褚家。可是,褚的老婆一开门见是这三个人,就很紧张,并谎说褚先生不在家。这时,袁任远很明白,一定是褚家的人听到外面的风声害怕了。这也难怪,当时,袁任远是被反动政府通缉的“四大暴徒”之首。袁任远没有责怪他们,很坦然地安慰他们说,不要害怕,给我们弄顿饭吃,让我们住上一夜,我们就走,决不连累你们。

第二天天刚亮,他们就离开了褚家,去找另一个熟人聂光国。聂是袁任远中学的同学,是个国民党员,家里是小地主,他们过去关系较好。袁任远知道他为人较正派,不会出卖他们。天黑时,他们又来到了聂家。聂和他的妻子刘文珍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聂家所在的二坊坪是丘陵地带,树木很多,他家就在山脚下,三面环山。聂的住房角上有个小门,可以通往山上。他把自己的住房让给了他们三人住,以便一旦发生情况,可以随时上山。他们在这里住下以后,又为下一步行程作准备,每天光着膀子、挽起裤腿上山晒太阳。几天以后,他们的皮肤就跟常年劳动的农民一样黑了。常言说,“梁园虽好,也非久留之地”,在这里,虽然比较安全,主人又盛情待客,但是他们哪有心思久住呢。他们请聂光国帮助去找一个叫叶际熙的共产党员,想试试能否通过他跟组织联系上。可是,当聂把他们的情况向姓叶的说了以后,他不能来见面。原来,他在当地闹得很“红”,现在不敢公开活动了。只给他们捎来了十块钱。

谈到这里,袁任远感慨地说,大革命失败后,在严重的白色恐怖下,要坚信党的事业必胜,跟着党革命到底,那是很不容易的。那时,党组织遭到严重的破坏,有的同志牺牲了,有的同志被关进了监狱。另有一些人失望了,消沉了,有的脱离了革命队伍,有的甚至叛变了革命。我虽然幸存,也未被捕坐牢,但却失掉了党的组织关系,那时,真好象失去了母亲的孤儿一样,漂流寻觅,渴望见到亲娘。

他们刚刚上路找党,就碰了不少钉子,但仍然鼓起勇气,继续向前。他听说姜组武同志在武汉,就决定奔武汉去。当时他们手里一共只有二十多块钱,仅够两人去武汉的费用,怎么办呢?三人商量之后,决定佘修文先留下。留下如何生存,又成了问题,因为在当时白色恐怖下,一个外乡人去打短工都没人敢雇用。经过聂光国帮助出主意,托人介绍佘修文到一个庙里当了和尚,暂时立足安身。袁任远就和佘汉初同志又上路了。

他们两人化装成挑夫,一人挑了一担五棓子(一种染料),先到常德,找到姜组武同志的父亲,打听了姜组武的情况和地点,又置办了两套衣服,打扮成学生去武汉。到了武汉他们就立即到马明瑞的司令部找到了姜组武同志,见面一说情况,才知道他也失掉了组织关系。但他告诉他们,佘爱生同志在开封,张沈川同志在上海,不知道他们是否与党组织还有联系。他们又决定去开封再试试。到开封找到佘爱生,一了解他也失掉了组织关系。失望的消息一个又一个向他们袭来,但他们没有丧失信心,继续上路。九月的北方,天气渐冷,佘爱生同志为他们添置了一点衣服,却拿不出钱来给他们当旅费。当时,他们身无分文,生活很困难,有人建议袁任远去找冯玉祥的秘书想办法,弄个工作,暂时安身过日子。本来,袁任远与冯的秘书在长沙时就是朋友,关系较好。可是不想去找他,也不愿意给国民党办事,他一心只想找党,谢绝了他们的好意。当他得知张沈川同志在上海的通讯处以后,立即写信与张沈川同志取得联系。

他给张沈川同志写信,怕落到敌人手里,所以就这么写:我已经失业,生活很困难,不知你那里是否能找到工作?张沈川同志一看就明白他的意思是要找党组织,就回信说:你来吧,我想办法。由于没有足够的旅费,只好又让佘汉初同志留在开封佘爱生那里,由他一个人去上海找党。钱少路长,袁任远只好一站一站地走。他先到徐州,找到一个朋友替他买了到南京的车票,在南京找到了佘爱生的弟弟佘广生。当时佘广生是国民党的一名小军官,他不是共产党员,但同情共产党。他找来一套士兵服让袁任远穿上,为了保证安全,他还决定亲自送袁任远去上海。途经苏州,他又热情邀袁任远去看看苏州风光。当时,袁任远找党心切,哪顾得上去观光呢,他迅速赶到了上海。第二天一早,就找到了张沈川同志。历时三月,忍饥挨饿,备受艰辛,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同志。他一口气把石门南乡暴动失败的情况,如何失掉了组织关系,这一路上的遭遇,一一向张沈川同志倾吐。张沈川让袁任远写一个报告,转报中央,要他耐心等待上级的指示。

两三天过后,袁任远接到了通知,让他到一个旅馆去接头,联络暗号是手里拿一张哈德门香烟的画片。接到这个通知,他的心情是多么不平静啊。他按指定的时间到了接头地点,见到了组织上派来的王同志,对上了暗号,两人紧紧握手,高兴得说不出话了。他在心里呼叫:找到了,终于找到了,我又回到党的怀抱。

又过了两三天,王同志给他送来了“六大”决议。当时袁任远手捧决议文件,感到无限亲切和温暖,因为自“马日事变”以后,他就没有读过中央文件。袁任远讲到这里笑了起来:我当时一看,真有意思,文件的封面印的是《绿牡丹》和美人图,一翻开是小说目录,再翻下去才是文件内容。他晚上在灯下,反复读,反复看,把决议中“十大纲领”等重要内容都背诵下来了。

1929年3月,中央分配袁任远到上海赤色总工会担任秘书工作,负责起草传单,刻蜡版,印刷;还要整理国际工人运动的资料;通知开会、作记录也是他的事。工作繁忙,环境也恶劣,但他一想到自己又在做党的工作,任何劳累和危险也就不在话下了,尽力更好地完成党所交给的任务。他认为这就是一个共产党员的幸福。

直到1929年8月,他经中央批准去广西工作,才离开了上海。在邓小平、张云逸同志领导下,参加了广西的“百色起义”。

袁任远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历尽艰辛、千里迢迢去找党呢?他说,我入党是经过一番思想斗争的,作为参加“五四”运动的积极分子,在1925年以前是有机会入党的。但是,我那时候有一种自由主义情调,怕入党后要受纪律约束。后来,许多活生生事实的教育,使我认识到了只有共产党才能领导中国人民进行真正的革命。我才下决心坚决要求加入中国共产党。从这以后,九十九条大水牛也休想拉我回头了。在大革命失败以后,要找个饭碗,混个一官半职,也不是没有门路,可是我宁可饿肚子、长虱子,也要找到党组织。决不苟全生命于乱世,要把生命献给最有意义的事业。事实证明,我们党是有能力领导人民排除万难去夺取胜利的。

袁任远很谦虚地说,我这段经历没什么好写的,这些和我们党的事业上所经历的艰难困苦比较起来,又算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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