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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面前,人情更暖

 石榴花文艺 2020-06-11

灾难在春风中消融

文/子光

这是发生在豫西小山村的一个真实故事。

朱阳六岁那年,父亲在一家国营矿山企业的矿难中不幸遇难。母亲用仅有的七千余元抚恤金含辛茹苦地将朱阳拉扯大。

命运多舛的朱阳在18岁那年,母亲也因病撒手人寰。从此,朱阳便成了孤儿。

也就是那一年,朱阳开始待弄起一亩多薄田,农闲时四处打零工维持着生计。

经过十多年的打拼和积攒,朱阳将自家三间烂瓦房扒掉,在原地盖起了两层小楼。为了省钱,朱阳买来一辆二手农用三轮车,上手为自家建房转运建材。

自从朱阳家的房子慢慢有了雏型,上门说亲的人也开始络绎不绝了,不久便定下一门亲事,谈好开春等房子装修完毕就结婚。

刚出正月,朱阳一大早怀揣几千元钱,准备去镇上买些建材装修新房。

刚出村口不远,有三位乡邻在路边等车去镇里办事,朱阳停下车,顺路将他们捎上。

黄三叔是朱阳同村不同组的一个邻居。

黄三叔当初不姓黄,姓杜。他亲生父母家在邻县,与黄家是远房亲戚,因黄家无男丁,加之杜家兄弟多,于是在他小时候就过继给了黄家。黄家前面有两个闺女,他排行老三,黄家为显示有男丁,取名为三叔。

黄三叔当年快六十岁,四个闺女均已过门。

黄三叔除种田外,做过很多生意,曾一度为当地最早的万元户,风光一时。

然而好运并没有一直光顾他,后来的生意一路滑坡,竟将家底赔个精光,银行还欠下一笔贷款。

就是在那样一种境况下,他把四个闺女全部风光地嫁出去,没要过一家彩礼钱。

在老四闺女出门一年后,他将自家一栋小楼贱卖给本村村民,老俩口搬进了老宅的土房子里居住。凑够了偿还银行的所有贷款。

昨晚,买房人将全款八万元如数交付黄三叔,千恩万谢,说这点钱连盖房的料钱都不够。黄三叔道:“我们都是乡里乡亲,钱多少才够?一来要钱多了你也拿不出,二来我是急着还银行贷款,咱两家都不亏,都算赢家。”黄三叔一大早,将还银行的钱捆在胸前,为了省钱,不顾十几里路的遥远,他打算步行赶往乡里去。

他正沿公路走着,后面一辆三轮车在他面前停下,只听驾车的朱阳喊:“黄叔,上镇里去,我捎上您。”

黄三叔感激地上了车。这时车箱里已上了四人。

三轮车在宽阔的山路上风驰电掣,车上人都夸奖朱阳驾驶技术超群。

可是,忽然就到一个U形转弯路段,朱阳车速依然未减,拐弯不及,加之路边还有些薄冰,车辆直接驶入约五米深的河道,三轮车侧翻,将车上一行人甩向河道,黄三叔背对翻车方向,后脑部重重磕在了一块大石头上,顿时鲜血溅向未消融的冰面上,当车上其他个人从河道中爬起来,与手部擦伤的朱阳一起将黄三叔抬上路面时,只见黄三叔双手紧紧按着胸膛,眼神灰暗,似乎想说什么,人们都在想,黄三叔不但头部受伤,胸部恐有内伤。当他们一行又拦一辆车把黄三叔送到往乡镇医院途中,车上那位村卫生室医生就说:“人已经不行了,送医院也是徒劳。”

于是,车辆调头往回拉。

车停到黄三叔院中,朱阳跑进黄三叔屋里,见到三婶“扑嗵”跪下道:“三妈呀,我闯祸了,我三大不在了,都怨我,是我害死了三大。”

厚道的朱阳知道,黄三叔家中没有男丁,是黄家一门永久的痛,在黄三叔死的瞬间,他立马将“黄叔、黄婶”改口为“三大、三妈。”

三婶见到血泊中黄三叔,当场昏厥过去,在场医生赶快掐住三婶人中,三婶渐渐苏醒,人们慢慢将经过告诉三婶。

刚强的三婶说:“人死不能复生,赶快料理后事吧。”

买棺材时,朱阳要买上好的柏木雕花棺材,三婶说:孩子,你叔活着就看上了这店中的松木棺材,不必多花那么多钱;买老衣时,三婶更是拣最普通的衣料。

当人们给黄三叔换衣服时,人们发现黄三叔的双手还紧紧按在胸前,身下满是血迹,人们强掰开双手,原来他胸前的包里放着还银行贷款的所有现金。

三天来,无论黄家人同意还是不同意,朱阳都以孝子身份披麻戴孝跪在灵堂,来了吊唁的人,他先奉陪一起哭灵,然后一位一位地磕头还礼,哭时“大呀,大呀"的悽惨,磕头时的虔诚无不让人动容。他少有空隙吃饭,村里人都来了,吃饭的人很多,缺什么少什么,不等人再问,他赶快去买。到了晚上,四个闺女女婿换班守灵,而朱阳坚持陪着每一位闺女和女婿守灵。三天两夜没合过一眼,此时他已眼底泛着血丝,脸也消瘦了一圈,整个人疲惫不堪。

出殡那天,天空异常晴朗,只有三天功夫,门前的河水便完全消融,潺潺流淌的河水仿佛在咏唱一曲生命的挽歌。想必早将黄三叔洒在河滩的血水冲洗干净。

悲悯的唢呐声在山村中回响,白色的纸钱在湛蓝的天空中飘荡。朱阳打着幡走在出殡队伍的前列,可怜的黄三叔,一生竟然没有拍过一张照片,遗像只能用身份证上的照片,放大后模模糊糊又自带网格取消不掉,路人见了都觉得可怜。

下葬的时候,在镇里法律事务所工作的黄家表侄也来到现场。村里人都知道,全镇上下大小法律纠纷案件大都由他办理。

黄三叔葬礼结束后,帮忙的村民都聚集在黄家院中不肯离去,他们都想知道黄朱两家究竟如何处理后事。

屋里狭小的空间也坐满了人,村长先说话:“趁着人都在,咱们把黄家后面的事说一下。”黄家表侄先发言:“朱阳这娃没有驾照,开着报废车辆,属于非法营运,按理说他要负全责,我大概算一下,大约赔偿金是50万到70万之间,若取下线按50万算起,每一个闺女赔偿十万,三婶留点钱养老,今后我三婶养老问题,还得指望四个闺女哩,此事若需要诉讼,我给咱免费代理。

此时三婶发话,还是让朱阳回来,我们一块儿商量吧。

披麻戴孝的朱阳从外边进到屋里,低着头一声不吭,三婶让她坐在炕边上。村长道:“朱阳娃子,你说说你对这事的想法。”朱阳说:“我三大这事全怪我。我现在已想好两套方案,一是我给我三妈养老送终,我过继给她当儿子;二是我该赔多少钱,赔多少钱,钱不够,我把我的房子卖了也得赔,三大太惨了。”

这时老大女婿发话了:“你给我妈养老送终,岂不是剥夺了我们做子女尽孝的权利吗?黄家姊妹四个让外姓赡养自己的母亲,大理也不通,说出去,我们四家还有颜面吗?”

此时黄家二闺女使劲扯着女婿的衣服,女婿忙说:“让你卖房子赔偿我们家钱,我们还做不出逼迫别人倾家荡产的事来,这岂不是一场灾难没结束,又制造一场灾难,往后你住哪?哪家闺女还肯嫁你?

话音刚落,三闺女看一眼丈夫,丈夫示意让她说俩人商量过的话也讲了出来:“我们家家生活过得紧巴,但也不能拿我大的事来赚钱。我大一辈子挣钱艰难,养活我姐妹不容易。他临不在也不欠别人一分钱。他一生钱挣得清白,我们不能辱没了我大一生名声。”她的话音没落四闺女抢着说:“大家都不说那么多了,妈,我陪着你,等我大过了五七,我到镇上住,以后我养。”

三婶平心静气地说:“朱阳娃子,你大你妈不在得早,熬到今天不容易。你三叔不在了,你也花了好几千了,也算尽心了你好心让你叔坐你车,满车就他不在了,这是他的命,不怨你,我们这会儿让你赔偿,便枉费你一片好心。你赶快把你的房子拾掇好,结婚吧!我看到你有个幸福地生活,也就安心了。我养老有几个女儿呢。”说到这里,她瞅一眼表侄接着说:“法律是个啥?不要别人赔偿金,总不违法吧?”

三婶话音刚落,朱阳双膝跪地哭诉:“妈——呀!”泣不成声。屋里顿时哭声四起。

村长出了屋,站在门前石头上发话:我们村素来民风淳朴,邻里和善。这次不幸发生后,黄家厚道,朱家义气,这场事截至今天,以后就此不再提任何事情,黄朱两家两清。大家都散了吧,各家忙各家的事去吧!

屋里的哭声也稍微轻了一些,三婶给闺女女婿们讲:“听说临县你大杜家的兄弟,也是你们的小叔惹上官司,他开的一辆三轮车被一个老汉醉驾追尾,老汉当场死亡,现在你大的兄弟被老汉的子女讹上了,你们抽空赶快去看看,能帮多少就帮多少。”

抛弃了法律的牵绊与束缚,依赖本真天性社会更合谐;相反,灾难将继续蔓延……

同样都是山村,同样都是天灾人祸,最后的结果怎么就大庭相径、迥然各异呢朱黄两家面对灾祸,都能设身处地为别人考虑,使灾难给人间带来的痛苦,就像春风吹拂坚冰一样,很快得到化解、消融。相比那些唯利是图的世俗,引起了们更多思考与感慨……


(作者简介:子光,本名任红升,河南省三门峡市人。爱好诗歌,散文,小说。偶有拙笔,难登大雅之堂。文笔乏力,不吝赐教。讴歌真善美,传播正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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