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吉与杜牧：十年一觉扬州梦

各人心里有各自的扬州，淮左名都，竹西佳处，青苔满阶，白鸟迟留。

这座城承载了江南太多的风韵，二十四桥边的红药年年如旧，让两个时代的文人，穿越空间的桎梏，因一场扬州梦而相逢。

乔吉作为同张可久齐名的散曲家，书就了乱世之中独特的爱恨离合。而正是由于他对杜牧的敬仰，让他在笔下，为偶像构造出一幅缓缓开合的《扬州梦》。

诗文里的花前月下从不停歇，只是少有天长地久。乔吉不忍悲愁，所以一改前人的轨迹，为自己的偶像，写下一幅圆满的结局。

扬州有佳人，自名张好好

乔吉笔下的才子佳人带着独特的清丽与温柔，如同扬州一般，慢慢的，就走进了戏台之中。那年好好十三岁，初遇杜牧于张太守的府邸。正是那轻歌曼舞迷了心，她婉转一笑，便惊艳了杜牧一整个春天。

他赠与她'瑞文锦一段，犀牛梳一副，诗一首。'用来赞美佳人的容颜姣好。

汝为豫章姝，十三才有馀。

娇媚鹧鸪儿，妖娆鸾凤雏。

舞态出花坞，歌声上云衢。

那是初遇时最美好的光景。才子衣袂翩翩，佳人浅笑嫣然。

可是故事总不是这般顺遂，总要有别离，有重逢，有欢聚，有思绪。张好好虽然娉婷十三余，可终是风尘客，不得顺本心而活。杜牧有他的抱负，有他的庙堂之高。

“月底笼灯花下游，闲将佳兴酬，绮罗丛封我做醉乡侯，酌几杯锦橙浆说净谈天口，折一枝碧桃春占定拿云手。”乔吉的《扬州梦》总是带着这样的迤逦精致，仕途不顺的才子，三年后重新邂逅了仍旧在等他归来的佳人。好好二字太过美满，大抵乔吉也不忍给她一个徒留情殇的结局。折枝依旧相映红的春桃，小酌几杯，月下的佳人正缓缓走向自己的面前。

风流才子的扬州梦，似乎已经到了结尾。可故事总是一波三折，才得圆满。友人在后默默的帮助，终于让张好好站在了自己心上人的身旁。

戏文到这里就落幕了，月下重逢，无人去在意今后。只知道杜牧与张好好终究被人成全，拥有了自己的谢幕。今后的柴米油盐大概过于俗套，无人愿意去细究，无人愿意去畅想。

可乔吉与杜牧的故事，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元时有乔郎，暗自慕樊川

谁也不知，乔吉为何这般崇拜杜樊川。但从他倾心写下的《扬州梦》中可以感受到，他对于偶像的憧憬与膜拜。为他的遗憾写一个圆满的结局，为他的玉冠博带少年时写一笔轻扬。想来他们总是有着共通点的，乔吉一生怀才不遇，只能寄情山水；而杜牧虽然一路为官，可是总是有志不得伸，终究没能在朝堂上施展自己的一番才华。因为这一份怀才不遇，唐时的故事流传到了元朝灯火里。

扬州是杜牧的低谷地，他虽然身在扬州里，可是却仍旧做着一个长安梦。那时的他正当年少，意气风发之时，总是想向世人证明自己的能力。但不料事与愿违，他只等成了风月场里最浪漫的才子，遇见了那个让他倾心的豆蔻佳人。

乔吉正是在这里，叹息起了杜牧的遭遇，也叹息起了自己。天地之大，何处没有可怜人？唐朝那般清明的朝代，仍旧有这般落寞的时分，更不提元代的庙宇，更是连一个报国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汉人。他只能寄情山水之间，去麻痹自己，写自己的清丽佳句，做自己的朝堂大梦。

想来他在深秋夜里，读到杜牧的那首《遣怀》，心中仍有同样的境遇：

落魄江南载酒行，楚腰肠断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杜牧有几分叹息，他便有几分无奈。十年的扬州梦，终究还是依托青楼的故事传承。而他更是碌碌无为数年，不得一身好光景。

有时历史便是如此重叠，乔吉的偶像，也曾在百年前发出过一声同样的叹息。所以有了他的笔尖，有了他的故事继续。

三分明月满，十里红妆楼

《扬州梦》最大的亮点，是它清丽婉转的行间字里。大抵久居山水之间的人，字句间总多了份尘世里没有的清明，似是山涧刚刚流下的泉水，灌溉了石崖缝隙里的一株幽兰。

“江山如旧，竹西歌吹古扬州，三分明月，十里红楼。绿水芳塘浮玉榜，珠帘绣幕上金钩。”江南水土养出的诗人都是秀丽的，温婉文字，秋水静心。杂剧便杂剧吧，可他非要将这般良辰美景写在前端，让台下客一听就是万年。

“天有情，天亦老；春有意，春须瘦；云无心，云也生愁。”这般文字出场，还有哪个人不为了这段故事而三分愁肠，七分月光？

也不知，扬州究竟看过多少的悲欢情事？那竹西佳处的盛景里，又有多少才子佳人、将军歌女，为了一方竹篱笆，放弃了浪迹天涯？

“平生湖海少知音，几曲宫商大用心。百年光景还争甚?空赢得，雪鬓侵，跨仙禽，路绕云深。”乔吉的一生已然这样总结，而那个有关扬州的梦里，始终有他与杜牧的身影。有些感情不需要性别，不需要年龄，甚至不需要朝代。只要一个惺惺相惜，那平生湖海里，你就是知音。

作者：霜见十九，00后自由写手，喜爱一切古风的事物。作者授权首发公众号：古诗词日历（ID：gushicirl）转载请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