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影玉（ID：avimp4），作者：马香玉
热门话题天天换，只有一个话题，时不时就会换一个“马甲”冒头。
一出现，必上热搜，它就是：妈妈时代的复古潮流。
每每参与这个话题的讨论时，大家都会自豪地晒出父母长辈们时尚的老照片。
千禧流行、老牌港星，也常常因此被提起，被视作无法被超越的美丽。
当我们不断地在怀念几十年前的时尚时，你有没有透过表象、去思考过时尚的本质：
我们为什么会怀念复古的潮流？
一
如果说《庐山恋》是改革开放后自由婚恋的启蒙，那1984年的《街上流行红裙子》无疑就是自由追求时尚的启蒙。
在此之前，年轻人们还穿着保守沉闷的灰蓝工作装。在此之后，影片中的红裙子便流行于大街小巷。所以，也有不少人将其视为中国影史上第一部时装电影。
镜头聚焦的，是上海最时尚的一群青春女性——纺织女工。
八十年代，纺织女工还是最令人艳羡的工作。
终身可靠的铁饭碗，包吃包住、还包生活用品。更重要的是，待遇不错的她们总是能穿上全上海最时髦的衣服。
用当时的话来讲，她们最爱的休闲活动就是“斩裙”。
穿上最漂亮的裙子，在人潮拥挤的公园里走上几个来回。把不漂亮的比得落花流水，像刀斩一样利落。
虽然听起来吓人又势利，但从头至尾没有恶意的打压对峙，只有对更美的追求。
女主角星儿是厂里选出的劳模，代表着勤劳和朴素。和身边的姑娘们不同，一直没有一条靓丽的裙子。
看着她们翩飞的裙摆和开朗的笑容，她好奇、向往，却又犹豫不前。
左：长影厂之花姜黎黎 右：赵静饰演的星儿
尤其是朋友们让她试穿的那条红裙子。
它的红，是热烈、大方、自由、甚至性感的。
它露肩无袖的设计，在老一辈眼中是有伤风化、不成体统的。但星儿的双眼，还是忍不住被它吸引。
因为跳跃的它，就像是自己那颗热爱生活、渴求个性的心。
在工作和生活里，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身不由己”。
因为是劳模，就要随时注意自己的言行，必须毫无怨言地接受上级给出的指令。
在家里，她必须是个无私付出、乖巧顺从的女儿。
母亲指责她，做了劳模空有其名，也不让单位分套房子拿给弟弟结婚用。只有对她的索取和要求，没有对她的疼爱和关注。
甚至在爱情里，她都有些身不由己。
人人都劝她和那个工作稳定、前途光明的警察相好过日子。
没人在意过，以前在插队时，警察曾将她无情抛弃。
朋友把那条红裙子送给了星儿，还说：我只想星儿属于她自己。
终于，她鼓起勇气和纺织厂的朋友们一起走进公园斩裙。
在陌生人的注视之中，星儿不再是劳模、不再是女儿，不再是任何人、任何体制的工具，而是一个青春洋溢、自由自信的人。
她也终于意识到：
因循守旧、压抑个性，反倒是一种违背内心的不真诚。
这比起所谓的消费、享乐更应该被批。
穿红裙、追流行，在当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出的决定。
一个女孩穿上红裙，是对自身命运的反抗、对个体价值的探索。
一群女孩穿上红裙，就变成了一场反叛而前卫的美丽革命。
而这就是时尚。
反观当下，时代却像是倒退了。
市场经济发展，眼看着穿搭时尚好不容易从集体主义走向个体自由。关于穿衣打扮，我们有了数不清的选择，也能够轻易做出选择。但很多人却没有了当年的热情和用心。
二
时尚的因子，是反叛。是敢于为自己开辟出新的选择。
我们之所以怀念妈妈时代的复古潮流，是因为现在这个时代，恰恰缺失了这种个性张扬的因子。
不再有所追求，变得千篇一律。稍一出格，就会受到批判。
热依扎机场穿吊带被骂、杭州女子穿吊带进地铁被拦都上过热搜。关于她们穿着的讨论激烈极端，至今未停。
有人认为她们在公共场合如此穿着有伤风化，看上去不是正经女人。
再则，当下流行的“BM风”和“女团妆”，短小的露脐上衣、紧身的短裤短裙，展示着青春的肉体。白皙通透的粉底、粉嫩闪亮的眼影，衬托着年轻的面庞。
概括起来就四个字：“又纯又欲”。
一众女团偶像、少女演员带货，让小吊带和格子裙刷了满屏。
但还没等女孩们瘦到可以亲自上身，各路媒体已经迫不及待地声讨起了这种流行，称其助长了东亚国家“白幼瘦”的扭曲审美。
正在这种对个人穿着大肆指责，让现在的人放弃时尚。安慰自己，我不想要以“貌”取人，也不想因为穿着被他人定义。
但，以“貌”取人不可避免。因为这里的“貌”，不是指天生的长相。
而是指个人自由选择的衣着打扮所反映出的——审美情趣、精神面貌、自我认知、社会背景……
是从这些自我装点传递出来的“我”的声音。
换言之，我所呈现的外在，也是我所表达的声音。
这也是为何，年少时自我意识逐渐觉醒，我们第一个争取的往往就是自由穿衣的权力。
改造校服追求个性
习惯通过穿衣打扮去判断他人的人格，却又不想他人通过穿衣打扮来认识自己，这更像是一种自私的懒惰。
在社交节奏越来越快的当下，让外表成为我们对大众说出的第一句自白，又有何不可？
那些重视外表、关注时尚的人，更不该因此被批判为腐化的消费主义俘虏。
男性同样需要通过外表表达自己
一个人的打扮是一句向外的对话，一群人的打扮就成了时代的风尚。
时尚或是穿搭，不应该只保留基本的蔽体功能，更不该以价格片面断定。
我们应该更加关心，它所承载艺术审美观念和文化符号意义。
不要说你对此毫不在意。
因为这份漠不关心，同样是对探究自我、表达自我的漠不关心。也是对它所反映的时代环境、社会思潮的漠不关心。
三
时尚是时代最直接的反映。
每一种流行元素都可以解释为一种对时代的思考。
2000年，发生过千年虫危机，缩写为“Y2K”。
原本指的是电脑程序中的千年虫病毒问题。
世纪末的年轻人们害怕着千年虫带来的世界毁灭，又憧憬着未来科技带来的无限可能。于是，Y2K风开始流行。
在视觉上就具现为了冰冷硬朗的塑胶、皮革、金属，以及虚幻遥远的黑色、银色、数字霓虹色。
王菲就是国内早期Y2K代表人物。
而今年，千禧复古Y2K再次袭来。
最近，Lady Gaga在大热新曲“Rain On Me”中大玩Y2K风格；音乐人朱婧汐将Y2K风格穿进了爆火综艺《乘风破浪的姐姐》。
最能带货的韩国女团BLACKPINK的新造型，似乎也是走的Y2K风格。
目测下一个某宝爆款就是Y2K了
这样二十年一轮回的时尚审美，大抵可以解释为，当下我们所处的时代，正面临着与过去相似的迷思和困境。
全球疫情之下，是青年们对人类共同命运的担忧。
还有着失去了对现实世界的掌控、不得不逃往虚拟世界的迷茫和希冀。借这个复古时尚符号，来传递我们对自己和世界的定义。
至于去年刷爆社交平台的复古港风，代表的则是一种对都市富足物质生活的向往，以及对性感的大胆表达和追求。
当我们不约而同地怀念起港风，恰恰说明：
现今的社会经济并不如想象中繁荣景气；我们依然没能拥有随意谈性的自由环境。
时尚，是前人们好不容易争取得来的话语权。
可惜，当下的年轻人们大多放弃了这种权力，只在按图索骥，跟风流行。少有去思考自己为何要穿、思考流行背后的文化背景和符号意义。
越来越浅薄的消费，使得我们很难再去创造些什么。只能套用前人们的创造，进行一遍又一遍可悲的重复。
在大众媒介宣传的虚假自由之下，在信息洪流制造的浮躁浪潮之中。我们不会自主选择了，也不知道该自由选择些什么。
反叛，要知道自己在反叛什么才算得上反叛。自由，也要清楚自己在挣脱什么才算得上自由。
我们软弱又迷茫，只能去跟风和怀旧。借用他们的勇气，去抵抗不知身处何方的敌人。
不知道以后的人们，又会怎么解读我们这一代的时尚。
希望不要是：
他们什么都不曾真正拥有；他们什么都无法真正创造；所以只能怀念过去的丰富、复制故人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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