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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民”陈从周

 颐颀书斋 2020-06-11

2010年夏天,我和同学相约去上海看世博会。期间,看了城隍逛豫园,那天游人挺多,加上天气炎热,不免扫了游玩的兴致。

十年后的今天在《陈从周传》里晓得:当时所逛的豫园,东部是在1987年修葺重建刚开放的。修建是1986年决定的,同济大学教授陈从周,每周三天以上在施工现场,他说:“我不要设计费、教授报酬、也不要车马保驾,我要的是指挥权。

1987年陈从周在豫园东园指导修缮工作(网络图片)

不要钱而要指挥权,不是陈从周有钱,也不是他要过过有权的瘾,实在是怕瞎指挥,耽误他的园林梦。

他在豫园特意添建了一座古典戏台,他认为园境即曲境,景曲交融,实中现虚,虚以托实。将就的泾和讲究的渭在陈从周那里浑然一体。   

园里面也有个戏台,虽然很少唱戏,唱了也没多少观众,但,让人觉得它就应该在那里。

依稀好像哪里看到过他和奉贤有关,一查,“古华园”是由一代园林宗师陈从周设计的现代仿古园林,池北有“超然堂”,堂中匾额上字也是陈从周手书。

难怪,豫园的戏台主流受众是市区居民,古华园的戏台特供奉贤居民,陈从周自然是想不到现在流动人口这么多,也想不到现在的人们大多不看戏了。

然而,多年后,古华园在当地依然极受欢迎。园外四季分明,园内,四季的景井然有序的不同,默默地与园外接轨。

陈从周多才,不止于一代园林宗师,更兼具画家、书法家、作家多种身份。

陈从周(右)与张大千(左)

1948年在他30岁时,就在上海永安公司办过画展,张大千写了七个大字:“门人陈从周画展”。

他的五篇《说园》,内行看得见门道,外行看得想入门。

他的学生刘天华在回忆文章里记了陈先生的一段话:“做我的学生,知识面一定要广,许多人有点怕,其实不难的,就是杂了一点,看你底蕴了。”

这么讲究底蕴,其实也不过希望学生们将来设计的园林,经得住时间的考验。

陈从周进入园林学也和读书有关,中学时粉李清照的词,粉了词就想了解人,结果是由女及父,读到了李清照父亲李格非的《洛阳名园记》。

他自己也说:“这篇文章真了不起,对我一生治学起了开锁的作用,我不仅在写文章上学习到东西,而最关键的,是给了我当园林学课的重要教材。”

兴趣从来是老师,方法从来是由此及彼。未必能成大家名家,争取成个玩家,再不济,有个兴趣至少对得起自家。

设计园林他讲究的是意境,就是引景借景漏景要含蓄曲折,保护园林他讲究的是直和直接。

陈从周的成就果然郁郁,他的朋友圈也是名人济济了。

徐志摩

陈从周出生于杭州,祖籍是绍兴道墟杜浦,陈从周与徐志摩是亲戚关系,徐志摩大伯的女儿是陈从周的二嫂。后来,陈从周又娶了徐志摩的表妹蒋定为妻,更是亲上加亲了。陈从周比徐志摩小22岁,童年时期陈从周在自家花厅见过徐志摩的一个背影,十多岁时读了徐的诗文,就对徐充满了“无缘无故”的爱。

虽然只见过一个背影,但陈从周从小喜爱文学,对徐志摩一向崇拜。所以他为这位兄长却做了不少事情,大多是顶着风浪而为的。譬如写《徐志摩年谱》,徐志摩因飞机失事身亡的遭遇,令陈从周十分痛惜,于是他萌生出为徐志摩立传的心愿。他说过:“从前我爱读清初的纳兰容若(性德)和黄仲则(景仁)的作品,总觉得这两个天才作家死得太早,当时的人忽略了好好地记载他俩的事迹,以致后人了解不深,一想起就要不快。我编这本书的动机就是单凭这一点感情作用。”他开始着手搜集大量有关徐志摩的资料和轶事,并采访了张幼仪、陆小曼等知情人,“集腋成裘,掌握了许多第一手资料,想写传记难于下笔,于是改换了我的方式,将这些资料排比成年谱”。陈从周断断续续用了十五六年时光,才写成《徐志摩年谱》。初版印于1949年秋,当时政权更迭,不少人说他多此一举,徐悲鸿也来信劝他:“志摩年谱鄙意出版后欢迎者恐不甚多,盍用精力从事其他工作乎?”,但倔强的陈从周还是执意出版,他在《年谱》中写道:“我编这本书的动机就是单凭感情所起的作用,觉得现在再不给志摩写出来,往后恐怕更难了。”

1949年8月,陈从周正在上海圣约翰大学附属高中教书,他自费印行了 《徐志摩年谱》,当时只印了500册。他说:“我编这书只是提供研究现代中国文学史的一部分资料,所以内容力求有据,以存其真。过后有人研究五四运动后新文学作家的话,这书对志摩的一部分多少有一些小小的帮助。”这本年谱虽然只有薄薄100来页,但内容丰富,除年谱外,还辑有 《志摩日记》《志摩杂记》《志摩随笔》《志摩家书》等,是一本关于徐志摩的综合资料汇编。书中刊有徐志摩的学生赵景深写的《志摩师哀辞》代序和《编者自序》,又附照片、手迹等10余幅。年谱详尽记述了徐志摩的人生轨迹,展现诗人激昂慷慨、爱国忧民的情怀,也写出了诗人交游广阔以及不乞于富贵之门的高尚气节。年谱记述了徐志摩早年赴美留学等经历以及1931年乘飞机在山东济南失事遇难的经过等,没有虚文,极为翔实,且条条事实有案可稽。这也是陈从周的出版处女作。


徐志摩的得意门生赵家璧对年谱十分赞赏,他对陈从周说:“没有你的书,志摩的家世和前半生弄不清了。”作家沈从文也对陈从周有过类似表述。这部年谱,如今已成为研究徐志摩和中国现代文学史的宝贵资料。

1965年4月,徐志摩之妻陆小曼病逝上海华东医院,临终前将《徐志摩全集》的一份样本及陆小曼自己画的山水手卷等物交给了陈从周,幸亏陈从周及时将《全集》送给了北京图书馆,将手卷移交给浙江博物馆,从而躲过了浩劫。

在徐意外离世后,和陆小曼来往的人日稀,渐渐地只有陈从周去看她了。

梁思成

梁思成反对拆北京城墙,陈从周反对拆苏州城墙。两人最后一次相遇是在1963年扬州筹建鉴真纪念堂,1972年梁离世的消息,陈从周是在报纸上看到的。

其时在安徽歙县五七干校“改造”的陈从周正患胃出血,但向工宣队请假执意要去发唁电。步行到歙县县城发出唁电。

病,不在乎,山路难,不在乎,电报终究是迟到的,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与梁思成亦师亦友的情分。

王蘧常

大书法家王蘧常是陈从周大学时的老师,五十年未断往来。

1988年静安宾馆王先生九十大寿,人群中有人喊“陈从周到了”,王老先生十分喜悦,准备迎接,七十岁的陈从周却见面即下跪,三叩九拜。

乐峰

《陈从周传》作者乐峰是他的弟子,也是个书法家,陈从周对他说:“不要卖字,有人要就送吧,要有骨气。”

他的朋友圈除了名人,还有学校的花匠、理发师、门卫,以及施工队的工匠,他会请他们抽好烟喝好茶。他始终把自己当小民,从来没把自己当泰斗。

陌生人与一个人的作品打交道,熟人则与一个人的人品打交道。作品人品双馨,他能做到,会不会因为从了周礼呢?

著名古建筑与园林学家、原同济大学教授 陈从周

手稿《历史文化城镇保护事典 序》三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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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从周 


(1918-2000),原名郁文,晚年别号梓室,自称梓翁,浙江杭州人,中国近当代著名古建筑园林艺术家。生前为同济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擅长文、史、兼工诗词、绘画。著有《说园》等。1944年被著名画家张大千所赏识,成为张大千之入室弟子,攻山水人物花卉。建国以来,积极从事保护、发掘古建筑工作。他揉中国文史哲艺与古建园林于一炉,出版了第一本研究苏州园林的专著,其《说园》五篇,总结了中国园林的理论。晚年参加多处园林设计实践,直接参与指导了上海、浙江诸多古园的维修和设计工作。陈从周是位才华横溢的人,具有诗人、画家的感情和气质,又有中国文人所特有的幽默诙谐。他并不善于言辩,但他的演讲或报告,常是风趣横生,令人捧腹大笑。他很努力,勤于耕耘,每日必写必画,从不停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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