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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二胎住院的时候，同病房的是一个年轻的新妈妈L，她生产时间特别长。 她非常娇小，而且宫口开得特别慢。前一天夜里就肚子痛住进医院，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开到三公分。而且她坚持不打无痛分娩针，就这样苦苦地捱着。 阵痛的痛苦，顺产过两个孩子的我特别清楚。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从痛到生的15个小时里，只有打了无痛分娩针后的那一个多小时是没有咬牙切齿的。生个孩子累到虚脱，痛到发狂。 L时不时地呻吟，听得我整个人都不好了。生孩子的痛据说是相当于一起折断二十根肋骨的痛。我都替L捏一把汗。 好不容易坚持到晚上八点多，护士终于带她去了楼上的待产区。但过了不一会儿，L的婆婆就回来病房了。我向她打听情况。 她打着哈欠说：“还早着呢。说是宫口开到七八公分才能进产房，而且要是迟迟开不到十公分，还是会被赶下产床的——等着生的人太多了。”说完，她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熟睡的我被说话声吵醒。L的婆婆在和另一位妇女交谈。陪伴我的小表妹问我：“姐，这应该是L的妈妈吧？”只听她们在说“骨架小就是不好生”这类的话，两人说话的感觉都非常气定神闲。 我笑笑，很肯定地对表妹说：“这绝对不是L的妈妈。女儿在产房疼得死去活来，亲妈一定不会这么沉得住气。”表妹一想，立刻点头称是。 果不其然，和L婆婆说话的，是月嫂。只听月嫂说：“不容易哟，这么长时间，疼得造业。”L的婆婆不以为然：“生孩子不都是这样的嘛。我们那时候根本没什么无痛分娩，个个都是这么疼过来的。” 月嫂附和：“倒也是的。”婆婆接着酸酸地说：“我也一直很瘦，生XX（L的老公）时，还不是这么疼过来的，而且，我们那时候，做老公的哪里会一直搂着陪着啊。还是现在的女人好命。” 没错，生孩子从来就没有不痛的。但即使这样，产妇的艰难也是应该被看见和心疼的。每一个坚强的或者哭泣的产妇，都应该被家人理解和尊重。 L的老公非常疼她，一直心疼地搂着她，陪着她，这也是应该的。做婆婆的，语气中却明显不满意这一点——她明显认为，媳妇矫情，儿子过分疼爱媳妇了。 好在，原来L的妈妈从入院起就陪着她，不曾离开。女儿痛苦呻吟，女婿心疼不已，L的妈妈一直安慰、指导、鼓励和支持这两个没有经验的、不知所措的年轻人。L进分娩室后，其他人都回去休息了，只有她的老公和妈妈，一直在门外守候。 L生产得很辛苦，但我看到她脸上，分明洋溢着大写的幸福。 我的朋友C怀孕之后一直是公公婆婆过来照顾。离预产期还有半个多月的时候，有天夜里她感觉到肚子痛，起先，她以为吃坏肚子，反反复复起来尝试上厕所。 后来，她也怀疑是要生了。她本想去问问婆婆，但转念一想：都说第一次生孩子疼很久才会生，既然没那么快，就不要大半夜的吵醒婆婆了。 于是C在一阵一阵的疼痛中咬牙坚持到天亮。婆婆得知情况，立刻判断：确实是要生了，赶快去医院。 想到真的是要生了，坚强了一夜的C突然害怕起来。来到医院，越来越密集的阵痛让C快哭出来了。她老公搂着她，安慰她。 这时候婆婆竟笑盈盈地用十分欢喜的语调说：“告诉你吧，你越疼呢，我们就越高兴。因为你越疼呢，孩子就越快生出来！” C的眼泪和汗一起冒出来，她突然无比地想念远在千里之外的妈妈。关于生孩子，她眼前除了知道疼，别的什么都不知道。老公更是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笨拙地说一些心疼的话，她感到很无助。 在待产区的时候，一起等待的还有五位产妇。她们此起彼伏地呻吟着、喊叫着。家属是不能进来的，这里只有对产妇的种种痛苦早已司空见惯的医护人员。C感到恐惧而孤独。 是的，我理解那种感受。生二胎的时候，我听到隔壁产床的产妇哭着说：“快出来没？我好痛。”医护人员不耐烦地说：“痛也没办法，谁生孩子不痛？”产妇疼得叫了一声。助产士不满地说：“叫你只管用力，不要喊叫，你不听。刚才都能看到孩子了，你力气不够了，又缩回去了。你看看人家比你后进来的都生完了，看你要生到什么时候……” C告诉我，这么多年她一想起生孩子的事情，就觉得很凄凉。当时没有人理解她的痛苦和无助，人人都觉得“生孩子本来就是要痛的”，而不在乎她当下体验到的巨痛。 妈妈不在身边，婆婆说“你越疼我们就越高兴”时那充满喜感的声音，让她觉得非常难受。她知道婆婆说话很多时候是不经过大脑的，也知道婆婆并没有什么坏心，但多年后想起时还是心里很别扭。 从阵痛开始到生产结束，一个女人要承受的巨大痛苦，是言语表达不尽的。除了痛，她还怕。她需要亲近的人确认她的感受，看见她的痛苦和恐惧，安慰她帮助她，而不是奚落她。 一个女人躺在产床上的时候，应该是她最难堪无助的时候。所有的优雅和矜持，羞涩和尊严，都被无情地扯去，每一刻都是在煎熬。 哪个产妇从前不曾是娇俏可人的少女？是怀孕生孩子这个重大的挑战改变了她，重塑了她。怀胎十月，经过翻江倒海的呕吐，折腾过无数次各种产检和筛查，忍过尿频、浮肿、身材变形的尴尬，挺过身体笨重、无法安睡、行动不变的日子，才带着巨大疼痛的冲击到了生产的时刻。 无论是顺产还是剖宫产，产妇都要经受巨大的痛苦。顺产在产床上的撕裂和呼喊，苦苦熬着时间；剖宫产在手术台上被层层划开：脂肪、肌肉、子宫，硬拉出胎儿后，再层层缝上。 且不说“儿奔生，娘奔死”种种危险的可能性，也不说生产之后养育孩子的难辛，单是生产的过程，就都是血和泪。 看过这样一段让妈妈们泪奔的话： 在生产的时候，无论你怎么被赞美是在创造生命，但你知道那时你更像是动物，没有一个女子洁净的尊严。 有一个故事是这么说的：等了好久终于得到母子平安的消息，婴儿被护士抱出产房，丈夫和婆婆欢天喜地迎过去，各种赞美婴儿。 丈夫看到岳母并不像他们那般欢喜，奇怪地问她怎么了。岳母一脸心疼地回答：“你的宝贝出来了，我的宝贝还在里面啊。” 女人生孩子的时候，亲妈的守候特别有力量。老公再疼爱你，生孩子的痛，他不懂。能理解你的疼痛并深切地心疼和担心你的，这个人只能是亲妈。 当你千辛万苦地从产房出来，也许老公和婆婆都会对你说“辛苦了”，但人之常情，他们一般会沉浸在得到孩子的喜悦之中，更有兴趣去关注婴儿。只有亲妈，依然从心里对你的痛苦感同身受，在看着你的时候，湿了眼眶。 每一位产妇都值得被认同和尊重。愿每个女人在生孩子的时候，都既有老公陪伴，又有亲妈守候。愿他们给产妇的理解和鼓励，让她在产床上挣扎的时候，能多一分坚强，多一点勇气。 作者简介：田成诚，教师，深圳福田作协会员。从小书香满室，长大手不释卷。性嗜茶，一日不可不饮；笔头拙，偶尔写点小文。弹筝习字均随心，旅行远足皆不定。唯愿能淡淡生活，轻轻悲喜。此生不求闻达，但求活出真性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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