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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说亲情:读懂父母的生与死

 微尘苍狼 2020-06-13
   转眼间,母亲离开我们已经十八年。父新走得晚些,也有七八年了。他们都是在深切感到无力挽留生命之际,与磨难和死神搏杀几个回合,就撒手人寰了。其时,无不显得胳膊拧不过大腿的仓皇和孱弱,无奈地抛舍一切,包括从他们身上掉下来的几块肉,仓促启程,踏上各自的旅程。没有随从,没有同伴的邀约,茫无目的地孤独前行。从此,我们再也无法看清他们的世界。他们会在哪里歇脚,又在哪里投宿呢?
“君子一举足不敢忘父母,一出言不敢忘父母。”(《曾子大孝》语)古代圣贤很喜欢拿君子说事,而平常人多不敢以君子自居,但谁能忘了父母?又怎么忘得掉呢?“一举足”、“一出言”都不敢忘,标准未免严苛,在这个视“拼搏”高于一切的时代,甚至无所企及。父母在时,没有做到俯守身侧;父母走后,更没有做到香案不熄。然而,父母的音容笑谈,以及他们的言传身教,却与骨髓融合了。父母就是续不完的亲缘,一本读不完的书。


只有在父母这本书里,才能真正读懂死原来需要那么郑重。平日里,面对朋友、熟人的死,只能以旁观的姿态出现,这是非亲非属的身份所决定的。虽然难免凄然,但完全是另一种滋味的悲悯,也未必会坠入冷森的境界。而父母的死,是一个巨大的存在。它就真切地停放在身边,宛如长满尖剌的球体,扎得人很痛,又必须容忍它、放纵它,而它却用自己的冷酷演示着一个真理,宇宙有无限的空间,有永恒的时间,都不属于哪个人;所以谁都无权主宰死亡,必须绝对服从,这是苍天制造的悲哀,却对谁都一视同仁。虽然帝王具有努力不死的特权,圣贤可以为死后流芳而奔走,但无一人可以免死。苍天给你一生,又还你一死,就像排队上车,到热闹的地方逛一圈,又排队下车,回到寂灭的起点。这个起点又是不变的终点。
伟大的死亡尚且如此,何况一介平民呢?父母之死,只有在儿女那里天塌地陷。苍天见得多了,根本不当一回事。所以,儿女便成了父母唯一的寄托。然而,他们离去了,似乎越走越远,儿女们还能做些什么呢?耶稣为他的孩子们虚构一个极乐世界,诗人也会为自己虚构一个浪漫的行程。在很多选择中,虚构似乎可以摆平一切。如果只能这样,我当然要为父母虚构一个属于他们的世界,没有冤屈,没有疾病,丰衣足食,逍遥居安。我知道,他们有了这些,就会感到十分满足。
只有在父母这本书里,才能真正读懂敬畏。乌鸦反哺、羊羔跪乳之类的故事,无需将其拟人化,大概都属于动物的天性和本能,并非孝心使然。人作为动物,当然也具有这种本能;人作为高级灵长类动物,又经历了几千年传统文化的浸润,仅仅停留在乌鸦和羊羔的本能上,怎么说得过去呢?思维、情感所赋予的自觉,应该远远大于本能,唯其如此,才算得上一个人。


人的敬畏感,滥觞对父母的敬畏,这是人格的基本原素。无论父母为上等人,还是底层人,无论他们聪明伶俐,还是痴呆傻哑,他们生了儿女,儿女为他们生,彼此之间的慈悯和敬畏就注入到血液里了,无法给予修改。即便父母未尽天职在先,或有失慈爱在先,或者他们并没有能力去安排后人的前程,儿女也没有权力以怨相报。仅生和被生这一层,就已换得敬畏无止。更不用说可以对父母随意发难、弃如草芥。将任何劣行用于父母,都有违天良!父母怎能不被敬畏呢?无论是怎么一对父母,有他们在,家就在。有家在,儿孙才有了归宿,生存才有了主张。这是什么力量啊?我想应该称作父母的定力吧?
在父母这本书里,儿女们还务必读懂责任。父母概念的第一要义,便是责任、付出,无休止的责任,无休止地付出,这是为人父母的通用规则。上一代父母老了、走了,责任才算休止;儿女辈一经为人父母,责任便自然落到自己的肩上。从来都没有只做父母,却不负责任的便宜事。如果有,便是蓑落的开始;孙子辈,早晚要为人父母,对他们提前进行一点责任教育,自然会大有裨益。
很久没有和父母对话了,今天突然记起他们,便涌出了一堆想法:父母作为父母,走了;自己作为父母了,老了;儿女作为父母,说累;孙子辈作为未来的父母,也该提前懂得一些关于父母的事,以益于他们的成长。角色在更替,责任也在传递,处在我们这一辈,做是责任,说也是责任;于是,就写了上面的话,以慰父母的在天之灵。                                       2019年12月24日于三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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