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苍神腴 风韵高绝 ——亚明《清湘诗意图》掇英 黄山移步见奇,涉目成景,“横看成岭侧成峰,高低远近各不同”,只要有绘画修养,移至宣素之上,篇篇都可成为清丽图画。古往今来画家们以各自不同的审美视角和不同的笔墨风格表现了黄山多方面的美,如78图介绍的张建中的《巍巍黄山》,以典型素材概括其嵯蛾险峻的气势,而亚明的这幅画,则以石涛诗意附丽其间,又有另一番特定的情致。 丰子恺先生说:“我看画,常用书法的眼光。凡不假做作,不用机械功夫,而天真自然,一气呵成,笔情墨趣毕露,与书法相似的,我都喜欢看,我相信这是良好艺术的重要条件之一。”这幅画的独步之处,我认为正有着丰先生所说的审美趣味。 画上山石草木的勾写点画,其起伏、折迭、顿挫、婉转、点擢等诸手法,皆不假做作,随意挥写,画幅上弥散着笔致的变化美,呈现着笔势的飞动美,笔墨间“藏骨抱筋,含文包质”,确乎与中国书法有着共同的美学理趣。这些是无须经意探求而一眼便窥到的。 倘进一步细读,这些效果的取得,又是以枯笔渴墨为其主要表征,散笔老笔加焦墨,下笔迅疾如风,浓不痴钝,焦不涩滞,活华多姿,骨苍神腴,应了“老墨主骨韵”之说。 这就自然使我联想到一些未入堂奥者的通病来,他们作画唯恐交代不够“到家”,每每画一笔蘸一下墨,不敢用或很少用枯笔渴墨,因此常常失之软、瘫、弱、浮,没有骨力,缺乏刚健之气。 以笔者自己的艺术实践和学习古今优秀作品领悟到:敢于用枯笔焦墨作画,不但是对中国绘画工具性能的娴熟把握,更是一种艺术胆魄的袒露,一种高品位的追求,是对“燥则有骨”这一类美学观的深切理解。 不信,请看历史上的一些大家,从钱松岩、黄宾虹、虚谷、弘仁到倪瓒等人的作品,无不向我们昭示着这一绘画圭臬。潘天寿先生的话也可成为我论点的佐证,他说:“元季四大家,除梅道人外,虽干湿互用,然以干为主,湿为辅矣。” 这一绘画技巧之所以向为人们重视,其奥秘早就为唐朝张彦远所道破:“夫象物必在于形似,形似须全其骨气,骨气形似皆本于立意而归乎用笔。”因为在审美感知中,刚建、劲锐、古涩、松秀等等这些味道常常是和枯焦的笔墨联系在一起的,而丰腴、润泽、酣浓、浑沌等等则常常是和水墨洇化效果分不开的。 前者立形质,支撑画面,是造型的基本因素,是物象结构和画面的框架,如同乐曲高音部的旋律;后者,多以团块出现,其形状和色度可变,是凭附于墨线的衍化成分,如乐曲中低音声响,是非本质的东西。况且,从绘制表现来说,“从枯加润易,从湿改瘦难”(清·龚贤),“干笔易好,湿笔难工”(潘天寿),因此,就更有重视枯笔焦墨的必要。 这幅画便生动而具体地体现了这种观点,没有多用水墨渲染和色彩的修饰,向人们展示的多是风骨毕现的本质的东西。画家一方面在跌宕奔放飞动流转的笔墨间畅抒情怀,另一方面却不失精谨严肃认真刻划的态度,左下方山石阴阳向背高低不一的堆垒,右上方山崖用云锁中腰去表达其转折形态,平中见深。更耐细审的是许多松树无论远近大小,棵棵随意着笔可是都形具神现,精妙绝伦。这些经营都显示出画家精湛的艺术造诣,令人叫好称绝。 看优秀杂技演员表演高难度动作时,轻松自如,面带微笑,观众只会为他的高超技艺忘情地鼓掌喝采,而不会为他捏汗担心;听音乐大师演奏高难度乐曲,人们都陶醉在美妙的音乐意境之中,不会担心他按错音阶。我赏亚明《清湘诗意图》,就有类似的感受。 1994年7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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