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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梗为笛 为你奏一曲冬之歌

 心然的原香 2020-06-18

(图片来自于网络)

读过太多咏荷的文字,目染过太多从小荷才露尖尖角的细小美盛放到我已亭亭不忧不惧的纯情美。真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哪一种植物能美到如此清雅如此纯粹而又能那么寻常?

李笠翁喜欢荷,酷好一生。《闲情偶记》里,有荷之一章。古人把荷叫芙蕖。他说芙蕖也者,无一时一刻,不适耳目之观。无一物一丝,不备家常之用。有五谷之实,兼百花之长。就连枯荷叶,摘而藏之,还可作经年裹物之用。

入冬了,荷该是枯了吧。果真,远远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很多天没来,没有看见那个渐渐的过程,眼睛真有些受不住,心底叹息连连。

渐渐,是造物主的仁慈。时光中,自己看着自己,不知不觉的,由少女变成奶奶,男孩变成爷爷。不突兀,不声张,不撕心裂肺,道声:“天凉好个秋”后,就认了自己的老去。只有那些几十年不相往来的人,彼此看见,才会惊讶:怎么?老成这样。再把自己和他人一换位,更唏嘘。

荷,似一顶顶被岁月风干的草帽,没有了主人。又像祖屋门上的铜环挂锁,静静回想和等待。

草儿啊,树叶啊,依然还绿着,而荷却不能坚持。只能说太美的东西,脆弱。当初“接天莲叶无穷碧”,许是倾尽透支了所有的气力吧!今天,再也无力张罗生活。如同人间里那些个英年早逝的生命。

水能载舟也能覆舟。这荷,最美的时候,除了自身生命力之外,有一份水的滋润。如今。失去了生命力,当初依靠的水此时却推波助澜般成全了这片枯萎。荷,连根带叶地向灰烬奔去。

荷塘中心一个个莲蓬,曾那样高高擎着,骄傲的公主一般。此时,眼眶深陷,弯成一柄拐杖望向湖面,仿佛与故土作最后的诀别。也或是这样低下头去,让一粒粒莲子落入水中,作为来年荷花的种子。

这样的场景,人到中年的我,免不了要去想自己容颜枯槁的那一天,油干灯灭生命死寂的那一刻。岁月催走了荷的美丽,岁月老去了我的容颜。

李商隐说“留得枯荷听雨声”。林黛玉说,不喜欢李商隐的诗,但独钟情这句。而我分明听到荷说:那一滴滴打在我头上的雨水啊,不是诗意,而是无可奈何的凋零之痛,愁肠百结的时光之殇。那风华正茂时,我擎起的一把把绿伞,雨珠晶莹剔透地滚动,如珍珠如钻石。

一阵风过,落叶掉在地上,“刺啦”一声。踩过碾过,化土成泥,杳无踪迹。来年,一树一树的青叶,在四月天里蓬勃。我知道,那不是你,你已远去。池塘里,来年又会一片鲜妍,但肯定不是今日这一叶,这一朵。

听见送别的风声,满塘窸窸窣窣起来,枯荷莲杖轻摇慢摆,那是听懂了的陶醉,放下了的轻松,眷恋人世的感伤。

感伤这种短暂,感伤这种流转,感伤自然界的一切。

“天地无情,以万物为刍狗”。这话,合在文章里读,总不清晰真正的含义。当遇到某一个场景,它突然跳出来,就别梦依稀起来。这是真理的伟大和幽微,像风拂过,摸不着看不见,只能感觉。木心说,《道德经》易深读。读浅了,助长狡猾,生怕吃亏。深入骨髓,慢慢往外渗透,是生命的希望和宇宙的慰藉。

道法自然。自然界的物事,没有字,却要深深读,读出生命质地。李商隐和林黛玉那么喜欢枯荷,一定读得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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