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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滩的故事|云 娘

 故乡万荣 2020-06-08

同心同行    万事万荣  
      当您对着《故乡万荣》的时候,浓浓的春意弥漫周围,遥遥的祝福悄然来临,都是吉利事,都是吉利话…

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

宋.李清照

|第557期|

在我们万荣县的历史上,曾经有两股土匪。一个是在黄河滩活动的许景祥,一个是在王显高村一带活动的雷文清。许景祥很少糟蹋老百姓,口碑较好,还给老家光华建了一所学校。雷文清较暴,解放后被镇压。1937年朱德领导的八路军,从万荣县庙前渡口东渡黄河。奔赴晋察冀抗日前线。我围绕着这些人和事,写了一篇小说《云娘》。云娘自幼是个孤儿,后被杨家抱养,与张家的三儿子俊生恋爱,遭到张家的反对。张大壮(俊生父亲)为了拆散俊生和云娘,让他家的店伙计强奸云娘,结果被俊生发现,失手打死了店伙计。俊生逃跑后,云娘怀了身孕,生下一个小男孩。云娘的二叔和婶娘,想独霸杨家财产,说云娘伤风败俗未婚先孕。把云娘赶出家门。云娘带着孩子四处流浪,最后沦为妓女。俊生为了报仇,投奔许的土匪队伍。但他一直忘不了云娘,四处寻找云娘。有一天在潼关县大街上,见到了云娘。几个歹徒围攻云娘,俊生寡不敌众,掏枪打死两名歹徒。巡警追赶抓住了云娘,以通匪罪判云娘死刑。在执行时被俊生解救。云娘的三叔在临汾念书时奔赴延安,参加了八路军。当八路军准备东渡黄河,奔赴晋察冀前线时,云娘的三叔杨金鑫作为先遣人员返回家乡。他收编了徐景祥这股土匪,为八路军渡河准备了大量木船。云娘作为情报员,为抗日活动做了很多贡献。最后为了阻止日本鬼子破坏八路军渡河,不惜用美色诱住小野一郎,用毒药将其杀死。为八路军渡河扫清障碍,做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古老的黄河,从青藏高原的源头,流经青海、甘肃、宁夏、内蒙古、陕西、山西、河南,在山东滨州汇入茫茫大海。几千年来,居住在黄河两岸的百姓,听惯了河水的咆哮,受尽了河水的肆虐,顽强地一代代繁衍生息。河南本是广袤的大平原,土地肥沃,气候宜人,但由于黄河经常绝堤,淹没沿岸的村庄田地,因而民不聊生,饥荒遍野。为了生存,老百姓拖家带口,背井离乡,四处逃荒。

在河南境内的黄河边上,有一姓杨的人家,男人叫杨东平,40多岁,勤劳能吃苦,半辈子下来,也攒了点钱财,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四合院,置了几十亩水田,日子过得也还滋润。但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年夏季,黄河发大水,冲毁了堤坝,硬是生生的把他们村子泡在了水里。来不及逃走的老人小孩被残忍地卷入滚滚河水中,生死不明。杨东平的老父老母也未能幸免,死在了这次洪灾中。伤了心的杨东平,埋葬了父母,便带着妻子儿女走上了逃荒之路。

杨东平,这个土生土长的老农民,从未走出过自己的村庄,天地茫茫,究竟应该走向何方?一家人昼行夜宿相依为命,也不知走了多少天,也不知走过多少路,来到了一个叫汾黄县的地方,这是山西省西南端的一个小县,是黄河与汾河的交汇处,因而得名。隔河相望,便是陕西省。杨东平凭着对黄河的感情,选择了这块栖息地,暂时落了脚。

当时是民国初年,战争不断,逃荒的人很多,有山东的,有河南的,而河南人居多。他们来到汾黄县,人生地不熟,连块落脚的地都没有,大多数以讨饭为生。杨东平手里有点积蓄,脑子又活,他召集逃荒的十几户人家,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集资买下了一片靠着高土崖的薄地,修整出一条巷道,在土崖下挖了十几眼窑洞,便收拾出一条小巷。这巷后来便叫做东南巷,因为里面住的大都是山东河南人。


临河镇,是汾黄县西南的一个小镇 ,紧邻黄河,因而叫临河,是远近闻名的黄河渡口。河对岸是陕西省韩城县,自古两岸人就通商通婚,往来频繁。这里一年四季车水马龙,人欢马叫,非常热闹。杨东平安置好家人,便寻思着干个什么营生,来养活这个五口之家。他把带来的贵重物品當了不小的一笔钱,准备在渡口开一家河南羊汤馆。

六月刚过,正是羊肉上市的季节,老杨家的羊汤馆开张了。虽然地方不大,但干干净净,布置得井井有条。东南巷的人们前来贺喜,红绸覆盖的匾牌挂在门墙上,大大小小的鞭炮响了一通,也还算热闹。店铺里热气腾腾,随风飘过来一阵阵诱人的羊膻味。杨东平的老婆阎玉英,也是一个干练的女人,虽然不是大户出身,但在婆家多年的熏陶,也出落得有模有样:脸色红润细腻,头发油光有型,中等身材匀称亭立,虽已过不惑之年,但浑身还散发着诱人的女人味。这个店虽说是杨东平开的,但店老板其实是玉英。玉英凭着自己的聪慧干练,把小店打理得有鼻子有眼,生意红红火火。

杨东平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杨兰华,是家里的老大,当时已出嫁,逃荒时就没有带出来。大儿子杨金元,黑黑的墩墩的,壮壮实实,虎头虎脑,今年有十六七岁,没念过几天书,仗着家境好,也没有学什么手艺,从小就爱好玩骡子骑马。二儿子杨金宝十三四岁,聪明伶俐,白白净净,鬼头鬼脑,酷像年轻时的杨东平,所以自幼就受杨东平宠爱。他从小就在学堂里读书,但是生性顽劣,不好好念书,眼看着就要小学毕业了,大字还识不了几个。三儿子杨金鑫,刚过十岁。他不像两个哥哥,在学堂念书,很是用功,而且成绩总是名列前茅。玉英最偏爱三儿子,视他为掌上明珠。

有家有店的杨东平,日子过得顺顺溜溜,唯一不开心的,就是老大没学什么手艺,老二念书不用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管东平怎么打怎么骂怎么讲道理,老二就是不好好念书。让杨东平欣慰的是三儿子杨金鑫善良聪明,勤奋好学,将是杨家的希望。

也该杨东平发家,就在他逃荒来的第三年,应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古话,黄河水慢慢退去,一路归西,给河东边留下了一马平川黑腴腴的滩地。按当地的习俗,黄河滩地是无主的荒地,谁开荒地归谁。接下来便是圈地开荒大战,杨东平瞅准了这个时机,用开羊汤馆挣的钱买了十多匹壮实的骡马,雇用了一批劳力,昼夜开荒圈地,一下子成了黄河滩最大的地主。大儿子从小就喜欢玩骡子骑马,现在更是如鱼得水,尽情发挥自己的特长,骑马犁地好不得意。

也该是杨家福浅,正当杨东平的日子顺风顺水的时候,意外发生了。有一天,大儿子在黄河滩遛马,突然一声炸雷,离地面很近很响,骡马受了惊吓,野性大发,昂头嘶叫,狂烈奔跑,杨金元使劲拢住缰绳也无抵于事。不大工夫,他便重重地摔在地上,脊椎受伤下半身彻底瘫痪。愁云一霎时笼罩了杨家,孩子刚二十岁,正是成家立业的时候,这下恐怕连个媳妇都娶不上了,后半生谁来照顾他呀!

杨家在东南村也算是富户,而且人缘也不错;但是,谁愿意把自己姑娘嫁给一个瘫子呢!这不是把女儿给火坑推吗?杨东平为了给大儿子说媳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终还是没有找下。这便成了杨东平的一块心病。说来也巧,第二年初春,有一个外地女子,流浪到临河镇,人长得还算秀气,只是有点怪病,隔三差五,会犯糊涂病。平时和好人一样,能干家务,能干农活,就是不多说话。要是犯了病,什么都记不起来,就傻傻地呆呆地坐着,倒也乖巧,不到处乱跑。有人给杨东平说让他把这个女孩儿收留了,杨东平开始还有一点不愿意,要是这个病看不好,日后犯了病,他们俩谁招呼谁呀?但是儿子的媳妇没有着落,他的心每天都在悬着。后来他想了想,决定先把女孩儿收留下来,找大夫给她看看病,如果病情好转了,以后就把她娶过来;如果病看不好,正好自己跟前也没有个女儿,可以认个干闺女,也算做了件善事。

流浪女名叫麻叶,是陕西洛南人,与家人失去联系越跑越远,找不到回家的路,便流落到此地。麻叶中等身材,圆脸短发,皮肤白白的,人长得倒还耐看,就是眼神有些别扭,无神无光,大概也就十五六岁。阎玉英把麻叶领回家,洗了澡换了身衣服,让她饱饱地吃了一顿热饭,她的脸色便红润起来,眼神好像也灵活了许多。她怯怯地不敢说话,问什么答什么,方言很重,有些话根本听不懂,也不便多交流,就直接让她喊爹叫娘,先做个干闺女,以后慢慢再说吧!

半年来,杨家求医问药,麻叶的病逐渐好转,犯病次数越来越少,而且人也精神了很多。杨家老两口喜出望外,准备择日给儿子完婚。这是杨家第一次办喜事,而且现在经济条件又不错。杨东平准备操办得热热闹闹,排排场场。他请来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同时把东南巷的老老少少都请了过来,大吃了三天,风风光光地把儿子的婚事办了。

婚后的麻叶怀着报恩的心,对公婆百般孝敬。对金元也照顾得是非常周到。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但杨金元是个残废,过不了夫妻生活,自然没儿没女。两个人的世界,显得冷静单调,没滋没味。没有儿女,也就没有什么盼头,更没有什么指望。人常说,儿女是父母的纽带,没有这个纽带的连接,夫妻俩永远是两张皮。杨东平夫妇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一是随着麻叶的长大,她的生活需求也会随着变化,没有儿女,她在家里面就无牵无挂,两个人能不能和睦地处下去,还真是个问题。二是金元和麻叶老了无依无靠,谁来照顾他们!杨东平夫妇思来想去,最后决定给儿子抱养一个闺女。人常说女儿是亲人,儿子老了需要一个亲人,好有个精神寄托,有个生活依靠。

当时镇上有一个育婴堂,就相当于现在的孤儿院。谁家需要孩子,可以到那儿抱养。阎玉英给育婴堂捐了一笔款,挑选了一个白白净净,不到一岁的女婴。说来也算有缘分,这个女孩儿到了杨家不哭不闹,不认生,而且总是脸上挂着微笑,挺逗人喜爱的。她的皮肤非常白,就像天上飘过的白云一样,杨东平便给她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云娘。云娘自幼就聪明伶俐,刚过一岁就会喊爹叫妈,杨家人上上下下倍加疼爱。东南巷的人都说,云娘有福气,遇上了一个好人家。

杨家的老三杨金鑫,自幼好学,完小毕了业,就到临汾上晋南一中,当时晋南一中就是山西南部最好的学校。从晋南一中毕业后,便上了汾阳师范学校。那时军阀混战,但山西的总督阎锡山还是非常重视教育的,所以省内不少学校都办得有声有色。汾阳师范是山西最早最大的学校,校内党派林立,但不乏进步人士,他们抱着救国救民的目的,在寻找振兴民族的路子。杨金鑫受了一个姓张的教授的影响,对马列主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没等到毕业,就与几个热血青年投奔了延安。

杨东平知道后非常气愤,他为儿子未完成学业而感到惋惜。于是连写几封家书,催儿子回来,却都石沉大海。三个儿子中,最有出息的就是小儿子杨金鑫,原指望让他好好读书,将来能当个官,光宗耀祖,可现在他学业没有完成,却中途辍学。杨东平的希望破灭了,他整天郁郁寡欢。现在这个家里,唯一能让他暂时忘却苦恼的就是云娘。

云娘天性聪慧,口齿伶俐,能说会唱,还写得一手好字,杨东平把她视为掌上明珠。云娘要穿什么就买什么,要吃什么买什么,杨东平夫妇俩从小就惯着云娘。但是等云娘完小毕业后,杨东平夫妇死活都不让云娘再去上中学。他们害怕云娘也和他三儿子杨金鑫一样翅膀硬了,远走高飞,撇下他残疾的大儿子。这不是竹蓝打水一场空吗!

云娘十五六岁时,就像一朵盛开的荷花,亭亭玉立,纯白淡雅,柳叶眉一翘就能媚倒一片后生。那樱桃小嘴,也格外引人,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十里八村的富家子弟,纷至沓来,上门求亲,却被杨东平一一拒之门外。他亮了底牌,云娘不嫁,要招上门女婿。在旧中国倒插门可不是简单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小伙子再穷都不愿倒插门,更别说是富家子弟了。这下子云娘的婚事便搁了下来。

东南巷有一个从山东逃荒过来的人家,刚来的时候就小两口,小伙子名叫张大壮,高个子大脸盘,身强体壮,表面上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心眼很小,非常自私。他媳妇挺漂亮的,白皙的脸庞,长长的黑发,精致的五官,细细的眉毛,只是说话时嘴爱撇,总像在嘲弄讥讽别人,不大招人喜欢。刚来时他们一无所有,就跟着杨东平干,说白了就是给杨家当长工,小伙子干活麻利,确实是一把好手,他人又精明,很快就得到杨东平的赏识。特别是杨东平的大儿子出事后,杨东平就把家里的庄稼活全交给了张大壮,春种秋收,由大壮一人操持,东平做了甩手掌柜,在外面做些生意。

张大壮的媳妇住到东南巷后,一口气就生了三个男娃,随着家里人口的增添,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好在有杨东平接济,张家的日子才勉强能过下去。张大壮想,照这样下去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他寻思着发财的门路,可惜没有本钱再好的生意也做不成。他心里像猫抓一样难受,吃不香,睡不着。有一天突然眼前一亮,脸上露出了诡秘的笑容,他想到了一条发财的捷径。

原来他在打杨家的主意,这年麦收季节,张大壮偷偷地把杨家几大车麦子运到了一个秘密地方藏了起来,随后假意从杨家借了一些粮食,让他老婆在汾黄县城开了一家粮油店。

杨东平心地善良,每月都会给生活拮据的长工发些救济粮。张大壮借机从中克扣,长工们敢怒不敢言,只能忍气吞声。不到两年功夫,张家就发起来了,生意是越做越大。杨东平对人无防御之心,等他发觉张大壮的不轨行为,已为时过晚,又找不到确凿的证据,只能辞去张大壮。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张大壮心胸狭窄,他不但不愧疚,反而觉得他在杨家有过汗马功劳,而现在杨家恩将仇报,把自己像狗一样一脚踢到门外。于是就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张家的二儿子张俊生,比云娘大两岁,小时候张大壮经常把俊生带到杨家玩,因而俊生和云娘是光着屁股一起玩大的,而且两人相互爱慕,可谓是青梅竹马。先前杨家曾向张家提过亲,张大壮觉得倒插门不光彩,心里一直忐忑着。后来他看到杨家的家业大,有光沾,便默许了这桩婚事。两个孩子在一起念书、玩耍、干活,感情越来越深,几乎形影不离。

现在平地起风云,两家关系决裂了。本来就心怀叵测的张大壮,此时态度坚决,一定要拆散这桩婚事。云娘和俊生知道后,如雷轰顶,两人像生了一场大病似的,面如死灰,躺了三天三夜,硬是不吃不喝。后来二人只能偷偷往来,见面就抱头痛哭,俊生对云娘说:“咱俩干脆私奔吧。”云娘说:“不行,我走了我爹我妈怎么办?”不管俊生如何劝,云娘就是不同意跟他私奔。

张大壮知道儿子心里想着云娘,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忘,但他可万万没想到,俊生偷偷地与云娘幽会。有一次他悄悄跟踪俊生,发现两人抱在一起,一个时辰都不分开,听见儿子说:“云娘,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就是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我们还是私奔吧。”云娘只是哭不回话。大壮心里一震,这可咋办?这样下去,肯定会出大事的。不行,一定要保住儿子而且一定要把他们分开!

张大壮想到了一个借刀杀人的诡计,他在自家店里面挑了一个可靠的伙计,准备实施他的诡计。张大壮对儿子说:“我看你和云娘分也分不开,干脆我也就顺水推舟同意你们交往,你快把这个消息告诉云娘吧。”他顿了顿又诡秘地说:“今晚你把云娘约出来,我要当着你俩的面亲口允诺这桩婚事。”俊生听了非常高兴,就按父亲的意思把云娘约到村北头的土崖下。

这是一个秋凉的晚上,人们劳累了一天都早早休息了,整个村庄笼罩在静谧的夜色中,月光朦胧,田野上只有青蛙的叫声非常的清晰。云娘来到土崖下,左瞧右看不见人影,心里有点发毛。但她坚信俊生不会骗她,也许是自己来早了,正在她想入非非之时,一个黑影向这边移动过来,快到跟前时,她才看清不是俊生,心里一惊,感觉不好,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人已擼住她的脖子,把她按倒在地,撕掉她的衣服,重重地压了下来。她恐惧到了极点,想喊人,嘴被堵着喊不出来;想用手抓那个人的脸。手却压在身下,无论她怎么挣扎,都不能脱身。突然下身一阵撕裂的疼痛,惊得她呆若木鸡,完了,她被人糟蹋了,委屈的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她绝望地躺在地上,任凭那男人摆布。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两个字:“恨”和“死”!

俊生本来早就要来赴约,但他爹总说还早,指使他干这干那,好容易父亲同意了这桩婚事,他今天也不愿意违背父亲的话,便很乖巧地任父亲摆布。等他和父亲快到土崖下时,听到女人的哭声,见一个黑影在晃动,俊生心猛地一抖打了个冷颤。他意识到出事了,就紧跑几步,眼前的一幕使他热血沸腾,失去了理智,大吼一声上前掐住那男人的脖子。俊生练过武术,手劲特别大,这一掐就出大事了,那个男人竟然断了气。俊生顾不得这些,撒开手,抱起云娘泪流如注,大壮在旁边看傻了眼,自己导演的这场闹剧竟变成了惨剧。儿子杀人了,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呀?突然一口粘痰涌上来,大壮只觉得喘不上气,就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云娘一看,倒下两个人,吓得忘了刚才的痛苦,他推开俊生说:“你快逃命吧!”俊生哪舍得离开云娘,抱着云娘搂得更紧,在她的脸上疯狂地吻着。云娘打了俊生一巴掌:“你清醒些,你快看你爹怎么了?”俊生这才发现他爹倒在地上,俊生练功时学过急救常识,跑过去用手狠狠掐着他爹的人中。过了一会儿,大壮缓过了气,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拉着云娘的手说:“我该死啊!”他突然又大声的笑了起来:“我该死啊,我该死,我该死……”大壮疯了。
       

云娘等俊生冷静后,劝他说:“人命关天,你杀了人,官府肯定会追究的,你还是赶紧逃命吧。”可俊生执意要带走云娘,云娘以死威胁,俊生这才恋恋不舍地逃亡在夜幕中。
      

 第二天,官府查案,发现死者是大壮店里的伙计,就提审张大壮,但大壮疯疯癫癫语无伦次,只是说:“我该死,我该死。”也再问不出个所以然。然而此案一个关键的疑点,警察还是注意到了,就是本案中还有一个女人,且与死者发生了性关系,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女人是谁?凭当时的破案手段还难以查清楚,此案便暂时悬了起来。

云娘连惊带吓,又受到奇耻大辱,心情非常郁闷,因此不敢出门。但是纸里包不住火,警察还是找上门来,她见事情瞒不住了,就一口咬定是她用手掐死了那个歹徒,但警察怎么也不相信,一个弱女子怎么会掐死一个大男人!一次次的提审使云娘身心交瘁。最后,实在忍受不了折磨,说是一个男人路过这儿抱打不平,不料失手掐死了歹徒。警察逼着问:“这个男人是谁?”云娘说:“我不认识。”警察挥舞着警棒冷笑道:“哼,不认识?那你为什么包庇他?”云娘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愿牵连他。”她顿了顿说:“不过我真的没看清他的脸。”警察诱导云娘说:“是不是个高个子?年龄大概四十多岁?”云娘实在撑不住了,见警察描述的并不是张俊生,就胡乱地答:“是,是。”警察见再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就让云娘画了押。

警察怀疑张大壮,但无确凿的证据,如今云娘口供描述的像是张大壮,而且他们还调查到,那天晚上死的那个店伙计确是张大壮叫出去的,更奇怪的是张大壮的三儿子自那天晚上神秘失踪了,张大壮也是那天晚上疯的。看来这个案子与张大壮绝对脱不了干系。警察局长丁一虎为了请功领赏,连夜逮捕了张大壮。但张大壮疯疯癫癫审不出个结果,即使报上去,也不算什么大功。这白白的忙活一场,无油水可捞,太不划算。最后丁一虎耍了个心眼,案卷写道:“……经查张大壮与死者生前就有矛盾,而且极力反对他儿子与云娘的婚事,于是张大壮故意设计了借刀杀人之诡计,大祸酿成,他一时吓得精神失常……现把张大壮收入监牢,听候发落。”

这下子张家乱成了一锅粥,二儿子奇怪消失,老爷子锒铛入狱,家里的两个男人生死未卜。张家四处找人活动,想救出张大壮。但警察局放出话来,人命关天难以赦免!最后他们不得不花大价钱,买通警察局长丁一虎,这才借看病把张大壮放出来。张家为了救张大壮,把粮油店兑了出去,几乎到了一贫如洗的地步。

再说张俊生,当时顺着黄河仓皇出逃,在老家河南找了一份苦力活苟且偷生。忽一日听说父亲为了自己的人命关司事险些丧命,为了救父亲,家业彻底败了。他心疼如刀割,发誓要报仇。于是趁着月黑风高夜,潜回汾黄县,伺机报仇。可警察局戒备森严,一个手无寸铁的他怎能奈何得了。他听说汾黄县西北的黄河滩上有一股土匪,当时叫滩大(dai)王,领头的姓秦叫三驹,平时大伙都叫他秦大王,为人豪爽,讲义气,专门杀富济贫,为老百姓办事。张俊生就冒着生命危险到黄河滩的芦苇荡里寻找秦大王,几经周折,投到了秦大王的麾下。

秦大王看他像个书生,不是当土匪的料,但听了他的遭遇以后,还是决定留下了他,大王跟前正缺个识文断字的人,张俊生正好应了这个缺。

当时汾黄县内,还活跃着另一支土匪队伍,头目叫雷震山,他肥头大耳,满脸横肉,非常凶恶,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由于两股土匪志不同道不合,便结下了怨气,时不时就发生冲突。有一次,雷震山的手下在汾黄县西北部的广华庄抢劫,正遇上了秦三驹的队伍。广华庄是秦三驹的老窝,看到雷震山的人竟然跑到他的地盘上耍横,就毫不客气地打了起来,雷震山人少吃了大亏,仓皇逃脱。两家从此结下了大仇,雷振山放出话,要在一月之内灭掉秦三驹。雷震山人多武器装备好,秦三驹人少武器装备差,两支队伍悬殊很大,要是硬拼秦三驹肯定吃亏,怎么办?情况十分危急,张俊生给大王出主意说:“虽然我们人少,但老百姓不恨我们,而仇视雷震山,只要我们能发动老百姓,给我们修工事,我们就有把握打败雷震山。”张俊生看了看秦三驹顿了顿接着说:“临黄河的东边,有一个深沟叫狭口沟,他们只能从西边的狭口进去,进去之后,四面峭壁,只有一条羊肠小道能跑到山沟上面。我们动员百姓,在沟上四周堆满石块木头,到时只要我们把敌人引到山沟里,用火炮封锁沟口,然后让百姓把石块木头推下去,管叫敌人有去无回。

秦三驹听从了张俊生的计策,发动周边村民给土沟上面堆了很多的木头和石块。也该雷震山倒霉,他仗着人多势众,根本就没把秦三驹当回事。没过多少天,就趁着天黑包围了黄河滩里面的芦苇荡。秦三驹只在芦苇荡里留了少数人,东跑西窜,弄得芦苇东摇西晃,好像大队人马在活动。这些人一直向东移动,雷震山不知是计,命手下人跟着向东追赶,最后进了狭口沟。秦三驹一声令下,火炮封锁沟口,沟上面石块木头一起滚下,砸的雷震山晕头转向,死伤一片。雷震山带着部分人马狼狈逃窜拣了一条性命。经过这次战斗,雷震山元气大伤。此后,雷震山就在孤山上做山大王,秦三驹在黄河滩做滩大王,二人井水不犯河水,不相往来。从此以后张俊生深受秦大王器重,成了秦大王言听计从的军师。

三十年代的中国,军阀混战,贪官当道,苛捐杂税多如牛毛。时任汾黄县县长的阎克民,更是心黑贪婪,勾结警察局,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强占民女无恶不做。那年正逢天旱少雨粮食连年欠收,老百姓受饥挨饿,走投无路,不少人就投奔了秦大王,秦三驹的队伍日益壮大。张俊生看报仇的机会来了,便鼓动秦三驹干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秦三驹也早有为百姓干件好事的想法,两个人不谋而合。

真是无巧不成书。县长阎克民娶了三房老婆,但都只会生女儿,四十多岁了膝下无子。过几天准备娶四姨太,这正好是个机会。瞅准机会便开始行动,他们在县城里面安插了眼线。并把几个可靠的弟兄,安排在县城里,准备到时里应外合。

阎克民娶亲的日子定在七月初七,提前几天县城就处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阎府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老百姓只能站在远处看热闹。娶亲这一天,阎克民拜堂完毕,看着美若天仙的四姨太,心中大喜,开了戒令,让全体随从和保卫人员,放开肚子大吃大喝。几坛子老酒下去,个个东倒西歪,昏昏欲睡。秦三驹带领弟兄乘虚而入,杀了警察局长,绑了县长阎克民,开仓放粮,救济百姓。

云娘的日子过得也非常艰难,自从人们知道她被糟蹋后,都用轻蔑的眼光看她,认为她是不洁的象征,都不愿意和她说话。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怀孕了。一个姑娘家生孩子在旧社会是没有活路的,她暗自用腰带缠身,猛蹦狂跳,想把孩子打下来。但办法用尽了,都无济于事,结果还害得她口吐鲜血,险些丧命。

十月怀胎,云娘受尽了冷眼和唾弃。她也不想要这个孩子,可这孩子就像扎了根似的,紧紧的附在她的肚子里,怎么折腾都打不掉。临盆时没人给她接生,她痛苦地挣扎着,忍着疼痛自己用双手把孩子拉出来。血流了半炕,满脸的泪水和汗水已分辨不清。她哆嗦着用剪刀剪断脐带,任孩子在血水中滚动……老天爷呀,他竟然是个男孩!

自从杨东平夫妇过世后,这个家就由老二杨金宝掌管着。杨金宝小时候不好好念书,大了也没有什么出息,娶了一个自私蛮横的老婆。他们根本不把老大夫妻俩放在眼里,加上云娘是抱来的,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因而他们就想方设法诋毁云娘,目的是赶她出门,独霸杨家家业。孩子出生后,他们见是个男孩,更害怕将来分割杨家的财产,就造谣说这个小野种带着邪气,不但会败坏杨家的门风,将来还会败了老杨家的家业。无论如何不能留!杨金宝的老婆到了云娘的房间,用布把孩子包住,准备抱到黄河滩扔掉。云娘突然意识到什么,像疯了似的把孩子抢到怀里,死死地抱住不敢松手。

虽然云娘一开始也不想要这个孩子,她清楚地知道这个孩子会改变她一生的命运,会给她带来毁灭性的灾难。但现在她看到这个从自己身体里掉下的可爱的小生命,她心疼了,心软了,无论如何这是自己的骨肉呀。孩子是无辜的,她决定用一生的痛苦,来换取这个孩子的生命!

杨金宝和老婆,买通了村长,和一群封建顽固的老太爷老太婆,围攻云娘,说她伤风败俗,将来会殃及全村,给东南巷带来灾难!最后残忍地赶走了云娘。云娘走投无路,只好住到了村头的破窑洞里,暂且度日。

杨金元见可怜的女儿雪上加霜,悲愤交加,一命呜呼。可怜的老婆连惊带吓,旧病复发。云娘吃完了带出的米面,残忍的婶娘就断了她的粮食,可怜的云娘只能背着孩子四处讨饭。

有一天,云娘讨饭到西柳村时,风雨交加,她无处藏身,便站在一大户人家的屋檐下避雨。就在她冷得打颤的时候,吱呀一声大门打开了,走出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身挂绸缎,头戴礼帽,一看就是这家富户的主人。他看了一眼云娘,眼前猛地一亮,有点惊诧。只见云娘被雨水打湿的衣服紧贴身体,胸脯高耸,腰如细柳,臀部浑圆,活生生地凸显出一副姣美身材。这个男人平时走南闯北,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标致的女人。便上前搭讪道:“你是哪个庄的?”云娘说:“临河镇东南庄的。”那人又问:“来这儿走亲戚?”  “是……不是……是讨饭。”云娘难为情地怯怯地答道。那男人吃了一惊:“什么?讨饭?”   “…………”云娘害羞地低下了头,嘴张了张没说出话。男人说:“进屋吧,外面冷,别冻感冒了。”

云娘看他并无恶意,便怯生生地跟他进了屋,他让云娘换了件干衣服,又接着问道:“你怎么出来讨饭?你男人呢?”  “死啦!”云娘恨恨地说。 “家里再没有亲人?” “……”云娘欲言又止,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怎么,家里出事啦?”   男人关心地问。云娘满腹委屈,从来不知道给谁说,现在有人关心自己,就毫不保留地诉说了自己的遭遇。

这个男人动了恻隐之心,便让云娘暂时留在府上做些杂活,有口饭吃。原来这个男人叫王春林,是一个土财主的后代,上过洋学堂做过地方小官。但后来厌倦了官场的尔虞我诈,便回家做生意。前不久太太病故,料理完丧事,他心灰意冷提不起精神,也无心做事,便留在府上休养。这一日见到云娘,眼前突然一亮,立刻来了精气神。后来几日,他每天都要找借口和云娘拉拉家常说说私话。一段时间后他提出要与云娘成亲,但父母坚决反对,他们觉得一个有名的大户人家,要娶一个沿街讨饭的小寡妇,而且还拖着一个油瓶(方言:出嫁时带的孩子),这传出去太丢人!可儿子就像着了魔,怎么开导都无济于事,老两口见儿子多少天来,从丧妻的痛苦中一直走不出来,现在又冰上加霜,实在不忍心,便答应了儿子的请求。但有两点必须遵循:第一是不能明媒正娶,只能暗中纳妾,第二是带来的孩子必须送人不能收养!

云娘见这个男人实心喜欢自己,便有意留下来,至于什么名分她倒不在乎,就是要把孩子送人,这一条坚决不同意。后来王家用了缓兵之计,说把孩子抱养给管家吴妈,这样做是为掩人耳目而已。云娘为了生存她妥协了,孩子寄放在吴妈的屋里,每天都能见到,有吴妈照看孩子,自己还能腾出手干点事情。忽一日,丈夫说要到外地照看生意,云娘见丈夫身体非常虚弱,便陪着丈夫一起去了外地。谁知一个月后回来,却不见了孩子,云娘就像疯了一般整天哭闹,吴妈见她不吃不喝,十分可怜,便说出实情。原来王家老两口,总觉得这个孩子以后是王家的麻烦,趁云娘外出之际,偷偷把孩子卖了。云娘靠着吴妈提供的断断续续的线索,走上了艰难的寻子路。

时正值寒冬腊月,北风呼啸,天寒地冻。云娘靠模糊的线索,沿着黄河走村串巷,东探西问,几个月过去了,还是杳无音讯。她不甘心!她发誓就是死也要见到儿子。但茫茫人海,她的儿子,究竟在哪里呢?也不知走了多少天,走了多少路,稀里糊涂来到了潼关县,这是鸡鸣三省的地方,是晋、陕、豫三省的交界处,也是黄河中游的最大渡口,人来人往,非常热闹。云娘早就没了盘缠,一路走来挨冻受饿身心憔悴,连讨饭的劲儿都没有了。虽然已过春节,但北方的天气还是非常寒冷。有一天晚上寒风卷着鹅毛大雪,漫天飞舞,云娘冻饿交加病魔缠身,她无力地蜷曲着身体躲在街道转弯处的角落里。这时走过来一个男人,俯下身子问:“喂,你是干嘛的,想在这儿冻死啊!”云娘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只是哆嗦了一下便低下了头。那人借着昏暗的灯光,发现云娘长得非常漂亮,就用手托着云娘的脸说:跟我走吧,不然你熬不过今晚。”云娘无力地睁开双眼,看着茫茫大雪,相信他的话是真的,若不跟他走,自己今晚一定会冻死在这里。她想到了儿子,生的欲望变得强烈起来,她一言不发,默许的跟着那个男人消失在雪夜中…………

等她睡醒的时候,已是中午时分。发现自己睡在一个暖暖的的客栈里,身上一丝不挂,她才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事情。她懊悔莫及,但自己一个弱女子,又能怎样呢?她不得不认命!

云娘正在懊悔的时候,那个男人又来了,提着香喷喷的饭菜。她真的饿极了,顾不得脸面,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是啊,多少天了,没吃过这么热乎乎、香噴噴的饭菜,她吃着饭,眼泪刷刷地往下流。他不知道应该是憎恨这个男人还是应该感谢他。从此以后,她便在这里做起了皮肉生意,她要把卖身的钱攒起来,继续寻找儿子。

云娘小时候,也算是富家闺女,上过几年学堂,知书达理,她懂得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她知道什么是美什么是丑,她也明白什么是荣什么是辱。她的内心极端矛盾,她想死,但丢不下儿子;她想活,就得干这种见不得人的营生,让千人骑,万人骂。像她这种不入流的暗娼,接待的都是下等人,他们肮脏,他们粗暴,他们有的甚至是虐待狂,是魔鬼。她要忍受肉体上的凌辱,更要忍受心灵上的玷污!为了多赚钱,尽快摆脱这种地狱般的生活,有时她一天接待十多个嫖客,任他们虐,任他们咬,任他们蹂躏,最严重的时候,下体痛得下不了床。

但是在这万恶的社会,处在最底层的劳苦大众,只会雪上加霜,难有出头之日。云娘梦想着有一天,攒下足够的钱,找到儿子,开一爿小店,过恬静的生活。可她的梦想在一夜之间,被击得粉碎,化为乌有。由于没有保护伞,她这个暗娼被警察局查封了,人被关进监牢,钱财全部没收,她又变得身无分文。经过几个月暗无天日的监狱生活,她一下子老了许多,刑满释放后她疲惫地走出监狱的大门,迷茫地走在大街上。

话说张俊生立了几次战功,深受秦三驹的厚爱,被提升为副大王,也算是春风得意。秦三驹有意将小女儿秦玉珍许配给张俊生,但他推三推四,没有人知道这是因为他心里时常惦记着云娘。云娘这几年的遭遇俊生是听到一些,但现在云娘身在何处,他真的不知道。他借着给大王办事之机,暗地里打探着云娘的消息。有一次俊生顺着黄河漂流到潼关,看见街上有一妇人,背影极像云娘,上前一看正是云娘。云娘见到俊生先是一愣,随后便抱头痛哭。俊生把云娘带到一个茶楼上,要了一个包厢,点了饭菜,边吃边叙,泪水伴着饭菜往肚里咽,俊生越听脸色越阴沉,他义愤填膺,他想马上去杀了这些无人性的鸟男女,“云娘别哭了,跟我走。”俊生说。“不,以前的云娘已经死了,你面前的云娘是个千人踩,万人骂的娼妓。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云娘冷漠地说。俊生见云娘很坚定,而且思儿心切,便决计暂时逗留几天,陪着云娘寻找被卖的孩子。

有一天,俊生和云娘正在街上行走,过来几个地痞流氓,围着云娘耍无赖:“哟,这不是被抓的野鸡吗?走吧和哥睡一觉。”说着就动手动脚,俊生忍无可忍,便与他们厮打起来。但寡不敌众,俊生情急之下掏出手枪,“啪啪”放倒两个,剩余的几个吓得魂不附体,撒腿就跑。巡警听到枪声,迅速赶来,俊生急忙拉着云娘向黄河边逃跑。云娘害怕连累俊生,便使劲挣脱,急切的喊着:“俊生你快跑,保条活命,有机会来救我!”俊生狠狠心,无奈的丢下云娘,逃向黄河滩。警察抓住了云娘,以通匪罪判她入狱。通匪罪是死罪,择日执行枪决。

俊生逃出潼关后连夜赶回汾黄县,他心急如焚,他知道自己连伤两条人命,警察找不到他,一定会加罪于云娘,可怜的云娘性命难保。“不能让她死去!”俊生这样想:“一定要把云娘救出来!”

初春的西北,还像冬天一样冷,黄河上的冰还未融化。俊生带着几十名滩匪,准备从冰河上走过去搭救云娘。在路上就听到了处决云娘的消息,他们一刻都不敢逗留,星夜兼程过了黄河,来到陕西潼关县。

天刚蒙蒙亮,潼关菜市口上,已经有人走动。尽管寒风刺骨,飘着雪花,但随着天色放亮,菜市口的人越聚越多。人们都想看看,传说中的云娘长得什么样儿,又是妓女,又是土匪,她莫不是长着三头六臂?非同常人?

 随着锣声和喧哗声,突然来了一队穿黑制服的警察,迅速的围了菜市口。菜市口有一个临时搭建的台子,说是台子,也就是用几片木板拼凑的。过了一会儿,一辆警车开过来,车门打开,两个警察从车上拖下来一个五花大绑、戴着脚镣的女犯人,她就是云娘。人群骚动起来,人们都想看清犯人的脸,但云娘的长发披散着,遮住了大半个脸庞,只清晰地看到她穿着单薄的花棉衣,鞋子已经掉了一只。小腿腕被沉重的脚镣磨出道道血痕,有黑干的血迹,还有鲜红的血滴。拖过云娘的地面,留下斑斑血迹。等把她押到台上,人们才看清她的脸。清秀白皙的脸上有几道伤痕,像是鞭子抽的,又像是用刀划的,使她本来姣好的面庞,有些扭曲。她双目呆滞,嘴唇干裂,面色冷漠,看的人都唏嘘不已,为这个美丽的年轻的生命感到惋惜。也有对土匪和妓女嫉恨如仇的人,用土块、石块和雪球向云娘砸去。云娘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计较,没有生的希望,也没有死的恐惧。她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在狱中的这段时间里,云娘想了很多。她想到自己竟是一个不明身世的弃婴,是养父养母把自己拉扯大,还没有来得及报恩,残疾的父亲就因为自己而愤恨身亡,可怜的母亲也不知道现在处境如何?她想到自私的叔父,恶毒的婶娘把自己逼上绝路,会不会受到老天的惩罚?她想到儿子被卖到远方,他现在是在享福还是在受罪?他有没有像自己思念儿子那样,在思念着母亲?她想到与俊生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情深意笃,最终却难成眷属。俊生逃走后,现在情况如何?她想到自己的命运怎么就如此坎坷,生,与人不一样,死,与人更不一样。难道自己就要这样结束悲惨的一生?云娘的心情很矛盾,她想活下来,既渴望俊生来救她,但又不希望俊生再次为她冒险,失去自由和生命。她爱俊生,她在心底默默地为俊生祈祷,祈愿他平安。只有俊生平安,她才心安,才会活得无负罪感。有时她也想,自己一个备受欺凌的弱女子,即使俊生救了她,以后如何面对俊生?面对世人?如何生活呢?还是死了算了,这样才能真正跳出苦海,解脱自己。

雪越下越大。俊生和几个弟兄,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了看热闹的人群中,他们戴着草帽,背着褡裢,伺机动手。其他人安排在外围,看俊生的手势,伺机闹事,吸引警察的注意力。时辰已到,警察局长宣布了云娘通匪的罪状,准备行刑。俊生见时机到了,向外发出信号。几个小伙子在外围故意打了起来,并迅速移到了警察跟前,然后抱住几个警察,往人群里面挤。其他警察也无法开枪,顿时乱作一团。俊生趁着混乱掏出手枪,叭叭两枪打死台上的两个警察,背起云娘就飞快地挤出人群。这时外面已有人把备好的马牵过来,俊生背着云娘跃上马背,飞快地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1937年,日本发动大规模的侵华行动,由于国民党的不抵抗政策,以致日本鬼子的铁蹄在中华大地肆意践踏。日本鬼子侵占了汾黄县后,在临河镇的北边高地堡子崖上修建了一座高大的炮楼。堡子崖地形独特,西临黄河,其余三面都是深沟。只有南边的一条小道通向崖顶,是个难攻易守的高地。站在崖上,黄河岸边方圆几十里的地方一览无余,通往陕西的大渡口就在崖下。日本鬼子之所以在这儿重兵把守,一方面是怕共产党的八路军从这儿跨过黄河,增援晋察冀前线,另一方面是为了掌控黄河通道,为侵略大西北做好准备。

话说杨家老三杨金鑫,当年受新思想影响,奔赴延安参加了共产党领导的部队。抗战爆发后,共产党以民族大义为重,与国民党携手抗日。朱德总司令准备亲自带领八路军东渡黄河,奔赴晋察冀抗日前线。这是一次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要先去做好沿河群众的思想工作,为八路军渡河准备船只和粮食,做好后勤保障。同时建立抗日游击队,为打击黄河渡口的敌人,扫清障碍!

杨金鑫以商人的身份回到家乡汾黄县,他在延安已成长为优秀的共产党员。由于他对汾黄县地理环境熟悉,党组织把他派来做先遣工作。

杨金鑫回来后,才知道父母已过世;残废的大哥,在云娘出事之后,也气愤而死;大嫂犹在,只是糊涂的不认识人;云娘下落不明。二哥霸占了杨家的全部家产,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土豪。

二哥二嫂看见金鑫回来,寒暄之后,夫妻俩脸上很快阴沉起来:老三回来了,这家产再不能独占了,本来很美好的事情,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真是晦气!老三回到村子后,就听到老二夫妇为独霸家产,驱赶云娘,气死老大的传言,现在看到老二夫妇的表情,他已明白了大半。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在家里面住,老二夫妻俩不但不会支持他的工作,而且还很可能想方设法陷害他。

杨金鑫辗转难眠,自己将在哪落脚,如何开展工作?忽然想起他家原来在渡口开过羊汤馆,当时生意还不错,只是后来闹羊瘟再没开下去。第二天一大早,杨金鑫早早起来到渡口遛达,发现当年的板房还在,只是风吹雨淋,破败不堪。他决定修缮一下,重新开张,给自己建一个落脚的地方,以便开展工作。

再说俊生把云娘救出后,把她安置在一个偏僻的小镇上,足不出户,躲着警察的追捕。俊生多次向云娘求婚,都没有得到云娘的同意。云娘不是不爱俊生,而是内心非常矛盾,非常痛苦,她卖过身,当过妓女,身体不干不净。她不愿意让自己肮脏的身体,玷污了心爱的人,况且,还是救命恩人!云娘整天以泪洗面,她内心的痛苦无处倾诉,相爱的人不能爱,亲生骨肉下落不明,自己又失去自由身。人世上还有比她更命苦的人吗?

日本人来了以后,局势大乱。那些平时吃白饭的黑狗子警察,害怕日本人,有的蜷曲在局子里不敢露面,有的干脆为日本人做事。云娘这个案子,也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去,无人过问。风声过后,云娘在俊生的护送下,回到了痴痴傻傻的母亲身边。有天晚上遇到了来给母亲送米面的三叔。叔侄相见,格外心酸,云娘哭诉了自己的遭遇,金鑫一边流泪一边思考着怎样安置她母女的生活。突然,他眼前一亮,觉得把羊汤馆交给云娘打理,是个两全其美的事情。一来自己能腾出手,开展更重要的工作,二来她母女的生活也有了着落。羊汤馆在乡邻的祝贺声中重新开张了,由于有日本人在渡口上把守,渡口上来往的客人,明显比过去少了,但羊汤馆在云娘的打理下,生意还是红红火火。

日本侵占汾黄县后,残害百姓,滥杀无辜,奸淫妇女,无恶不作。有一次,日本人听说临河镇的下朝村有抗日分子,就用大炮猛烈轰击。村东头的门楼起火倒塌,鬼子进村后杀鸡宰牛,纵火烧房,在村西头的沟沿上,与抗日分子接上火,顿时枪声大作,日本人死伤十几个。日军为了报复,第二天再度包围下朝村,烧毁了大量民房。随后又到沿河的小寨村、五姓庄进行灭绝人性的扫荡,见人就杀,见房就烧。

云娘发现,三叔这几天神出鬼没,非常神秘。在一个枪声密集的晚上,三叔带着几个人匆匆忙忙赶到羊汤馆,然后躲在里面,好像在商量着什么。他让云娘在外面放哨,云娘既紧张又兴奋,她意识到三叔在干大事情。随后几天经常有人到羊汤馆来找三叔,三叔又派云娘去一个很神秘的地方送信。云娘小时候读过书,她懂得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她意识到自己跟着三叔正在干大事情,她突然觉得自己高大起来。她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一个大英雄。

秦三驹带领的滩土匪,就驻扎在茫茫黄河滩,高高的密集的芦苇便是天然屏障。这些土匪个个都习水性,关键时侯他们可以在嘴里含一根芦苇杆,潜在水下一两个小时不露面,而且个个都是划船高手。他们平时就住在几十条木船上,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划着船,迅速向河对岸逃去。日本鬼子想控制黄河界面,多次向秦三驹发出邀请,但秦三驹都没答应。

八路军东渡黄河,最需要的就是木船。而秦三驹既有木船又有水手,自然成为八路军争取的重要人物。杨金鑫找秦三驹谈了几次,秦三驹也不答应与八路军合作。他既不想当汉奸,又不愿得罪日本人,他只想保存自己的实力,苟且偷生。云娘知道后给三叔说,她和俊生情真意切,而且俊生崇尚读书,懂得民族大义。愿意去和俊生谈一谈,让俊生来说服秦三驹。

云娘找到俊生,说明来意,俊生无限感慨。一个受尽磨难的弱女子,都知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而自己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汉,在国家危难之时竟做了缩头乌龟,躲在黄河滩里任凭日本人横行霸道,伤害自己的父老乡亲。他找到秦三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用民族气节激发秦大王加入抗战队伍。但秦三驹顾虑重重,他害怕与日本人作对,怕丧心病狂的日本鬼子会对自己的老母下毒手,会毁掉自己的家业。张俊生见秦大王犹豫不决,就掏出匕首,砍掉自己一根手指,以示他坚决抗日的决心。秦三驹动摇了,说让他再考虑两天。

日本人也在加紧拉拢秦三驹,他们安了眼线,想借秦三驹回家探母的机会,与他亲自谈判。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日本鬼子的眼线报告,秦三驹回村了。日本人准备了丰厚的礼物,带着一队人马奔向秦村。他们悄悄地包围了秦家大院,打算如果谈不拢就杀了秦三驹。不料这一次秦三驹并未亲自回家看母亲,只派了几个弟兄给家里送点盘缠,代他看看老母。这几个小土匪,突然发现了日本人,吓得魂飞胆颤,竟下意识地拔枪就打。这下惹怒了日本人,便闯进院门,见人就杀,不但这几个小土匪成了刀下鬼,秦家的老老少少都无一幸免,最后恶毒的日本人放了一把火,烧了秦家大院。

消息传来,秦三驹悲愤交加,他捶头顿足,说是自己不孝,害死了母亲,此仇不报誓不为人!随后,他便组织人马,准备与小日本决一死战。秦三驹知道自己力量薄弱,想联合雷震山共同打击日本人,但谁知雷震山此前已投靠了日本人。俊生见时机已到,连夜派人与云娘联络。杨金鑫听了云娘的汇报,星夜兼程,来到秦三驹的村寨,吊问了秦家老母,与秦三驹达成了合作协议。

 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准备从临河镇的渡口东渡黄河,奔赴抗日前线。这一消息,不胫而走。日本鬼子便加强了对黄河滩的防范。他们用飞机向黄河沿岸的滩涂投下汽油弹,妄图烧尽芦苇荡,毁掉这个天然屏障。同时烧掉沿河的木船,破坏水上运载工具,阻止八路军过河。抗日游击队与秦三驹的队伍,冒着敌人的炮火,用生命保护了大批船只。

为加强黄河沿岸的防范,日本人派来一个小分队,驻扎在黄河岸边的高地堡子崖上,日夜监视河滩的动静,一旦发现情况,就立即用电台与汾黄县城的鬼子司令部联系,司令部的大队人马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到达黄河岸边,阻击八路军渡河。

小分队的队长叫小野一郎,表面看上去斯斯文文,但非常狡诈和阴险。他是一个出了名的大色鬼,见了漂亮的女人,就迈不开步子。他曾经因为玩女人延误过军机大事,这次来临河时司令官反复叮咛他不得近女色,若是因女人坏了皇军的大事,军法处置。可小野一郎第一次见到云娘,就垂涎三尺,神魂颠倒。几次想与云娘亲热,都被云娘巧妙拒绝。他不敢硬逼云娘,他害怕上面知道了吃不了也得兜着。云娘虽说做过妓女,但她骨子里并不贱,那是生活所迫!她也有原则,她不与两种人睡。一是俊生,从小和她相爱,青梅竹马,情深意笃,而且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不能亵渎了他们之间那段纯真的爱情。另一类是日本人,自己再下贱,也不能让日本鬼子糟蹋。那将不是卖身而是卖国!

有一次,云娘给三叔送茶水,听他和俊生在说话。三叔说:“据可靠情报透露驻扎在堡子崖上的日本小分队与司令部联系的电报密码,只有小野一郎一个人知道,只有到最关键的时候才交给报务员。”三叔顿了顿继续说:“现在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弄到这套密码,让鬼子在关键时刻失去联系。”俊生双眉紧锁,抽了一口烟,说:“这事不好办,你想谁能接近小野一郎呢?”云娘心头一紧,也跟着着急起来。突然她淡定地说:“三叔,我有办法!”金鑫和俊生都吃了一惊,俊生急切地问:“你有什么办法?”云娘认真地说:“你们先别问,让我想想再说吧!”

小野一郎这些天像着了魔似的天天都要来喝羊肉汤,并且对羊汤是赞不绝口。当然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虽然是在品羊汤,但眼睛始终不离云娘。让小野一郎兴奋的是这几天云娘对他特别殷勤,又是倒茶又是给他点烟,有时还送几个媚眼。这可把小野一郎的魂给勾走了,他像喝了酒似的醉熏熏,色迷迷。但是小野一郎警惕性特别高,他诡诈狡猾,从不让云娘到他的住处。看来云娘想偷出密电码的计划恐怕要落空。她心急如焚,小野一郎就是不给她机会。眼看着八路军渡河的日期越来越近。金鑫和俊生也火急火燎,他们商量出一个计策……

云娘告诉小野一郎,七月十七日是她的生日,这么多年她漂泊在外,从没有过过一个像样的生日。今年生意红火,又结识了小队长,想过一个隆重的生日。她要小野一郎带几个兵来炫耀一下,为她的小店壮壮威!小野一郎这些天对云娘神魂颠倒,云娘的要求他自然会满足。

农历七月,庄稼临近成熟,空气中弥漫着果实的淡香。七月十七,刚过月半,这天晚上的月亮,格外的圆也格外的亮。天气还有些燥热,坐在羊汤馆前的场地上,清风徐徐,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但今晚这儿并不清静,为了给云娘助威,小野一郎带来了几个鬼子兵,云娘做了两桌酒菜,拿出了几坛子陈年老酒,烧了一锅香喷喷的羊肉汤。酒过三巡,看看这些鬼子兵都吃得差不多了,云娘把做好的羊肉汤端了上来,浓香袭人,渗人心脾。小鬼子们急着抢碗盛汤,诡诈的小野一郎突然意识到什么,大喊一声:“八格牙路”制止大家喝羊汤。一群鬼子兵楞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时小野一郎上前盛了一碗羊汤,假惺惺地对云娘说:“今天是你的生日,这头一碗汤,应该是你的。”云娘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平静下来,带着微笑说:“好好,谢谢太君!”说着就接过小野一郎手中的碗,扬头就要喝下。突然,疯疯癫癫的张大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一把夺过碗说:“香,好香!”说着就咕噜咕噜喝了下去。喝完之后,张大壮又要伸手去舀,小野一郎上前一脚踢翻了张大壮。其实狡猾的小野一郎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圈套,害怕汤中有毒,才先让云娘喝第一碗。他在试探云娘,但谁知这个疯子竟然抢着喝了羊汤。不过他看到张大壮喝完之后没事儿,也就顾不得体面,自己先要了一大碗,津津有味地喝了起来。小鬼子们早都忍不住了,纷纷抢着喝了起来。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小野一郎感到胃部灼烧,疼痛难忍,才知道上了当。他找云娘,发现云娘已不在身边。只见张大壮滚在地上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小野一郎像疯了似地嚎叫着,但为时已晚,不一会儿工夫便僵死在地上,随来的日本兵无一幸免。

杨金鑫和张俊生,赶紧过来换上鬼子的衣服,佯装日本兵上了堡子崖。消灭了炮楼里的敌人,占据了黄河渡口的制高点,切断了敌人的联络。经过几天几夜的摆渡,八路军安全顺利地渡过黄河,奔赴抗日前线。

后来在临河镇,再也没有见过云娘。有人说,云娘那天晚上,穿着一身白衣白裤,坐在一朵白云上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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