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情反复，世路崎岖，都不再费神思忖，择一晴好的日子，于太阳底下闲坐，眼睛一闭，给自己一段放松和放空的时间， 蔷薇花与老树根，玫瑰与土墙，松风和青竹，红鲤与白石，人生种种字句，释然而来。  想来这半生，籍籍无名，只把闲散的时光，在小小的院落之中，幻化出无尽的畅快与雅致， 春系花铃，夏遮风雨，秋上化肥，冬建暖棚，躬身篱园，莳花弄草，邀蜂戏蝶，饲雀务猫，叠山理水， 如此这般不务正业，不知耽搁了多少进取时光。  人生有幸，将天地生息，供养于方寸之间，抒发情操，吐纳呼吸，怡然自得。 钟情者，闲适之时，内心聘婷于尘外，精神最是优雅。 与父亲建造庭院，白天搭凉亭、搬石头、和水泥、铺路面，晚上新灶开火，请老父亲喝茶。 杯浅茶半，汤热烫嘴，喝惯了大茶杯，眉头一皱，嫌这小盏不过瘾，只爱他的大口杯，泡一撮喜欢的茉莉花。 想必人人皆有所好爱，自己钟情便是好，又何必拘泥于形外?  人说，闲居可以养志。兴致使然。 买来《园冶》和日式建造之卷，石径如何铺设，墙体如何垒砌，廊亭如何搭设，种种方法，读来甚为有趣。 有曰：五月十三日为竹醉日，可种。又山谷谓竹须辰日种。 又有云：“种竹无时，遇雨便移。多留宿土，记取南枝。” 便趁蒙蒙细雨，拿了工具，去隔壁挖竹移栽。如今，竹高三尺，婷婷玉立，庭院多了几许洒然之气。  这些年，上进之心减退，却酷爱上了收藏旧物件。 祖上传下的老衣柜，石头镜，旧家具，脸盆架，老瓷缸，鞋拔子，搓衣板，铁壶，瓦瓮，扁担，杆秤， 斑驳破旧的肌理纹路，给荒寒的岁月赋予了迷人的故事与精神温度， 在物癖的空境里，触寻对人生的热忱之心。 庭院遍植花草杂树。所有树木，最喜那些不听话的，长长短短，东来一枝，西抻一枝， 所有花草，也最爱那些乱开的，东躲西藏也好，拦路挡人也好，调皮可人，深得吾心。 清居小院，不论外面风雨如磬，一盆一石，一缸一瓮，一草一木，皆是内心风景， 半山半水，亦是上乘文章，小院之布陈，一物一什，俱不从俗流。  “人之精神，本如莽原奔马，往来随意无所拘束，后渐被社会安排到一个位置，犹野马上缰，折损本性。” 悲哉，伤哉，唯以心御物，唯以闲养性，于众人熙攘往来之外，一卷竹帘，一缕茶烟，一汪碧水，心旷神怡， 檐下紫燕为友，穿堂清风作伴，采花为文，煮字以疗饥，朴素农家小院，千金亦不货卖。  世事难控，人生随处不满，万水千山走过，悟得世间事哪有对错，有的只是人心而已。 不如于山野林间、繁华之外，造一间雅室，遣散愁闷，消遣些许碎时光，诗情满怀。 庭院不大，却观照内心，进可远眺，退可幽居，四季轮转里，独得一味痴心。  当时光匆匆流去，只愿做一无为的老者，独处，静坐，与岁月相安，不惊不扰，不辜负一方小院的清雅。 瓦上苔，堂前雨，竹间风，檐下燕，阶旁草，终是，热闹千日，不如鸟鸣一声；美酒千杯，不抵月光半缕。
少年功夫老始成，繁华落尽，人书俱老，精神松弛，坦坦荡荡如清水一般，那气韵、沉稳、味道，才能看见美，写出美。  《徒然草》有曰，“不招人喜，偏要与众交，可耻也。” 貌丑，心愚，年老，样样占全，却有自知之明，与人与己，善莫大焉。 这个岁数，学会了对自己撒手，入不了眼的人，不交，不自在的地方，不往，任性就任性吧。 一枚文人，若退了功名利禄之心，散了稻粱之谋、余财之诱，何处不是细雨沾衣、闲花落地。
 这些年，总在寻找一些时机，躲开人潮拥挤，远离高楼林立，回到自己的小院，风也是好，雨也是好，图的是一份心安。 清闲无事，汲水烹茶，与草木为伍，以花浣目，以文漱心，大抵为世人所愿，虽有他乐，亦不复艳羡。 一方小院，四时佳赏，今日昨日，看似别无二致，却是境随心转，日日皆异，总有一些言语字句难以言传，只在心下感怀、辗转。
作者简介：康娜，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新书《往后余生，自在从容》限量签名本正在热售，欲购可加微信kangna2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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