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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炜羽|宋元以下绝不扰其胸次 ——新见胡匊邻印册序

 d大羊 2020-06-13

此篇为张炜羽老师特意为我们今天首发的《胡匊邻自钤印稿》精心所作序言,详细讲述了一个我们又熟悉又不熟悉的“晚清四大家”之胡匊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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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元以下绝不扰其胸次 
——新见胡匊邻印册序
张炜羽

对于晚清著名篆刻家胡钁的艺术成就与历史地位的评判,近百年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各家褒贬不一,经历了前热后冷,今又复归推崇的跌宕过程。如近代海上宣和印社主人、知名印章鉴藏家方节盦在编辑《晚清四大家印谱》时,将胡钁与大名鼎鼎的吴熙载、赵之谦、吴昌硕三巨头并驾齐驱。西泠印社创始人之一的叶铭在《再续印人传》中对胡钁颇为赞赏,称其:“治印与吴苍石大令相骖靳,虽苍老不及,而秀雅过之。” 西泠印社副社长方去疾识见超拔,对胡钁也是青睐有加,曾编辑《胡钁印谱》,为其播名印坛。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西泠印社社长沙孟海的学术专著《印学史》中根本不列胡钁之名,胡钁甚至被今人摒除在“晚清民国六家”之外。这似乎不是简单的疏失,观赏者对一位篆刻家作品的喜好程度和艺术审美趣味竟如此判若云泥,值得后人深思和研究,其关键点,当然要从胡钁印作的本身和时代审美观的变迁中去探寻。
胡钁(1840—1910)为浙江石门(今属桐乡)人,自幼随父宦游,遍览江山名胜与前贤手迹。及长,从名画家费丹旭之子费以耕习画,所绘山水近髡残,仕女、花卉均秀逸有致。胡钁游艺于上海及苏杭两地期间,与书画家、收藏家蒲华、杨晋、吴滔、吴征、高时显、葛昌楹、陈汉第等广结金石之缘,并为他们镌刻了数量不菲的印章,又与徐三庚、吴昌硕交善。此外胡钁还精于竹刻、木刻、雕砚与镌碑。

胡钁 竹刻扇骨局部

吴昌硕称赞其“双钩古人书入石,能与原本不爽毫发”。位于西泠桥畔的秋瑾墓碑,就是由吴芝瑛书丹,胡钁勒碑。胡钁又曾在黄杨木上缩刻《大唐圣教序》《九成宫醴泉铭》《麻姑仙坛记》等传世唐代书法精品,丝丝入扣,妙到毫巅,令人拍案叫絶。

胡钁 金石刻画臣能为

作为与吴昌硕同时代的篆刻家,胡钁的艺术修养与成就是多方面、深层次的。若从印艺特色来论,其篆刻专攻秦汉玺印,取法高古。高时显称其“宋元以下各派绝不扰其胸次”,可谓一语中的。胡钁所作朱文印有别于时人圆转的玉筯小篆体,多作粗阔的处理。白文印则师法汉魏凿印和玉印,并参融秦印、诏版中的穿插、避让、欹侧等手法,辅以瘦劲峻挺的刀法,使印作在浑朴妍雅、疏密自然中表现出一种有意无意的错落之美。

胡钁 墨戏

胡钁 小西亭读画记

方去疾对胡钁篆刻有一综评,称其:“章法疏落紧凑,一任自然,对印章中悬殊笔划的处理,独运匠心,达到疏密各不相犯,竟成妙构。用刀挺秀,转折犹如曲铁,看似漫不经意,而能表达笔意,处处皆体现其呕心沥血过程,尤其是细白文的成就最高。” 确为的论。

胡钁 遣毫作仆呼墨为卿

胡钁尊奉“印宗秦汉”的传统审美观,得到了晚清至民国间同样有古典情结的一批文士与艺术家的赏识,被推为:“印之正宗,当推匊邻。”胡钁印作表现出一种貌似漫不经心的大智若愚、大巧若拙的智慧与趣韵,确实需要细参深味。然而站在近代篆刻艺术发展历史的高度来观察,胡钁虽不受流派印风的染惑,表现出了自觉的艺术个性追求,但他尚未摆脱“印内求印”的传统束缚,也没有形成一套独特的篆书风格,刀法、篆法游离于汉凿、玉印与浙派之间。

胡钁 我心安得如石顽

虽然胡钁细白文印造诣极深,不乏精彩之作,但其艺术语言的表现力还是相对单一、薄弱,成功作品的数量与吴熙载、赵之谦、吴昌硕三位相较也处于弱势,加上其弟子甚罕,又长期乡居石门,未能融入上海等近代经济文化发达之地的艺术圈,篆刻作品也没能得到很好的揄扬、传播。随着时代的变迁,步入流派纷呈、彰显个性风貌的民国印坛,守望传统的胡钁,其篆刻艺术的感染力和影响力逐渐消退,也在情理之中。然而可喜的是,随着当代社会艺术审美取向的多样性发展,加上印坛流行着过多粗犷、恣意的作品,原先一些以传承古代篆刻经典风貌为主的印人作品,古调新弹,重获赏音。胡钁清朗纯正、内敛藴藉的印作,也再次唤起了有复古情怀人士的关注。

胡钁生前印作汇集成谱,有《晚翠亭长印储》、吴滔题签本《胡匊邻先生印存》等,惜未能一睹真容。至民国间,尚有一九二五年左右钤拓的《胡钁印存》一册,存印一百六十三方。一九三六年方节盦宣和印社钤拓的《胡匊邻印存》二册,存印四百零五方,边款三百九十九件。是谱制作精良,并迻録了光绪二年(一八七六)仁和高保康为胡钁印稿所撰篆书序言原迹,为收録胡钁原印最多最精之本。一九五一年,方节盦所辑《晚清四大家印谱》卷三为胡钁的《晚翠亭印辑》, 存印一百零二方,皆附边款。日后胡钁原印星散,成规模的胡钁原钤印谱已罕见。


方节盦所辑《晚清四大家印谱》之胡钁《晚翠亭印辑》部分印稿

然而幸运的是,己亥年仲冬,桐乡印友费君胤斌,为弘扬乡贤印艺,特从东瀛携归胡钁原钤旧印册一,内多未见之佳品。晴窗披览,朱墨相映,令人欣喜不已。古人曾曰:读未见书,如得良友。余平生亦喜搜集印家朱拓,如闻有孤本妙迹,必穷索冥搜,读之而后快。此胡钁印册诸印,神清韵远,逸趣横生,且多新面,足资研索,岂不快哉!

传世胡钁印谱所载以杨晋、吴伯滔、高时显等用印为伙,此东瀛胡钁印册也收録不少。是谱共存印一百五十六面,边款二十八件,有“杨晋之印”“杨晋”“海上神山忆旧游”“墨以欢露”等名品,印泥钤盖厚重精准,赏心悦目。

杨晋

海上神山忆旧游

墨以欢露

而余最留意谱中未见之作,经仔细核对统计,得新品近五十钮,诸印对深入研究胡钁篆刻艺术风貌与交游圈,实为不可多得的珍贵资料。其中为嘉兴甘泉乡诗人钱耆孙所作既多且精,如细白文印“钱耆孙印”耆孙长生安乐”“拙若学吟”;

钱耆孙印

拙若学吟
拙若词兄属正,匊邻。

带隶书意味的朱文印“仲英一号拙若”;仿浙派切刀白文“仲英”;小篆朱文“耆孙”等,均属胡钁晚年上乘之作。另据仿汉朱文“惜华闇主”边款,是印胡钁刻于光绪三十三年(1907),于2013年三月在中国嘉德拍卖会上参拍。“耆孙长生安乐”一印则为光绪三十四年(1908)暮春,钱耆孙临行北上前所镌,时钱氏廿七岁,胡钁已年近古稀。胡钁于边款中称钱氏为“仲英知音”,二人当为忘年之交。

耆孙长生安乐

此外像椭圆双龙朱白相间印“御题清芬世家”和细汉白文印“家在古由拳里”,对研究钱耆孙家世也有一定参考价值。

御题清芬世守
匊邻为仲英词兄□属即正

家在古由拳里
老匊小匊合仿汉印。

此谱中令余最为心折的还有仿汉细白文“朝看画暮读诗杨生得此可不饥”“金石刻画臣能为”“息翁”;仿汉宽边朱文“莹在四五之间”;仿秦半通印“隽仙”;长形朱文“仲斋手拓”等。

莹在四五之间

朝看画暮读诗杨生得此可不饥

其中“朝看画暮读诗杨生得此可不饥”十三字印,注重线条微妙的粗细变化,章法从右至左,平正中逐渐欹侧,在茂密中生发势态之美。这种变化之妙似无意实有意,当为胡钁殚精竭智之处,是印属胡钁不可多得之神品。此胡钁印册不仅具有较高的艺术欣赏价值,还具备一定的学术研究价值。它的出版,既是胡钁之幸,也为当今印坛之大幸。
庚子孟陬定稿于春申郢庐
 
【注释】
一、叶铭《再续印人传》卷一第八页。
二、方去疾编《胡钁印谱》,上海书画出版社,一九九一年版。
三、《中国印谱全书·胡匊邻印存》二册,人民美术出版社,二〇一一年版。
四、《晚清四大家印谱》卷三《晚翠亭印辑》,上海书画出版社,二〇一九年版。

张炜羽

号鸿一,别署二十八贤斋、郢庐。1964年生于上海。
篆刻作品2001至2005年连续三届荣获上海市书法篆刻大展一等奖。在中国书法家协会、西泠印社、中国篆刻艺术院等主办的全国性书法篆刻展览上获奖、入选数十次。印学论文连续入选1998年以来西泠印社举办的历届国际印学研讨会、“孤山证印”国际印学峰会等十余次,并多次获奖。
出版个人篆刻集有《禅语物咏名句印痕》《当代篆刻九家·张炜羽》等;著有《近现代海上印人研究系列》;主编《海上印坛百年·近现代海上篆刻名家印选》《海派篆刻家代表系列作品集·方介堪卷》;合著有《古瓦当文编》《篆刻三百品》《中国篆刻流派创新史》《印坛点将录》等。
现为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篆刻艺术院研究员、西泠印社理事、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上海市文联委员、上海市书法家协会常务理事、上海韩天衡美术馆副馆长、海上印社理事兼艺术委员会委员、上海浦东篆刻创作研究会副会长、海上小刀会成员、鸿艺社社长。

作品欣赏

此境此处逍遥

昂藏七尺印石


孤山不孤处印石

156方,三分之一新见!
《胡匊邻自钤印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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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原色印谱的印刷,沿用珍本印谱丛刊系列的350dpi超高精度印制工艺,准确还原原谱的精神面貌~
用纸亦同珍本印谱系列,使用选用色彩还原度高的高档绵柔特种纸印制,布面软精装,手感光滑,翻阅舒适!明明看的是印刷品,却有看原钤印谱的赶脚!印泥的纤维感、印拓的堆积感、纸张的纹理感、线条的微妙变化,都有!










装帧上,也是相当考究,
灰鸭绿布面精装,封面书脊文字烫白,简洁大方:

封底压胡匊邻精品代表印作之“小西亭读画记”:


函套采用进口特种牛皮纸,压胡匊邻代表朱文印作之“墨戏”,庄重肃穆,典雅大气:



两个版本,
特别纪念编号版仅金石书画录有售):


《胡匊邻自钤印稿》除了布面精装老胡自钤印作156方原色印稿之外,还可得曾在“金石书画录”微拍直播间给大家展示过的胡匊邻“复印”“问泉谷而不知”原拓印稿(随机一方)!就是下面这样滴:

胡匊邻原拓印蜕 复印

胡匊邻原拓印蜕 问泉谷而不知

同时,还有毛笔书写编号本收藏证书,

上面还钤制了主编费胤斌老师摹胡匊邻篆刻“玉芝堂”原打印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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