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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点|王若明:危素著作考述

 昵称70139118 2020-06-24

摘要:危素是元末文坛重要人物,同时也是元末朝中重臣,为官多年,辗转各部,熟知顺帝朝政治、经济、文化各方面状况,因此其著作有较大文学价值和史料价值,详细考述其著作情况对研究元代历史文化有很大裨益。对其文集《说学斋稿》及诗集《云林集》版本情况进行考述,不仅可为整理其文集打基础,还可考见明清以来后人对危素的接受情况。
关键词:危素;《说学斋稿》;《云林集》

危素入明不足五年,《列朝诗集》《国史经籍志》《千顷堂书目》《明史》等都将他归入明代作家的行列,实际上他一生的文学活动与创作大多是在元代进行的,入明后应该也有所创作,但由于种种原因,其传世的诗集和文集收录的仅为其在元代的作品,因此更应将其看作是元代的作家。危素传世著作主要有文集《说学斋稿》和诗集《云林集》,《文渊阁四库全书》所收《说学斋稿》收文137篇,采用是的浙江鲍士恭家藏本,实为残本。民国时,吴兴刘氏嘉业堂刊刻了刘承幹所辑《危太朴文续集》十卷,取知圣道斋旧钞《说学斋稿》遗文,补收危素佚文130篇,共计267篇。当代对危素诗文也进行了整理,《全明文》收危素文281篇,增补14篇。《全元文》中对于危素散文整理比较全面,广搜各地方文献、金石文献及《永乐大典》辑补佚文50篇,共收危素文317篇,增补力度非常大,也是目前为止对危素散文整理最全的文集。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云林集》)原集共诗七十六首,浙江鲍氏知不足斋本复从他书蒐采,增入补遗十四首,较为完备,今并仍而录之焉。”《四库全书》本《云林集》共收诗歌90首,《全元诗》增补10首,收危素诗歌100首。

一、著作概述

宋濂《故翰林侍讲学士中顺大夫知制诰同修国史危公新墓碑铭》载,危素有文集五十篇,奏议二卷,《宋史稿》五十卷,《元史稿》若干卷,藏于家”。又据《千顷堂书目》:危素有《尔雅略议》十九卷,《宋史稿》五十卷又《元史稿》五十卷,《说学斋集》五十卷又《云林诗集》一卷,奏议二卷。《明史》亦载,危素有《尔雅略议》十九卷、奏议二卷、学士集五十卷又悦学集□卷。以上著录不尽相同,可以了解危素著作之大概,《宋史稿》《元史稿》《尔雅略议》均已亡佚,传世的只有《说学斋集》和《云林集》。另吴澄《吴文正公全集》收入危素所作《临川吴文正公(草庐)》年谱一卷。
《曲录》和《啸余谱》都著录《危太仆后庭花》杂剧,王国维在《曲录》此名目后注云:“太仆当作太朴,太朴危素字,此本疑即素撰。”另《太和正音谱》《元曲选·元曲论》《今乐考证》皆著录《危太朴衣锦还乡》杂剧正名,题目无考,今已佚。据学者考证,《危太仆后庭花》杂剧并不存在,应是后人将“影写洪武间刻本《太和正音谱》中前后相邻的两个杂剧《危太朴衣锦还乡》和《哀哀怨怨后庭花》混淆误收。王国维先生猜测《危太仆后庭花》乃危素所作,而实际应是指《危太朴衣锦还乡》杂剧,但无论哪种,都不是危素所作。《太和正音谱》中,朱权将杂剧作家作品分为“群英所编杂剧”和“娼夫不入群英”二类。“群英所编杂剧”又细分为三:一为“元五百三十五”;二为“国朝三十三本”;其三为“古今无名氏杂剧一百一十本”。在“国朝三十三本”下注云“内无名氏三本”,数其数目,“三十三本”当包含《危太朴衣锦还乡》《郭桓盗官粮》《陶侃拿苏峻》等无名氏三本,说明《危太朴衣锦还乡》应是明初的作品,青木正儿先生进一步说明:“我觉得此剧是在危素死了以后作的(太朴是他的字,如果是在他生前作的,大概就要用他的官名了),即使明初的作品。所以把此剧以下的三种,推定就是那“内无名氏三本”的明初的作品,这事不为无征吧。”此杂剧即是明初作品,也应该不是危素所作,一是古人自称字者并不常见,在危素存世的文章中也并未见其称字;二是危素入明不到五年,易朝而仕,不会有心情去创作杂剧,在当时的情境中更不会创作衣锦还乡的题材。
清初曹溶所编《学海类编》录有危素著《元海运志》一卷,主要记录元代海上交通运输状况,有一定参考价值。然而却是伪书,《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政书类存目二》指出:“是书载曹溶《学海类编》中。验其文,乃邱濬《大学衍义补》‘元海运’一条也,亦不善作伪矣。”
危素在《张文忠公年谱序》中提到后至元五年(1339)曾为张养浩作年谱
故赠摅诚宣惠功臣、荣禄大夫、陕西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柱国,追封滨国公,谥文忠张公年谱一卷,素所撰次。……素在草泽,闻公行义既久。至京师,又从公之子秘书郎引,尽取所藏名卿大夫士纪述交际之文,及公行事履历,通载为此书。《周雅》有之:“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天下后世有志于自任者,尚有所考观焉。故并为之序。

今年谱已佚。

除此之外,危素还做过很多文献整理工作。据《四库全书总目》:

《文渊阁书目》载养浩《云庄传家集》一册,《云庄集》三册。焦竑《国史经籍志》则作张养浩《文忠集》十八卷,书名卷数,更均与养浩自序不符。黄虞稷《千顷堂书目》虽载《归田类稿》之名,而亦无卷数。考吴师道序云:公《云庄集》四十卷,已刻于龙兴学宫,临川危太朴掇其有关于治教大体者为次编,而属予以序云云,则龙兴所刻者,即养浩手编之《类稿》,而改其名曰《云庄集》,亦即《文渊阁书目》之三册。危素方删定者,即《经籍志》之《张文忠集》十八卷,而所谓《传家集》一册者,当由后人掇拾,乃外集补遗之类也。

这段记载的最后一句有误,危素删定的是《传家集》非《张文忠集》十八卷。危素序中亦云:“公之文有《云庄集》四十卷,既刻于龙兴学宫,经筵检讨鲁郡栾公旭复掇其集中之文有关治教大体者为若干卷,别刻之以传。”从这两段记载可知,《云庄家集》为栾旭初编,最后由危素删定,名为《张文忠公云庄家集序》,并请吴师道为之作序。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又云:“《黄文献集》十卷,元黄溍撰。……宋濂王祎皆尝受业焉。濂序称所著《日损斋稿》二十五卷,溍殁后县尹胡惟信锲梓以传。又有危素所编本,为二十三卷。今皆未见。”可知,危素曾编辑过二十三卷本的《日损斋稿》,《提要》中说未见,实则在《四库提要著录丛书》中已经征访到危素所编之二十三卷本之元刻本等,可证危素确有其作。
危素还曾与友人黄冔整理游酢之《游先生文集》,为其更正脱缪,次第先后。危素在《游先生文集目录后记》中记录:

元统间,素客郡城,故金溪县逐步徐君奇伯之孙原假以此书,归与友人黄冔读之。其字脱缪,颇为更定,又次其先后,其不可知者阙焉。夫文也者,心之精微在焉,矧先生亲得硕师而又善学,其功于斯文为甚大。呜呼!奋乎百世之君子,尚有考于此编云

游酢(1053-1123),字定夫,谥号文肃,学者称廌山先生、广平先生,建州建阳(今属福建)人。宋元丰六年进士,历任越州萧山尉、太学录、太学博士、河清知县、颖昌府学教授、监察御史。早年师承程颢、程颐,为“程门四先生”之一。
危素在其文《友樵斋记》中云:“余方辑《续楚辞》,既录君之作,而叙识之,又重叶君之请而为是记。”文中详述:危素于至正四年(1344年)前往江浙等地为修史搜访古书,读越人王发所作楚语。他日,太史叶敬常致浮屠师大同之言,言王发为其先君子,笃于学,与时不偶,隐居山海之间,于樵苏为群,题其室曰“友樵”,请危素为其作记。危素正辑《续楚辞》,录王发之作,又为之作。由此可知,危素曾经辑编过《续楚辞》
危素文《燕石集序》又云:
翰林直学士广阳宋公既卒且葬,其子奉礼郎彍状公之行,又与公子籲编以遗文十有五卷,属素校其脱误,而并序其后。比公以国子司业史官,素实同修《宋史》。及在经筵,为公属史,其何敢辞。素方弱冠,在江南山中,闻公与伯氏正献公自江湖北归,声名籍甚,若晋二陆之入洛也。……至正七年七月甲寅,应奉翰林文字、文林郎危素序。
可知,危素曾整理宋褧《燕石集》,校其脱误。又有文《舒文靖公文集序》又曰:“《舒文靖公文集》十六卷,为宋宜州通判舒璘著作。昔璘之六世孙庄、七世族孙祥金奉遗稿至京城,授素,危素取而次第之,并为之序。”又知,危素整理了舒璘之《舒文靖公文集》。
《善本书室藏书志》卷二七著录瞿氏恬裕斋藏宋刊百卷本《临川先生文集》,前有吴澄序云:

宋政和间官局编书,诸臣之文,独《临川集》得预其列。靖康之祸,官书散失,私集竟无完善之本。金溪危素好古文,慨公之集零落,搜索诸本,增补校订之,凡若干卷,比临川、金陵、麻沙、浙西数处旧本,颇为备悉。请予序其成。

虞集《王文公祠堂记》亦云:“郡人危素将重刻公文集,吴公为之序。继而吴公歿,侯是以徵文于予也。”可知,危素曾经增补校订过《临川先生文集》,并为重刻做了很多工作。


二、《云林集》考述

《云林集》乃危素诗集,收其在元时未出仕前所作之诗。关于其名,查慎行藏本跋曰:“案黄文献溍所作太常博士危府君墓志,‘府君讳永吉,子德祥,徙居云林三十六峰之阳’,即太朴之父也,诗名《云林集》当以此。”此为一说。危素《云林图记》:“蜀郡简君天碧与余客吴文正公所,为作《云林图》,道士方壶子亦爱余山居幽僻,数为之图。张彦辅真人奉勅写钦天殿壁,余时在经筵,用米氏法为余图之。翰林侍讲学士虞公尝为赋诗,海内之名胜,相继有作,于是有声之画,无声之诗,悉萃于几席,南金、大贝不足为贵矣。然故旧从而以“云林”为余别号,则非余志也。考之可知,危素别号“云林”,又或以号为诗集命名。明清抄本又以《危太朴云林诗集》、《危太朴云林集》名之,常与危素《说学斋稿》并抄。
传世《云林集》有元刻本、明抄本、清抄本、民国刻本三种,元刻本、明抄本均为二卷本,清抄本又有十二卷本、十三卷本(十二卷本加补遗一卷)。明清以来各版本就诗歌而言均以元刻本为祖本,而有所增补,十二卷本增入危素散文。《四库全书》中著录浙江鲍士恭家藏本,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鲍藏本同元刻本卷帙相符,“盖犹从原刻钞传者”,“原集共诗七十六首,浙江鲍氏知不足斋本复从他书蒐采增入补遗十四首”,《四库全书》本《云林集》共收诗90首。
陆心源《皕宋楼藏书志》有《云林集》旧抄本,并载査慎行跋云:“虞伯生有《清明山房诗为危太朴作》,又《次韵太朴读书山中见怀之作》二首,皆载《学古录》二十七卷,今检《云林集》皆失原作。宋景濂有《题危云林训子四言诗后》云:‘危公冢子,字于幰,自检讨奉常迁佐蓟州,将之官,赋四言诗一章勉之’云云,今亦失原作。”査氏所提到的几首诗在传世《云林集》中亦未见,其中所提到的危素与虞集的唱和之作应作于其在家乡读书未出仕之时,按理应收入《云林集》,但今未见。宋濂提到的危素所作《训子诗》当作于元末,在其辞官居房山之时,未收入《云林集》理所应当。由此有两种可能:一、元刻本《云林集》本无与虞集唱和之两首诗;二、鲍藏本并非从原刻钞传,而是有所散佚。
下面重点介绍《云林集》的各版本:
元刻本(二卷)
危素的家乡金溪,从南宋以来就被誉为“理学名教之区”,历来有尊师重文、读书藏书之风,由此催生刻书业的发展。《江西历代刻书》中记录了金溪县至元三年(1337)曾刻有《云林集诗稿》二卷,金溪危氏家塾刻本。据明代的杨士奇在《题范危墨迹后》所云:“前辈作文章,率自贵重,既成,皆亲录遗后。余见揭公诗文数集及危公《云林集》皆亲书刊刻,不独余之所得已。” 可知,这一刻本是危素于后至元三年亲自书写刊刻的。虞集在为危素写的《送危太朴序》中提到:“临川危太朴释书山房,将有观乎江海之上,虞集酌酒送之。……至元三年十月雍虞集序。”宋濂在为危素写的碑铭中猜测他出游金陵,或以诗文拜谒张起岩,得到其称许。由以上材料可推知,危素在至元三年出游金陵,其诗集也刊刻于至元三年,当是其出游之前刊刻诗集为其游谒做准备。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载:
朱彝尊《曝书亭集》有是书跋,称发雕于后至元三年,则彝尊所见乃元时旧版。此本卷帙相符,盖犹从原刻抄传者。特彝尊跋称,前有虞集序,而此本所载乃集赠行序一篇,绝与诗集无涉,似为后人所附入。观其《静志居诗话》亦称前有虞集《送行序》,则已自知其误而改之矣。……原集共诗七十六首,浙江鲍氏知不足斋本复从他书搜采,增入补遗十四首,较为完备,今并仍而录之焉。
可知,朱氏所见《云林集》前虞集的序已与诗集无涉,只是虞集的赠别序,应为后人附入。朱彝尊《跋危氏云林集》:
《云林集》二卷,元翰林学士承旨危素太朴之诗,葛逻禄迺贤易之编,而虞集伯生序之者也。太朴以文名,诗不恒见,流传惟此而已。……是集发雕于后至元三年,盖学士入明后续作诗文均失传矣。
值得注意的是,跋云此集是迺贤所编,考迺贤生平,其弱冠入国子监,后至元六年(1340)年回鄞县。而危素《云林集》刊刻于后至元三年,此前危素一直在家乡读书,而迺贤生活在大都,两人应该没有交集。危素于至正三年(1343)下江南搜集史料,至正四年到庆元,并与当地文人交游,迺贤作《和危太朴检讨、叶敬常太史东湖纪游》,两人的友谊似由此时开始。所以,《四库提要》称朱彝尊所见乃元时旧版,其实未必,初刻本应该是危素亲自编订的,或许后来迺贤为危素重新编辑过《云林集》也未可知。
明抄本(一卷)
黄虞稷《千顷堂书目》载:“危素《说学斋稿》集五十卷,又《云林诗集》一卷。”此本未见他处著录,详情不得而知。
明抄本(二卷)
周叔弢有《危太朴云林集》二卷,“孝经一卷人家”抄本,上有“带经堂陈氏藏书印”等印,跋曰:“明蓝格抄本《云林集》,每半页十行,每行十九字,昆山徐氏藏书。此儿子一良传录本,全复校阅一过,改正数字。戊辰二月弢翁。”(明抄本卷二末有缺佚,凡得诗七十二首)


清抄本(二卷)
知不足斋本
鲍廷博跋云:
旧藏危公《说学斋稿》有文无诗,得此可补其阙,然此集卷首各有诗字,似亦与文合编者,又《历朝诗集》录公诗十余篇,卷中已逸其八则,亦非全本矣。首弁虞道园赠言,当亦后人录入,非其旧也。乾隆辛未仲冬十有八日借樊榭山房钞本录毕,记此。长塘鲍廷博书于知不足斋。
可知,知不足斋本《云林集》抄自厉鄂钞本,原为与文合编者。后有《危太朴云林集补遗》一卷,下有“歙鲍廷博以文手辑”字样。补诗《挽达兼善》《题营丘山房》《送张幼初之京》《送章右丞戌广西》《题三韩沙门玉田花鸟图》《南京别王道士》《题宋好古墨竹》《题赵子昂竹石》等八首,后记“右八首从《列朝诗集》补”。又有《小偈奉简卧云室中老师》六首,后记“右六首从《师子林纪胜》集补”。又有《危太朴云林集续补》一卷,补诗七首,补有《思贤亭》、《梅仙峰》,后记“右诗从新刻本补”。《题高房山画》,后记“右诗见《铁网珊瑚》第三卷”。《为道初上人题赵松雪饮马图》《题韩幹马图后》附,后记“右诗二首见《江村消夏录》”。《题芝兰室图后》《题王叔明舫阁图》,后记“右二首见《珊瑚网名画》卷十一”。后有杨钟羲跋云:“此集为长塘鲍氏本,四库取以著录,续补遗一卷则撰提要时未之见也。”提要中仅提到鲍氏补诗十四首,续补遗之七首诗并未抄入集中。
翻检各藏书志题跋,著录二卷本《云林集》的还有:陆心源《皕宋楼藏书志》著录有查慎行藏本、朱彝尊藏本、劳季言校本;《艺风堂文续集》著录缪荃孙校并跋的艺风堂抄本;丁丙《善本书室藏书志》著录红药山房藏本;丁仁《八千卷楼书目·集部》著录一精抄本;《藏园群书经眼录》著录徐梧生藏本。《明别集版本志》著录清雍正三年宋宾王抄本、清乾隆十四年涂登辑本。各本无太大差异,皆以元刻本为祖本。另《藏园订补邵亭知见传本书目》著录:“清钞本,九行十九字。前虞集序。钤李鹿山、郑杰藏印。清吴焯《绣谷亭薰习录》亦著录藏有《云林集》二卷。
清抄本(三卷)
此本为査慎行藏本,有其手校,及南书房史官印记,卷二后有查氏跋。吴寿旸《拜经楼藏书题跋记》卷五:“《云林集》抄本,南阳迺贤易之编,虞集伯生序,诗二卷,文一卷。”
清抄本(十二卷补遗一卷)
《明别集版本志》著录涂登辑《云林集》十二卷,补遗一卷, 卷端题:“金溪危素太朴先生著  新城涂登于岸辑 乾隆十四年涂登序  补遗为序跋铭记。”涂登序云:“元人葛罗禄迺贤易之编。《云林集》二卷有诗无文,其《说学斋稿》有文止二十余篇,亦非完本。登郡建昌与公邑接壤……凡邑志、家乘与诸家集录,以及浮屠老子之宫、残碑断碣,遇公文辄录。会陈君将有《江西文统》之刻,因出箧中稿,汰其讹脱甚者十之一,编成计十有三卷,仍统曰《云林集》。”
由此可知,十二卷本《云林集》是涂登将原《云林集》中的诗和其手头《说学斋稿》中的残文,钩沉地方志、家谱、其他文人集及佛道宫殿碑文中危素文章编纂而成。

三、《说学斋稿》考述
《说学斋稿》为危素文集,收其在元所作之文,关于文集命名,李存《说学斋铭》:“临川危太朴游京师,承旨多尔济巴勒筑室以客之。学士清江揭公匾之曰‘说学斋’。”王祎《说学斋记》:“说学斋者,临川危太朴先生读书之室也……先生德行信於人,文章名於世,见於外者如此,则学而自得於说可知矣。”可知,其文集以其书斋命名,书斋当取《论语·学而》中“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之意。《四库全书总目提要》:
据《千顷堂书目》,其文集本五十卷,明代已散佚不存。此本乃嘉靖三十八年,归有光从吴氏得素手稿传抄。其文不分卷帙,但于纸尾记所作年岁,皆在元时所作。有光跋称共一百三十六篇。此本乃止一百三十三篇。又王懋竑《白田杂著》有是集跋,称赋三、赞二、铭二、颂三,记五十有一,序七十有六,共一百三十八首,以有光跋为传写之误。然据懋竑所列,实止一百三十七首,数亦不符。殆旧无刊版,好事者递相传录,故篇数参差不能画一,实则一本也。
明清抄本又有以《说学斋集》《危太朴集》《危太朴文集》名之。
朱右在《危学士哀辞》中记载其在洪武三年在南京弘文馆与危素相遇,“公取平日撰述文稿,□□□□而以十千小字识篇端,将类编行后。”归有光跋称:“《说学斋稿》一百三十三首,予前三十年从吴纯甫借观。今吴氏之书往往散失。予一日忽忆此书,亟问其家,幸而尚存,为之甚喜。盖公所自书,前有‘临川危素太朴著’七字,而篇别不为联卷,纸尾皆暗记所作年岁,独以赋、颂、赞、记、序为次,以此知公自珍其文若此,盖录藏之以待编次者也。”可知,危素生前非常重视自己的著作,他出仕明朝之路非常坎坷,撰写《元史》又无望,因此他更希望立言以不朽,据焦竑《国史经籍志》记录:“危素《学士集》五十卷”,明末黄虞稷《千顷堂书目》云:“危素《说学斋集》五十卷,又《云林诗集》一卷”。其手稿初始为五十卷,但其诗文集在明代已属罕见,且散佚严重。吴焯《绣谷亭薰习录》有《说学斋稿》一卷,其跋猜测了危素文集散佚的原因,颇有道理:“震川归氏校订本,凡录文一百三十七首,以赋、颂、赞、记、序为次,而编不分卷,文不联牍,每篇自署甲子而已。有光跋称尚有其半而轶矣,余以所及甲子考之,止于乙未之岁,乙未为元顺帝至正十五年,是岁明太祖起兵,自和州渡江,更十有四年而元亡,此十余年间,正当南北兵戈俶扰之际,素以史事自任,其间岂无忧时悯世之作,迨身历承平,虽登禁从,而亡国之余声华销烁,卒致触讳,此稿之轶,非无故也。”其文散佚止于朱元璋起兵之岁,恐怕不仅是散失,而是人为销毁,至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归有光抄录《说学斋稿》时已不得见全本。据说钱谦益编《列朝诗集》时,曾到黄虞稷的千顷斋借书,可是《列朝诗集》中仅收危素诗九首,可以推测黄氏并未收藏危素诗文集,否则《列朝诗集》应当选入更多。
《说学斋稿》传世明、清抄本有不分卷本、四卷本、二卷本、不分卷又二卷本、十三卷本等,根据各本序跋细溯其源流,可知大概:据归有光跋,其三十年前曾从吴纯甫家借观,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忆及此书,寻来命童子录而存之,抄文只存一百三十三篇。此次看到的抄本与其前三十年所见之本相比已经散佚一半,危素自书的标题也脱去,于是于嘉靖辛酉年(1561年)向家富藏书的弟子叶恭焕询借危素文集,叶恭焕当时并未细察,匆匆回复,以致归有光有生之年未能见到文集另一半。但叶恭焕在隆庆丁卯(1567年)后,偶然在楼间发现《说学斋稿》抄本,乃其先人叶盛抄存,题曰《危翰林文》。此手稿后又流入钱曾、劳权手中。王国维先生在《传书堂藏善本书志》中记录了此明抄本的情况:
右明叶文庄菉竹堂抄本,凡碑十六篇,墓铭三十三篇,传状十六篇,杂文二十五篇。除卷末《静修书院记》系后补入外,其八十九篇均在传世《说学斋稿》四卷之外。前后无书题,惟中间有题“说学斋稿”三处,其下不记卷数,而记“至正七年”、“至正十一年”、“至正十四年”等字,盖从稿本抄出也。文庄所题“危翰林文”四字盖在面叶,今已不存。书中有识语,不著名氏,乃劳季言手笔。邵位西谓劳巽卿“得叶文庄亲笔抄校本《说学斋稿》,乃外集遗文”者,即此本也。按《千顷堂书目》载危氏“《说学斋集》五十卷”,盖系未编定之本。传世本出於归熙甫,但有赋、赞、铭、颂、序、记诸类,此本则但有碑志、传状诸类,皆全集之一部,正未可分为孰内孰外也。有“右佥都御史印”、“下学斋读书记”、“平江黄氏图书”、“扬庭”诸印。
此本《续修四库全书》有著录,《续修四库全书提要》:“此帙所收虽戔戔不足百数,然皆煌煌巨制,颇有资于蒙古史事之研究,其重要盖在四库著录本上矣。
由上可知,传世《说学斋稿》可分为两大系统:一为归有光抄本,存一百三十七篇,多为赋赞序铭类;另一为明成化年间叶盛箓竹堂抄本,多为碑志之文,存八十九篇。两系统抄本皆属全集的不同片段,合看可知全集大概,两抄本皆不分卷,后来衍生出四卷本、十卷本十三卷本,各本只是析卷不同,内容差别不大。查慎行跋亦云:“《焦氏经籍志》,《危太朴集》五十卷,今不可得矣。世所传之钞本凡二:其一曰《太朴文集》,皆赋颂记序,有目录而不分卷,其一曰《说学斋稿》,碑版之文居多而不编目,即开林顾氏跋所云归太仆亦未见者。”世之传本多为归抄本系统,《四库全书》抄存的为鲍士恭家藏本,也属归抄本,可见四库馆臣们在选择版本时并未尽力寻找全本。叶抄本今藏台北中央图书馆。
下面分别介绍《说学斋稿》的版本:
一、不分卷本
1、明写本
《藏园群书经眼录》著录一明写本:“十四行二十六字。前有隆庆辛未括苍山人叶恭焕跋。有劳季言格校字。又见《丹铅精舍书目》载:“《危太朴集》不分卷,(明)危素撰。明箓竹堂抄本,叶恭焕跋。劳格校。”
2、(清)徐季孺藏本
    《藏园群书经眼录》著录一写本:“十行二十六字。末有归有光跋。文凡一百三十三首。(徐季孺藏书,己巳阅。)”应属归抄本系统。
3、国图11427本
 一册,每半页十行,每行二十六字,黑格,细黑口,左右双边。此本属归抄本系统,文末有归有光跋。
4、(清)刘氏味经书屋东武(国图04967)
 两册,每半页十一行,每行二十六字,蓝格白口,左右双边,版心有“东武刘氏味经书屋校钞书籍”字样。第一册为归抄本系统,第二册最末文为《静修书院记》,属叶抄本系统。


5、(清)翁同书抄本(国图06165)
 两册,每半页八行,每行十六字,无格,有目录。前有翁同书跋:“此《说学斋稿》乃危太朴自书,震川先生录诸吴纯甫氏,然已轶其半,仅有赋、颂、赞、记、序一百三十五首,其余碑、志、书、传之属无有也。忆道光丁未在都才见明人旧钞全帙,名流题识甚多,末有金星轺跋,予直十千不售,翌日访之则为它人所得矣。今见此震川所录残本于广陵,卷端有印文曰“某十彝尊锡鬯”,知为曝书亭藏书,亟钞而收之行箧,案中秘所储亦即此本。盖虽不获窥全豹,究出于太朴所自定,较胜其后人所编十四卷本耳,而京师所见金星轺本益往来,余怅矣!咸丰七年立秋日常熟翁同书跋。”知此本属归抄本系统,且曾为曝书亭藏书。 
 6、罗振玉藏本
 罗振玉在《雪堂类稿·戊·长物簿录》中记录了其所收藏的《说学斋稿》抄本:“此书从江都秦氏石研斋钞本迻写,不分卷。案《孝慈堂书目》著录一卷,乃九归熙甫藏本影写,不知与此本异同何如。《四库书目》则作四卷,亦云乃归有光就其手稿传钞,皆元代所作,凡百三十二篇,则加此本一倍矣。卷中讹字极多,恨不得《四库》本一比勘之。又危素碑版文,见于金石著录者不少,异日当可写附卷后。”可知,此本出自石研斋抄本,属归抄本系统,且为残本。
7、罗振常藏本
此本为清抄本,此本旧封面原题目《危太仆集》,二册一函,十四行二十六字,无格。罗振常手跋:“书例以足本为贵,时或不然,因不足之本为当时所刊;原文足者,或经改定故也。《危学士说学斋稿》,四库依知不足斋抄本著录,只四卷。刻本十四卷,但载存目。谓是后人所编,不足据。自来藏书家如吴兔床、路小洲、劳季言均藏抄本,见之著录。劳氏所藏乃叶氏文庄写校本集外遗文一册,弥极珍重,今不知存否矣。此本为蒋香生旧藏。蒋氏书均为翁君□若所得,抄本至多,而以此本为最精。观其关乎元代国家,字皆定格,而行密,书口狭且字画有不完者(此当是原刻之蠹处),疑是影写元刊本,但无总目、无卷数,由赋讫序,共得文二十九首,不知为原集抑或集外文,惜行篋无《说学斋稿》,不得一校也。甲寅仲秋抱残观并志。”知此本为蒋凤藻旧藏,跋曰其二十九篇文由赋讫序,而归抄本即以赋、颂、赞、记、序为次,或许为归抄本系统。此本今藏山东大学图书馆。
8、(清)曹氏倦圃抄本(国图10341)
两册,每半页十行,每行二十字,黑格白口,四周双边,版心题“槜李曹氏倦圃藏书”,为清初曹溶家写本。此本属归抄本系统,选本,收文52篇,从《三节堂赋》至《释洙翠屏文集序》止,第五页、第七页后均有“至元长庆寺碑铭有序、邬子柴巡检方君去思碑、富州蠲金纪事、乐平州慈湖书院赡学田记字句异同太多、祭揭侍讲文”字样,或为发现佚文待补。钤有“石研斋藏书印”、“衎斋”、“恩复”、“秦伯符父”诸印,知其曾为江都秦氏收藏。  

9、金檀抄本

   据翁同书抄本跋可知,金檀亦有抄本。考《文瑞楼藏书目录》载:“危素《悦学斋稿》钞 金溪人 元翰林学士洪武初 官宏文学士 谪佃和州。”据《嘉兴刻书史》载:“《说学斋稿》附《续集》不分卷,明危素撰,金檀抄本。”知此本不分卷。

鲍廷博跋金檀抄本

二、一卷本
(清)吴焯瓶花斋藏本
    《绣谷亭薰习录》著录《说学斋稿》一卷,跋云:“明翰林侍讲学士金溪危素太朴著,震川归氏校定本,凡录文一百三十七首,以赋颂赞记序为次而编,不分卷,文不联牍,每篇自署甲子而已。……志传所称集五十卷者,大抵未有成书。素行文精整古淡,后来宋濂、王祎诸家未始不驰骤康庄,然终不脱此公规矩。读斯集者,可得气运先后之道焉。续收诗文并志传,别为补遗附录,庶不失归氏本之旧,余于是编凡三校云。”可知此本属归抄本系统,在此基础上又别有补遗诗文。
三、二卷本
(清)李璋煜藏本(国图14024)
每半页14行,每行26字,无格。上册属归抄本系统,书末有归有光跋,下册最末文为《静修书院记》,属叶抄本系统。钤有“方赤校正印”印,知其曾为清代李璋煜收藏。李璋煜,字方赤,又字礼南,号月汀,山东诸城人,出生于三代进士出身之科举世家,每读一书必亲自校正。
四、四卷本
1、(清)彭氏知圣道斋抄本(国图02115)
四册,每半页十行,每行二十二字,白口,四周双边。前有归有光跋,下有“门人王执礼录  崇祯十年二月予从友人王黍仲借抄凡百四十有八叶”字样。彭元瑞校且跋:“辛楣宫詹寄予《说学斋集》,云是归熙甫手钞本,惓惓以表章为言。予以校旧所藏本,多其半。太朴存诗二卷曰《云林集》,竹垞有跋且辨太朴以洪武三年卒於京师,无守余阙庙事,乃其子於幰为安庆教授,因以傅会也。当以《云林集》与此帙并钞,存太朴之全。乾隆癸卯处暑往金陵罗试舟中校且记芸楣 云林乃金溪山名,太朴少时读书之所,故以名云诗集,此集中有《云林图记》。”文前又记:“嘉庆丙辰九月重校,其中多用古字,未能画一,其阙字两本同,盖皆传抄震川本,不敢臆补,又记。”可知,彭元瑞以钱大昕藏本校自藏本,云:“多其半。”钱大昕藏本为归有光手抄本,多之一半当为叶抄本所收文章,刘承幹《危太朴文续集》跋可为佐证,跋曰:“一日,书友持知圣道斋旧钞《说学斋稿》二册,皆碑铭、志铭、行状、传书、表书,后跋:‘祭文杂说八十八篇。’是前稿所佚者,用前编之例次之,又可得十卷。”刘承幹看到的应该是知圣道斋抄本的一部分,国图藏本为四册,刘氏只看到两册,此两册八十八篇当属叶抄本系统,彭氏得到了两个系统的抄本,并将其合而为一,并有志于将《云林集》与此本并抄,存危素诗文之全。且彭氏自藏本为从友人王黍仲之明抄本抄得,又以归有光手抄本校勘,因此,此本价值很高。
2、(清)吴允嘉抄本 
此本题名《危太朴集》,吴允嘉校,清丁丙跋曰:“嘉靖间归氏有光得其手稿,皆元时所作者,遂传录於世。此本赋三、赞一、铭二、颂三、记五十有二、序七十有九,共一百四十篇,较之王白田杂著所记数,增三篇,又多《哀词》一诗二十首,前有宋濂所撰墓碑铭,有州來氏藏書記、允嘉印、石仓校、海昌吴葵里收藏諸印。”知属归抄本系统。此本后为拜经堂收藏。吴允嘉(1655-?)字志上,又字州来,号石仓,钱塘人。喜好藏书,有藏书室名“石甑山房”。
3、(清)施淑兰抄本
《中国古籍版刻辞典》著录。施淑兰,女,钱塘人。“抄本有明危素《说学斋稿》4卷,又《云林集》不分卷。”
五、十卷本
(清)缪荃孙艺风堂藏本
此十卷本与《云林集》二卷合抄,无格,半页十二行,每行二十六字,缪荃孙校并跋,内有多处红笔校字,钤“海昌陈琰”印。收文一百三十六篇,属归抄本系统,今藏上海图书馆。跋云:“《说学斋稿》十卷传抄新阳赵氏藏本,首有叶恭焕识语,原出归有光抄本。明《千顷堂书目》云:‘文集五十卷。’明代已散佚不存,此本乃嘉靖三十八年归有光从吴氏得手稿传抄,其文不分卷帙,但于纸尾纪所作年岁,皆在元时所作。有光跋称共一百三十六篇,與此本符。又王懋竑《白田杂著》有是集跋,称賦三、赞二、铭二、颂三、记五十有一、序七十有六,現存记四十九、序七十八,共一百三十八首,以有光跋为传写之误,然据懋竑所列实止一百三十七首,数亦不符。殆旧有刊版,好事者递相传录,故篇数参差不能画一。”
六、十三卷本
台北中央图书馆有藏本,属叶抄本系统。书不得见,台北中央图书馆网站上标注了此本信息:四册,每半页十行,每行十九字,左右双栏,版心线黑口。有“国立中央图书馆收藏”朱文长方印、“菦圃收藏”朱文长方印、“贝墉曾读”朱文长方印、“平江贝氏文苑”朱文长方印、“竹泉珍秘图籍”白文方印、“謏闻斋”白文方印、“千墨弇藏”朱文方印、“知不足斋钞传秘册”朱白文方印。知此本曾为张乃熊收藏,张乃熊(约1890-1960)吴兴人,继承了其父“适园主人”张钧衡的藏书并加以补充,有很多宋元善本。1941年,战乱之际,将藏书之大半卖与中央图书馆,《说学斋稿》当在此列。其他的收藏者还有贝墉(1780-1846),字既勤,号简香,又号定甫,江苏苏州人。好收古书、金石、字画等,家有“千墨庵”藏书室。顾锡麒,生卒不详,字竹泉,一字敦淳,别号謏闻斋主人,江苏太仓人,清代藏书家。知不足斋也曾收藏过此本。宁波天一阁也藏有十三卷本。


综上,《说学斋稿》存世抄本虽多,但版本情况并不复杂,均不出两大系统,只是析卷不同,下以版本源流图作简要概括:

(本文原载于《关东学刊》2017年第7期,为便于阅读,删去其中注释。感谢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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