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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许多人问过：“你为什么吃素”，记不清自己在各种不同的场合下有过多少种不同的回答了。 素食至今已四年了，今天若要写些什么，告诉更多的人为什么吃素，我想就用一句话概括吧：“为了生命最朴素的愿望——活下去！” 我想大家应该很快明白过来，这个“活下去”的愿望，并不是指我自己本身，而是与我们息息相关的千千万万、生生不息的每一个生命个体。但这样一个最基本的愿望，却往往因为我们还活着而被忽视、屏蔽或漠然了。 我曾经也不觉得“活下去”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因为我的周围就是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我从小在海边长大，广袤深邃的大海给人予无限的遐想，各种生命似乎如海水般永不枯竭； 来到城市里，太阳依旧每天照常升起，街道上人们穿梭如织，花园里百花齐放，草地上小狗来回奔跑，水果店里摆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果……来自大自然的馈赠无处不在。 直到十年前的一次意外，我在篮球场上不知怎么就弄断了一只脚的脚筋（不太痛，但是一只腿站不起了，断得有点莫名其妙的感觉），不得不到医院进行手术，之后绑着厚厚的石膏在床上度过了近100天的漫长时光。 我记得躺在病床上的第二天下午，当一些相关的纷繁的人事渐渐安排好并离去后，秋日的阳光洒进病房，走廊里站着一个陌生人，边打电话边踱步，双腿灵活自如地摆动着，我望着他的侧影，忽然意识到“能够自由地双脚踏在大地上是多大的一种幸福啊！” 但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把这视为一种幸福，反倒以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直到自己现在失去了这种能力，才感慨身体健全的可贵。即使有再多的钱，谁愿意真正失去一条腿呢？ 我想到的是自己过往对健康的挥霍和不珍惜。康复后我似乎比以前更热爱生活了，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自己突然觉得身体健全就是一种莫大的富足。 三年后，几乎如出一辙，我的另一只脚的脚筋在小区楼下的篮球场打球时又断了。然后，住进同一家医院进行手术，接着又是100天左右在床上的漫长康复期。 这时，我想到的依然只有自己。我也许需要反思一下自己的人生。但到底为什么会一而再地弄断脚筋，我没有答案，也没有认真想过，我对自己说：“也许这就是我必须经历的磨练。” 对脚踏大地的那种幸福感的体会，让我在痊愈后没过久就做出了远行的决定。这种行走在大地上的幸福很真切，但又很脆弱，无法预知怎样一个意外就会化为乌有，因为想要更牢牢的抓住这变幻无常的所谓“幸福感”，我选择了到西部漫游。我始终想到的还是自己。 这样，到了五年前的夏天，一个更大的意外发生了，我的脸部被深二度烫伤。 当我住进烧伤科病房，看着其他病人的各种惨状、相状，自己脸上缠着层层纱布，心情忐忑不安地等待护士来换药膏，不知道是否会毁容时，我才意识到原来仅仅只是五官端正，发肤未损，便是人生之幸事。 幸运的是，我终究没有落下毁容，很快痊愈了。 一次次的无常意外，一次次经历的身体伤痛，我一次次总是把焦点放在自己身上，虽然越来越体会到生命的宝贵，也越来越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和无常，但却很少想到我和其他生命的关系。 直到4年前的一天，我的太太忽然跟我说要吃素了。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我们吃什么跟我们的良心有关。” 我的心被什么猛地触动了一下，我的生命和别的生命似乎刹那间产生了一种连接。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平时大快朵颐、津津有味的所有肉食并不是一种理由当然的食物，在这被“包装”处理后的食物背后，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 我一直在用别的生命来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而事实上没有一个生命生来就想要受伤害。对生的渴望是那样深深扎根在我们的生命意识，以至于在可能失去时才被唤醒。 就像大海对鱼儿意味着生命的希望，只是当它离开水面时才开始剧烈挣扎那样。又如同我在病床上时，曾经是多么的渴望重新拥有健全的双腿，祈祷着脸上不要留下疤痕那样，在那时仅仅只是类似于“活下去”的最基本的愿望，那时的经历尚且在心灵烙下那么深的印记，如今每当想起时仍不禁充满感恩。 那对于每一个生命而言，能够继续“活下去”不也是它们最基本、最朴素、最强烈的愿望吗？ 不论我们加以怎样堂而皇之、言之凿凿的理由，都无法替代这种“求生”的本能和愿望。 正如自己曾经那么真实地感受和经历过的那样，而那还是在有着完善设备和专业护理的医院经历的，假如换成了屠宰场、砧板、铁笼，遭受的是电击、棒敲、切割、剥皮……那种痛苦、绝望、愤怒、怨恨、哀伤又甚于何止百千倍。 于是，我才更深地理解了为什么电影《唐山大地震》里面的姐弟俩，姐姐和弟弟同时被埋在地震废墟下，因为母亲对救援人员说的一句：“先救弟弟。”那位姐姐对母亲的怨恨埋藏在心底二十多年。 最近看到一篇文章，关于一个北大硕士创业开了家小店的故事，其中有这么一段描述主人公经过最初三个月辛苦拼搏的创业期后的心态变化的文字： “……我发现我的生活节奏改变了。每天用完洗手间，一定要把洗手间擦干净，因为我自己给客人收盘子，我知道保洁阿姨一大早起来收拾洗手间有多难；晚上回家看到门口站着的保安大哥还是早上那位，我一定对他笑一下，因为我自己当服务员，我知道脚在地上站一天是什么样的感觉。” 文字不华丽，内容也很寻常，但却透着一种本来就存在于你我之间的美好的人性——“同理心”。 孔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道理并不复杂，逻辑看似也很清楚，也时常挂在嘴边，但真做起来却不那么容易。 当我们把自己的“欲望”总是排在了“人”（包括所有的动物）前时，就会对另外的生命的痛苦视而不见，对它们的呐喊听而不闻，久而久之便成为了习惯，既然习惯了，也就更不会去在意了。 直到有一天，当那样的痛苦也同样发生在我们自己或所关心的亲朋身上时，才会有所触动。 推己及人，我是这样，我的父母家人也是这样，我们所认识的或不认识的人们也是这样，形形色色的动物也是这样，天地自然也是这样，正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 只有当我们给予了别的生命更多“活下去”的机会，我们才有更充足的理由为自己创造更多“活下去”的可能。 四年的时间，不算太短，也谈不上长，但对于每天都在做同样的一件事（一日三餐纯素）来讲，累积的效应是显而易见的，甚至有些超乎想象。 四年来，让我越来越深刻地体证到了一个事实——当我们给别的生命“放生”时，我们就会被更大范畴的生命所“放生”。于是，在这充满喜悦的过程里，一天比一天更加安心，一天比一天更加自在。 感谢经由素食开始的所有美好，生命的精彩会一直延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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