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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字如面,读莫扎特的信件,心情越来越沉重

 外滩TheBund 2020-06-10

《见字如面》第二季复播。

经历了停播事件,《见字如面》第二季新播出的节目,题材不像第一集那么沉重,信件的数量也变少,但质量依旧上乘。

在这个即时通讯手段无比发达的时代,很少有人会再去铺纸提笔,用心写一封信,花十天半个月的时间等候回音。

那陌生或熟悉的字迹铺陈于纸上,音容笑貌,涌上心头。《见字如面》是对那些写信人的回忆,也是对过往时代的追思。

今天,我们精选了5位音乐家的书信手札,藉此感受一下车马邮件都慢的时代,这些音乐大师们的“见字如面”。

01

莫扎特:我永远是你的小猪仔

我们应该感到幸运,莫扎特在其短暂的一生中,不但写下了巨量的音乐作品,也留下了大量的个人信件。在这些信件中,音乐爱好者们可以将这位真正的神童还原成一个形象丰满的“人”。

这个不怎么普通的人,经常在信件里对亲人说“一千次吻你的手”、“十万次亲吻你”,腻歪得不行。

他会跟父亲严肃地讨论歌剧,讨论音乐家的尊严,也会厚着脸皮问堂妹要画像,说“我吻你一千次,我永远是你的小猪仔”。

幼年莫扎特

读莫扎特的信件,心情会变得越来越沉重。实在不忍心看到他从一个嬉笑烂漫的人逐渐受制于生活,在信里低三下四地求朋友再借给他些钱。

今天选取的是莫扎特22岁那年,母亲病逝后,他写给父亲的信:

致父亲 1778年7月9日

我们不知道和她再相逢的时刻何时来到——但这不会扰乱我;当上帝愿意时,我随时做好准备。是的,他的最神圣的意志已经实现。让我们为她的灵魂朗读虔诚的祷文,并把我们的思想转向别的事情,因为一切事情都有它们适当的时间。

……那时我们将尽可能和平地、光荣地、心满意足地一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后,当上帝愿意时,我们将在天国里重逢,我们生而注定着要走向这个目标。

02

贝多芬:假如我能保持我那完美的听觉

人们总是倾向于去认为,艺术家所遭受的苦难,是艺术家成为大师的必要条件。这个观点放在贝多芬身上,可能就是如果他不耳聋的话,他就没有今天这般在古典音乐中的地位了。


贝多芬给其友人卡尔·阿曼达(Karl Amenda)的信中曾说,“假如我能保持我那完美的听觉,我现在是多么幸福啊!……我最美好的年华即将消逝,不能完成我的才能和精力所应完成的一切。”

然而在同一封信中,他也提到,耳病对他演奏和作曲的影响最小,妨碍最大的是与人交谈。对于贝多芬,如果他没有耳聋的话,还是会写出那些音乐,可能会写得更好。

在此选取的是贝多芬写给一位要出版巴赫乐谱的出版商与他爱慕的女钢琴家的信件:

致法郎士·安东·霍夫迈斯特 1801年1月15日

我希望艺术作品所提供的那些收益,最好使真正的艺术家获得比小商人们更多的利益。……本来早就应该建立一座艺术作品的总库,使每一个艺术家都能贡献出自己的作品,从而换取他们生活中所必须的一切。在目前,艺术家们还不得不在某种程度上做一个商业家。

致泰莱丝·马尔法提(Therese Malfatti) 1810年4月

我很孤独而安静地生活着。虽然偶尔也为光明所惊醒,可是,在你们所有的人离开这里以后,我如有所失;甚至我的艺术,尽管以往那样忠实于我,这时也无能为力了。

03

巴托克:为一切匈牙利的事物奋斗

巴托克,除了作曲家和音乐学家的身份之外,他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民族主义者。

在奥匈帝国内部,匈牙利人备受歧视,不平等不公正,19世纪以来,匈牙利就一直在谋求独立,巴托克就是这之中的一个狂热分子。

在音乐中,他广泛搜集匈牙利民间音乐,结合现代作曲技法进行创作;生活中,他不去教堂,穿民族服装,甚至在信件当中也要求母亲在家也要说匈牙利语(其母Voit Paula是德意志人):

给母亲的信 1903年9月8日

人人到了成年,要明确自己为之奋斗的最高目的,作为他全部活动与一切行为的准绳。就我来说,在我整个一生中,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处于任何情况之下,我都但求能为一个目标服务:为匈牙利民族和匈牙利祖国的利益服务。我想,直到现在,我也曾经就我的薄弱力量之所能及,用大小的行动来证明了这种意图。

从他给母亲的信中,巴托克的爱国之心,可见一斑。这种严格到近乎苛刻的精神影响了他一生。最后,二战时期的匈牙利加入轴心国,公开反对法西斯的巴托克流亡美国,患病离世。

从他的信件中,也可以了解到他对自己作品的疼爱,以至不允许别人以“节选”的方式演奏他的乐曲:

致布达佩斯交响乐团管理处函 1915年12月10日

具有杂拌式的节目演出,充其量只能在“动物园”或“少年”音乐会里,才能容许。毫无疑问,我现在这部作品不但是交响性的乐曲,而且,各个乐章之间的主题联系如此紧密,以至于除非听完前面的乐章,就绝对无法理解后面乐章的内容。

……我必须作如下的声明:如贵团今后不再演奏我的任何作品,我不胜感激之至。

04

德彪西:因为你热爱音乐

Inghelbrecht,这个名字在国内网络上的信息基本没有,我甚至不知道它的正确发音,可他是德彪西生命最后十年中最重要的朋友之一。

Désiré-Émile Inghelbrecht

Inghelbrecht是一位提琴手的儿子,早年在音乐院校学习,会演奏多种乐器。他在乐团中的学习经历使他萌生了做指挥的想法。

1902年,他第一次听到了德彪西的歌剧作品《佩利阿斯和梅丽桑德》,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日后做了指挥,这部歌剧作品也被他诠释了一辈子。

Inghelbrecht指挥《佩莱阿斯与梅丽桑德》唱片封面

1912年,Inghelbrecht第一次收到了来自德彪西的信件,之后一直持续到1917年,德彪西病逝前一年。

大部分的信件都很简短,只有两三句话,完全关于工作。后来,Inghelbrecht慢慢成了德彪西的朋友,信件中谈论的琐事也越来越多。

德彪西向Inghelbrecht敞开心扉的原因就如同他在信中所写的一样——“因为你热爱音乐”。

德彪西一直保持着这份友谊。直到1918年3月25日德彪西病逝前,Inghelbrecht还经常来探望这位比他大18岁的朋友。

那时的德彪西已经没有力气听音乐,只能躺在床上研读总谱,讨论Inghelbrecht将要指挥的作品。

德彪西与Chouchou

在此选取的是德彪西病逝前一年,旅行中写给Inghelbrecht的一封信。

他提到了他最心爱的女儿Chouchou,他不知道她不久也要追随他离开尘世:

致Inghelbrecht 1917年7月

这里的钢琴脾气大得很,每周都要休息一下,不是高音区的键不响了,就是低音区的键不响了。虽然这两种情况还没有同时出现,总还能将就着弹,但有时候根本就弹不了。

……Chouchou现在对巴赫的一首E大调前奏曲恨得不得了,每天早上我赌她能为这曲子恼上一刻钟。我觉得我是管不住她了。

05

傅雷:你年纪还轻,不要操之过急

有时候,我们必须得问一句,《傅雷家书》的意义何在?

傅雷 1929 法国

是,大家傅雷写给儿子傅聪的家书,文学绘画音乐无所不囊括,一经问世一版再版,畅销至今。

《傅雷家书》受到大众热捧,我想除了其书信本身所具有的价值外,无外乎中国读者都想从这当中取经,学习学习怎么教育小孩,培养个大艺术家出来。

年轻时的傅聪

但《傅雷家书》是傅聪、傅敏对父亲的追思,不是普适的教育公式。

傅聪自己也曾在书里说,对父亲的信有些不耐烦,大家也千万不要照着他父亲教育小孩。

傅雷遗书与傅聪

生活当中的傅雷和信件里的比较,显然是另外一副面孔。他很严苛,脾气也没这么好,自己也有很多缺点。

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自己孩子的感情。傅雷曾说自己的文字太死板,不够俏皮,不够轻灵,但能打动人的,正是言语间的真挚:

1954年2月10日

Chopin肖像是我二十三岁时在巴黎买的,又是浪漫派大画家Delacroix名作的照相;Mozart那幅是Paci遗物,也是好镌版,都不忍让它们到北京光秃秃的吃灰土,故均不给你。

1954年7月4日

也许这是你出国以前接到的最后一信,也许连这封信也来不及收到,思之怆然。要嘱咐你的话是说不完的,只怕你听得起腻了。可是关于感情问题,我还是要郑重告诫。无论如何要克制,以前途为重,以健康为重。在外好好利用时间,不但要利用时间来工作,还要利用时间来休息,写信。别忘了杜甫那句诗:“家书抵万金”!

德彪西所写明信片,我一个字都认不得

见字如面,见信如晤。这些大师不是存在于纸面上的几段简介和几张图片,他们也曾经是活生生的人。

这不是将他们拽下神坛,而是将他们视作正常的人。一个节目会做变动,会被删改;一封信件会遗失、会被销毁。用不着惋惜,只要收信人能拿到久待的信,小心拆开:

展信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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