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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东北人的偏见该停下了

 白无雅 2020-06-10

作者|   阿飞

来源|  影探

大金链子,貂皮衣。

是人们对东北的一种身份偏见。

斑驳的废旧厂房,熏黑的烟囱。

是人们对“新”东北的另一种刻板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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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年,东北文艺复兴的口号喊起来。

只因老舅的一首《野狼Disco》炸开了许多人对老东北的回忆。

一波波的回忆潮涌来,那些成长于东北下岗潮的8090后顿时多了无处释放的倾诉欲。

写书,写诗,拍电影,唱歌……

人们从其中挑出最有代表性的三个人——舅,班宇,老四,给他们冠上了“东北文艺复兴三杰”的称号。

老舅,说唱歌手,代表作《野狼disco》;

班宇,作家,代表作《冬泳》; 

老四,短视频网红,一人分饰多角色演尽东北家长里短小故事。

可无论是怎样形式的感慨。

都无法否认,那些表达都孕着一种无奈妥协。

好似,东北只剩下萧条落败的灰色。

那里没有生机,没有希望,只有回忆,只有落寞。

就当我也认定了东北是铺满了尘一般时。

有些人告诉我,东北还有另一面——

《大地情书》

20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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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面纤夫

“我活还得干好,我还不能让人家说我,我这人就是这人。”

李春武看着身后排起长龙的拉车队,手下的劲儿又使了使。

可无论兄弟们怎么使劲儿,冰钩还是滑了,河里的巨冰又被吸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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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采冰的活儿真心不好干。

采冰队队长李春武形容:“好人干不了,赖人不稀干”。

俩字——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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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北,入了寒九天,那真叫一个冷。

萧红笔下的《呼兰河传》,开头就写了一句:

“严冬一封锁了大地的时候,则大地满地裂着口……严冬把大地冻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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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更是灰蒙蒙,混沌沌的,压得人沉默。

李春武和他的兄弟们,一路上也无话闲谈。

每个冬天,他们都踏着冷冬夜色出发,前往呼兰河冰场采冰。

当下,他们的任务是抓紧时间从河里取冰,好为城市冰雪节供应原材料。

那天,他们要取500块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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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下三十度的天,温度极低。

一伙人刚撬开的冰缝,不到一分钟,就立马冻上了。

开冰缝就磨了很久,眼看任务要完不成,李春武有点急了。

“来,上大锤,快点快点。”

入三九的天,一帮汉子一锤一锤凿着一米多厚的冰面。

个个背上出了汗,眼上挂了霜,哈气让胡子上结起了冰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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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了冰面,下一步就要分冰了。

为了取出冰块,他们必须要站在浮冰上切分冰块。

采冰人战战兢兢地站在浮冰上开凿。

每一下都要提防自己滑入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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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完了冰,最难的活儿来了。

为了安全考虑,大型起重设备都无法在冰面工作,拉冰上岸只能完全依靠人力。

可每块冰体都重达700公斤以上。

水的吸附力太大,采冰人实际承载的力又不止700公斤。

再加上在冰窟周围工作,冰水湿了他们的脚,稍一用力就容易打滑。

一次次失败,一遍遍从头开始。

寒气瘆人的冰面上,东北汉子们身上腾起了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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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完了冰,李春武拿着把尺开始仔仔细细地量冰,一厘也不敢差。

少了,兄弟们的钱也就少了。

采冰的活儿算下来,哥几个一个月平均能挣5000块钱。

不多,但也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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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李春武一伙人去了五彩冰城。

看看自己从冰河里拖出来的冰块,雕成了楼、塔、坛……

五彩霓灯照在他们脸上,每个人都藏不住的开心。

这城市的风光一景他们曾参与过。

“力没白出,累没白遭。”

李春武开心地对着镜头比起了“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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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兄弟几人喝起了小酒,吃起了小菜。

一帮人开起了些四六不着的玩笑,乐呵呵一片的暖。

摸摸口袋里的工资,看看身旁的人,有兄弟陪,有家人念。

挺好,挺知足。

甭管挣多挣少,对得起自己,踏实。

说着说着,李春武等人脸上的红晕又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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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笑匠

有两种声音割裂着东北。

一种,是盘旋在车间厂房里的苏联老调。

一种,是乡野村舍里热闹吵嚷的二人转。

东北人都爱听二人转。

台上胡琴一拉,手绢一甩,脆腔一开,十里八乡的都要跑过来捧个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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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有赵本山,北有赵晓波。”

人人都知赵本山的二人转厉害,少有人知,绥化赵晓波的二人转也毫不逊色。

如今,绥化的一个业余二人转艺术团,也挺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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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长刘叔没那嗓子,也记不住词,但就是爱听二人转。

退休后,成天转悠到广场听曲,也不白听,给人家买个水,拎个包。

这事到了刘婶那不愿意了。

虽然刘叔没那风流心,但刘婶也不想让人说闲话。

于是,他们自费办了一个民间艺术团。

将一个小仓库改装成舞台,搭起了台子,他们让大家伙一起来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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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两口不会唱,平日里就敲敲板,打打下手。

这团长也就是个虚名,挂着好看。

观众也不认你是不是团长,他们只认一个人——赵晓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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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晓敏是团里出了名的角儿,台上生龙活虎,唱词一句句往人心坎里说。

来听戏前,人人都先要问一句:“赵晓敏来了吗?”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这戏才听的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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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人人见得台上赵晓敏的风光,少有人见她台下的苦楚。

赵晓敏得了癌。

宫颈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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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隔一周她都要坐大巴车去医院做化疗放疗。

她前脚走,团员们后脚就哭。

舍不得,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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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赵晓敏,其他团员也挺苦。

马三,原名马喜臣,台上活蹦乱跳,贼闹人,团里人给他起了个外号——马三邪。

叫久了,便略了邪字,马三马三的叫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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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三上台表演前,总要嚼两片止痛药。

嚼碎了吃,他说这样吸收快。

肠癌晚期的马三,一边吃药一边唱戏,唱了好几年。

“其实我早就该死了,活五年了,不错了。”

马三没有怨,笑嘻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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脊椎病变的王实玲也挺苦。

生了这个病,不能正常工作,稍不注意就容易瘫痪。

可日子总要过下去。

王实玲夏天去工地开大吊车,冬天就去开出租车。

除此之外,还养过牛,磨过豆腐……

男人能做她就能做,没有她不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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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团里,每个人身上好似都藏着伤。

可他们不说,没人知道。

雷打不动的天天来唱戏,从不在台上挂出一丝的苦相。

他们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病。

大家都乐乐呵呵来听戏的,卖那个惨做什么。

人活一辈子,被那些难压着整日愁眉苦脸有用吗?

没用。

倒不如开开心心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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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团里,拉弦的大爷83了,仍颤颤巍巍地来伴奏。

刘婶做过胶质瘤手术,还割了左肾,身体不好,照样搭台子张罗事。

每个人都挂着张笑脸,仿佛那些病啊、灾啊从来就不存在过。

就像赵晓敏说的:

自己要开开心心的,如果有可能的话,能把自己的快乐带给别人,这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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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芸众生

《大地情书》统共5集,一集不过30多分钟。

150分钟里,10个人的故事匆匆而过。

他们中,有希望自己女儿继承即将失传的“望奎皮影”的老母亲;

有一辈子玩鱼玩网的邵把头;

有几十年来坚持纯手工古法制作土豆粉的阿姨……

他们都是普通人。

寒天黑土养育出来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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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可否认,10个故事里,有的故事还是过于空了。

人物让步于故事,反而让人物和故事间的关系散了。

故事变得呆板,人物变得刻意。

没那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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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即便瑕疵明显,也无法掩盖纪录片带出的朴实质感。

不同于过于苦闷的伤痕记忆,它发掘出了东北的一种新。

一种尘土里生出绿芽的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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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人回忆起东北,不免是灰蒙蒙的一片。

毕竟工厂时代的故事早已刻在了每个东北人的骨血里。

1945年,东北工业产值占了全国的85%。

第一辆汽车、第一架飞机、第一艘万吨巨轮……新中国的“第一”基本都是从那里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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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6年,长春一汽造出了中国第一辆汽车

图源:网络

咱们工人有力量的号子喊的震天响。

震的人激动,也震的人发慌。

“三十多年,闹着玩呢啊。”

纪录片《铁西区》里,工人喃喃的这句话,说出了很多人的迷茫。

一个时代轰然消亡,几百万人茫然无措地站在黑土地上。

导演王兵说:“曾经有一群人,为了创造一个新的世界而付出了一切,他们最终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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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厂、车间、澡堂、工人房……

冬日白雪覆上去,肃杀的诗意就冒出来了。

黑土为底,白雪作衬。

世界本不是黑白分明,却不知为何,在东北是那么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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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辉煌都被时间洗得皱皱巴巴,模糊不清。

《少年巴比伦》里,路小路忆起从前:

“这种青春既不残酷也不威风,它完全可以被忽略掉,完全不需要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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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沉浸在伤逝里太久,或主动或被动地为东北镌刻上灰色的符号。

却不知,东北人早已活出来了。

或许,得益于开阔地势,东北人心大,开得看。

在看似认命的生活哲学里,总带着些旁人难以想象的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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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八沦陷,下岗潮……

东北人经历了太多,也明白了不少。

过去的事伤人伤心,只能主动遗忘。

像马三一样,他们把苦嚼碎了咽下去,才能把日子过下去。

生活被他们过成了彩的,过舒坦了、踏实了、开心了,这一辈子也就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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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录片上线后,节目组给赵晓敏发了条信息。

赵晓敏回了句:“好好的,马三走了一年多了。”

大家一直不敢猜测的归期终究还是来了。

“宁可唱死在台上。”

一句戏言,竟成了真。

马三做到了。

我们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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