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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惠 我对哪吒最震动的一次记忆反而是在美国，那个时候我在哥伦比亚大学留学，宿舍的旁边住的是林教授。有一次她可能是外出，就托我和同屋照看她三四岁大的小女儿。我们都没有照看这么小小孩子的经验。叮，我灵机一动，想出来给她看动画片儿。我们打开笔记本儿计算机，和她一起看哪吒闹海。小姑娘看得很投入，不时还咯咯笑，那当然，那里面的小哪吒跟她差不多，穿个小红肚兜儿，像藕节儿一样白胖白胖的小胳膊挥舞着混天绫，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我们正看着入神，林教授回来了，也凑在一起看。没多久，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对我们说：“你们怎么让这么小的小孩子看这么血腥暴力的片子？还不快关了。”并且还把小女儿抱走了。我俩呆若木鸡，再回过头来看看电脑屏幕，这会儿原来放的是哪吒剔骨还父，是用哪吒横剑自刎的方式来表现的。 但是我们非常惊讶的是，我们小时候也看过这个哪咤闹海啊，我们小时候没觉得他很血腥暴力啊，而且是留下了很美好很震撼的回忆，所以才放给林教授的小女儿看的。 哪吒本是李靖第三子，因天气炎热去东海洗澡，杀死了前来挑衅又作恶多端的巡海夜叉和龙子，并抽了龙筋准备送给爹爹李靖作腰带。龙王上天庭告御状，大兵水淹陈塘关。李靖生哪吒气埋怨他连累父母，哪吒为了全城百姓的安危，挺身而出，悲愤自刎。天色昏暗，斜风细雨中，哪吒三太子说：“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累爹爹。爹爹，你的骨肉，我还给你，我不连累你。” 那大概是我们平生第一次意识到叛逆、代价和责任！ 觉得小哪吒做出这一幕血腥暴力，可能是西方人的思维吧？但是，林教授自己是华裔，是从大陆去美国读书，留下来做教授的。是不是她的思维方式已经完全西化啦？那时候儿，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但是这一幕却深深的印在了脑海里。我觉得应该是在美体会到的一种文化休克。 转眼时间来到了2019年，我的两个学生和一个姐姐都向我推荐了《哪吒之魔童降世》。那时候还刚上映没几天，本来我的心里是抗拒的，因为海报上的小哪吒实在是太丑了。但是我预感它恐怕会成为一个爆款，因为她们三位的职业分别是金融、法律和出版，让她们放弃赚钱的时间去看这么一部动画片，而且看完还觉得好，还向别人推荐，那这部片子一定具备了爆款的潜质。 看完了，这部片子确实，有搞笑、有温情、还有教育意义。但是我主要想探寻一下为什么它赢得了这么多人喜欢。 它会唤起两种不同的记忆。一是对哪吒的，比较常见，现在网络文章很多是关于1979年版本的怀旧、哪吒剔骨还父的深层寓意、哪吒到底来自道教还是佛教、哪吒的出生地在哪里等等。一是对过去的动画片的，后者则比较罕见。 我觉得有两处《哪吒之魔童降世》借鉴了以前的动画片。一是《非凡的公主希瑞》。君不见，小哪吒的变身，是从一个人基本上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而且容貌从普通（某种程度上甚至是丑）变成了俊美。 这和《非凡的公主希瑞》的变身原理相似，当阿多拉抽出剑喊道：“赐于我力量吧，我是希瑞”。她就会从平凡的丑小鸭变成非凡的女超人希瑞。 一是《史迪奇》。史迪奇是来自外星的“626号试验品”，因为出于邪恶的目的而被创造，刚制作出来的626号破坏欲很强，因其恶劣的个性和不死之身，最终被流放到偏远小行星。谁知他破坏了押送他的飞船，逃到了地球上。为求得生存他伪装成了流浪狗，并被一个叫莉罗的夏威夷小女孩所收养，也获得了“史迪奇”（Stitch）这个名字。起初史迪奇非常厌恶这伙收养他的“白痴们”，数次砸坏家里的东西，不断的破坏来宣泄不满。  结果，在与莉罗相处的日子中、他渐渐理解了什么是 Ohana（家人），逐渐明白了之所以他会那么暴躁其实是因为隐藏在内心无人理解的孤独。作为一个邪恶博士私心的产物，他一出生就受到了外界不断的伤害，没有人承认他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只将其视作会威胁宇宙和平的怪物。终于在莉萝一家的关心和爱护下，史迪奇原本的野性本能渐渐地收敛，显示出了他真诚又忠实的一面来，成为了莉罗一家人中的一个重要伙伴，深受小伙伴们的喜爱。 我们来看哪吒和史迪奇的相似性：他们都来自于外太空；本质都很邪恶；到处搞破坏；他们的暴躁都来自于孤独；最后都被爱感化。 甚至在外貌方面，小哪吒一笑呲出来的鲨鱼牙也和史迪奇异曲同工。
所以，《哪吒之魔童降世》非常讨巧，一方面，实质上，它是传统“哪吒”的“同人”动画，也就是名字还是哪吒，但是外貌、性格和行为都大相径庭。另一方面，它又借鉴了《非凡的公主希瑞》、《史迪奇》作为原型，也就是“超人”和“小恶魔”。经过长期、反复运用的原型，产生了鲜明的象征意义。它们一旦出现在作品里，便会使读者（观众）如同重温之前的切身体验那样，受到强烈的感染。所以为什么不仅孩子喜欢它，大人也喜欢它？秘密就在于它的原型的“核”是曾经伴随这一代的大人长大的，早已成为了你的潜意识而不自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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