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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书亮/想起我的读书和教书生活●我的圣地一一四王柱中心小学

 新用户06868399 2020-06-24

张书亮/想起我的读书和教书生活●我的圣地一一四王柱中心小学
文/ 张书亮


二、我的圣地——四王柱中心小学       

我不知道怎么考上了高小,蹒跚于若大校园——我心中的圣地:四王柱中心小学。

诸位青年读者,我们那时的小学分为两阶段:1——4年级称初级小学,简称初小;毕业后,通过考试选拔,升上高级小学,即5一6年级,简称高小。当时公社才有完全小学,即初小和高小,其所辖的各行政村、自然村只有初小。高小读二年,毕业后可通过考试升入初中,当然那时的升学率大概是百分之二三十吧。因此很多学生高小一毕业就回到村里参加劳动。那时村里识字人太少,一个高小生回到村里便是大秀才,多数人承担了生产队的会计、保管、出纳、记工员等工作。有的村子甚至等不了你毕业,还没等你毕业就开始让你在村里干上了。可见那时一个高小毕业生并不次于现在的大学生吃香。
     
四王柱村,这名字很不顺口,且费解,我不知道它为什么叫了这样一个名字,全不同于周围的张家村、李家村。好多年之后我才听说,这个村开地第一人叫王柱,排行老四,人称“四王柱”,就如同人们叫二胖旦、三狗娃一样,于是村名便称为四王柱村了。据说这四王柱是个聪明、勤劳、节俭又善良的人,多年的辛苦劳作,积攒了些财富,买了地,又雇工,成了当地的富户。可他怎也想不到,全国一解放,土地改革,他便被划为地主,分了浮财,立时变为专政对象,且不说他的后辈儿孙跟着也实在“沾光”不少。
你要说这四王柱聪明,实在不假,你看选得这住址,村西两座大山,聚宝山、长银山,夹着一条霞江河,是有山有水。这霞江河当年清水长流,流到四王柱村前,顺从地朝南转了个弯儿,给村子空下了一片平展展的开阔地,再往东便是上千亩良田一望无际。而且村里水源极好,只要挖个四五尺深便有清泉涌出,我记得这村里家家都有一口水井,一个小菜园,提水无需井绳,伸手弯腰便是一桶,只要勤快些,新鲜蔬菜不仅够自己食用,而且可以卖给周围村里,换得日常零用小钱,因此这里人们的光景要比别处强了许多,后生们娶个媳妇也容易得多。四王柱就选中了这块风水宝地安居于此,直至发财又倒霉,当然这归于世事,与他无关。近年里倒听说他的后代子孙们大多发迹,这大概于他的聪明善良有些遗传,也未可知。

土改后,人民公社成立,政府也选中了四王柱村作公社所在地。一时供销社、医院、兽医站、铁木联营社都建在这里,这村子本来就是百十来户人家的大村子,一下子更红火了。全公社一所完全小学就座落在村子西南角的一片开阔地上,除了宽敞的校院,前面还有一大片空地,再往前还有一带小树林。学校有高高的围墙,大门只是一个宽大的豁口,并没有门。进了大门便是篮球场,东西两边各有一个高大的篮球架,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洋玩艺儿。正面是两栋教室,虽土木建筑,但也齐整高大,远比一般民房好多了。从中间穿过去是宽大的后院,学生宿舍、食堂以及老师的家属房。这样的学校于我来说已经觉得很了不起,能在这里念书顿时又觉得自己也很了不起了。

作者书法     

本校校长在这里是很受人尊重的,包括那些公社的领导干部。校长叫裴展雄,听这名字就使我赫然。我想居然还有这么个姓:“裴”,裴是什么意思,不知道,看这名却觉得很是高大雄伟,了不得。
     
开学了校院里满是学生,闹哄哄的。有学生说,校长来了。果然见一高个子黑红脸膛的人走过来,解放帽、四个兜的蓝褂子,抬头挺胸,目不斜视,不怒自威。他走过来,学生们便向两旁闪开,一个个张大嘴巴仰视,如一伟人光临,不知是惊叹还是敬畏。上课了,他给我们讲历史课。说类人猿如何打野兽,秦始皇怎样焚书坑儒,以及岳飞抗金大败金兀术,秦桧又如何害死岳飞等等,他嘴里的历史故事俯拾即是,而且讲得绘声绘色口若悬河。听得我们目瞪口呆,哎呀,他可知道的太多了!有时讲得高兴了,他也笑起来,同学们也放松了,也觉得他并不高傲,甚至有些可亲可敬。然而后来在一场史无前例的运动中,他却被狠狠地冲击了一下。据说整他的人恰恰是他平时很看重的,打折了他三根肋骨,落下了气喘病。听说在批斗时让他低头弯腰,他坚决不低头,按下再起来,大有江姐许云峰的英勇刚烈。这事在霞江河地区众口相传,令人叹服。
     
开学后,我被分到高九班,  我的班主任是一位新分配的师范生,二十来岁,叫韩悦,教我们语文、算术。他总是笑嘻嘻的,走路很快,讲话和蔼,因此我们并不怕他,反而有时想见他。课外活动的时候,韩老师就和我们拉家常,讲故事,还逗着我们玩儿,有时还到学生的寝室给学习差的学生补补课。我们不怕他,可很尊敬他,而且很听他的话。现在想来他是一位很会管理学生的老师。

                                 作者书画
我们在班里平时就是班长管着,她比韩老师还威严。她叫夏俊爱,好象她比我们大一两岁,反正个子比我高。人家学习好,在班里第一,长得也好看,会唱会跳,平时却不苟言笑,我们大多都怕她。上自习了,有学生吵闹起来,她便大声说,“干啥哩。”班里便静下来。每天的作业谁不交也不行,可是杨茂却不怕她,敢和她顶嘴,有一次还把她气哭,我们暗地庆贺。上体育课也是她喊队整队,领着我们走向校门外的操场,走着一二一,她就领唱:“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唱着唱着,我们就在后面高一声低一声乱喊,她就回头瞥一眼,于是我们就不敢乱叫了。总之那二年是在她的“治下”过去的。
     
现在想来,那个学校是很规范的。不说上课的要求严格,每天下了课,各班学生都要出来在教室门口唱歌跳舞,同学们手拉手围成一圈,可往往女同学不跟男同学拉,许多男同学躲着不挨女同学,大多是怕班长和老师,挨着的男生女生多是伸着手而不拉。每当这时学校的音乐老师陈殿英就抱着手风琴出来给伴奏,陈老师拉起琴来非常好听,他在校园里走来走去,迈着舞步,哎呀,那是何等的萧洒。我却时常逃避跳舞,装着去厕所,在里面臭着也不出来,只等铃声响了才跑回教室。陈老师教我们音乐也教图画课,是他让我认识了简谱,还知道二分音符四分音符,后来还能自己评谱。上图画课时给我讲红绿兰三原色,教我们写透视立体美术字,有时三下两下便画出一幅图来,我那时把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每到新年学校还组织学生排节目,我们班的董玉珍,夏俊爱、陈桂花(陈老师的女儿)、八班的崔喜、崔明兄弟,以及赵科等都是演员,这些工作大多是陈老师组织排练的。到了新年那天,校园里搭一个戏台,吊上两盏亮得耀眼的煤气灯。引得村里人们也来观赏。

那陈老师他们家孩子多,生活也困难。有时看见我就说:“张书亮过来!”我跑过去,他给我一角五分钱,让我给他买一包生烟(这是当时一种用烟袋吸的劣质烟丝)。其实这时我父亲就在这所学校当代课老师,他教的是农业中学班,简称农中(农中当时上得是初中课,还要上农业基础知识课),我父亲和王万仁老师教农中全部课程。父亲在这个学校当老师,老师们都认识我,他们有时不叫我名字,说:“愣小子”过来,我就欢欢地跑过去了。于是我就“沾光”了,老师们有点小事常让去做,自然我很乐意效劳。可是要在学校稍有违纪之事,别的同学至多挨一顿批评,而我除挨骂,临了屁股上还得被补上一脚。

王万仁老师兼教我们体育课,他是打篮球的高手,我不知道他哪里打得好,总见篮球在他手里运来运去,一投便是两分,有时也投不准,但那架式确实好看。有一年秋天,集宁晋剧团下乡演出,来到我们公社,演出之余,有几个男演员到我们学校来玩篮球,一位公社干部便联系学校老师和他们打一场比赛。那是一个下午,十多个青年演员来到学校,裴校长说:王老师,好好跟他们打一场。王老师又组织了几位老师,我记得有侯老师,王茂盛老师,裴校长也上场了。学生们和村里人们都来看,众人为老师们捏了一把汗,估计老师们肯定输了。看人家集宁那唱戏的,穿得又好看,跑得轻快,动作也象唱戏的花式样子。可不,一开头老师们就输了8分,可打到后来戏子们不行了,老师们胜利了。
      
这里还有一个小故事。听我父亲说,裴校长爱玩篮球,可是他穿了一双硬皮鞋,一来跑不了,二来舍不得,他也没有球鞋。他就瞅准我父亲穿的布鞋,中午乘我父亲在宿舍睡觉,悄悄地把我父亲的布鞋换走了。等我父亲醒来下地穿鞋时却没有了,一看旁边有一双皮鞋,原来布鞋让裴老师穿去打篮球了。要知道那时的人们好赖就那一双鞋。
      
刚上五年级我和村里的十来个同学不想住校,家离学校十四里,那也要跑校。每天早早地吃了饭,把书包一提赶紧往学校走。夏天两放学,早晨走的时候多少拿点干粮,中午吃一口,午休时就到树林或河沟去玩儿,下午放学再回家。到了冬天农村学校是一放学,就是从早晨上课一直上到下午两点半放学,中间不休息,所以叫一放学。无论冬夏,我们到了放学时早已饿得火烧火燎,但当放学钟声一响,便兔子一样奔出教室,一路小跑往家里冲。要是夏天,把鞋一脱,赤脚上路,又省鞋又轻快(我那时春夏秋三季从来不穿袜子,别人也一样),十四里马不停蹄一直跑回家。大家会说那也太苦了吧!没有,说实在那时的我们觉得这很正常,一点也没感到苦和累。也正因为如此,在我的后来的人生中遇到些苦难时,都能坦然面对,而且这不仅锻炼了身体,也磨炼了意志。
       
一年后升上六年级,韩老师参军走了,穿了一身新军装。侯老师当了我们的班主任,侯老师性子很急说话也快,教我们算术和语文,教学上那可下功夫,从早到晚几乎不离教室。他很活泼,能跑能跳,很象个运动员,可很少骂学生,很爱和学生开玩笑。

那时我们也上自然、地理课,那是教导主任王世礼老师给代课,上地理课,王老师就端着个地球仪来了,讲全世界有七大洲四大洋等等,我们在下面悄声说,红豆粥、绿豆粥……大绵羊、大山羊……。上自然课时拿一个起电机,讲磨擦起电的原理。王老师上课不急不慌,有条不紊,徐徐道来。他是一位工作态度非常严谨认真的老师。
      
写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件别的事情来,那是1963年初夏的一天,学校把全校学生集合起来坐在校园里,说要开审判大会。不久旗公安局、法院戴着大盖帽的警察押着三个戴手铐的罪犯来了。会上当官的宣布说,他们是反革*命分子,写了反动标语。这三个人原来是四王柱村北面海窝村的人,我清楚地记得,一个叫胡守孝,大概二十五六岁,判了18年,台下坐着他媳妇抱着孩子流眼泪;一个叫张子弼,大概二十一二岁判了15年;最小的一个十八岁叫张子英,判了12年,张子英圆圆脸,长得挺俊,不知道他怎就会反革命了,我有点可怜他。他们都没哭,那个胡守孝不知为什么还笑了一下。至于他们写了什么反动标语,我不知道,他们如何去反革命我也不清楚。总之在学校院里开审判大会,离我们这么近居然真有反革命集团,还吸引周围很多人来看,挤了满满一院子,对于我来说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后来听说他们都被减刑,提前释放了。
    
 六年级也快念完了,我的学业糊里糊塗。大小测验我的成绩总是不好,其实我从五年级开始书包里就一直藏着小说,什么《三国演义》《水浒》《三侠五义》等等。特别是《三国演义》,那时我家里有很多书,《三国演义》是竖排版繁体字,还是半文言,有一寸多厚,里面有许多不认识的字,但是跟据上下文大体能明白意思,总有许多字念错了,比如“关云长单刀赴会”的“赴”我还念成走,就这还给小弟兄们讲故事。苦于不认识的字太多,有一次旗新华书店来学校卖书,其中有《新华字典》,一本一块零八分,我决意买下来,可我只有三角钱,不敢跟父亲要,于是跟四五个同学借,你一角他二角,终于买下来,再不怕有生字了。有一回晚上熄灯后给同学们讲三国,让查寝老师抓住,提留起来批评一顿,把书也没收了,我沮丧得很。不过后来老师把书给了我父亲,我父亲说:以后不能瞎看了,小小的孩子,你能看懂个啥,胡闹!后来我不敢把书带到学校了。可是学习我弄不清该学啥,只看别的同学算算术题我也算几道题,他们背课文,我也背,但总是背不会。临近考试那几天自由复习,于是同学们带着书本到前面的树林、河边去背作文,我也随他们去了,但多数是和祁俊他们玩去了,爬树,逮雀儿,捞鱼。
四王柱村的小河   

毕业考试结束后,学校杀了一口大猪,(学校食堂平时就喂一两头猪),给毕业生搞了一次毕业会餐。猪肉饨粉条油炸糕,放开肚子吃,还免费。学生们高兴得欢蹦乱跳。这一天老师们给学生端饭上菜,等学生们吃好了他们再吃。管伙食的兰老师走进来笑一笑说:“孩子们,今天大家吃好吃饱就行,千万不敢吃太多,小心吃坏肚子。”那时人们一年里很少吃肉,猛然吃一顿,老师们又怕学生吃得撑着。现在想来也难为老师了,既不能限制,又怕你吃坏了。果然第二天就有不少人跑肚拉稀。
      
此后班里又举办了毕业坐谈会,老师买了些糖果给学生分发,并且组织唱了几个歌,于是学生们又请老师给写留念,学生们也互相写。有学生说从此我们分开了,会非常想念老师和同学,气氛有些沉重了,不少学生流下眼泪,进而有人放声哭。可是我却哭不了,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引起我的悲伤,况且我挨了打也没哭过。然而大家都哭,我也埋下头,悄悄一看,杨茂、祁俊、罗俊都没哭。还是女生们哭得厉害,我想她们大概是真哭了,反正我是无论如何也哭不了。
      
七月份,我们去贲红学校去考中学,学生们从村里借了一辆小平车,拉了满满一车行李。一路上拉的拉推的推,直到中午才去了贲红,我们就住在一个空教室里。第二天考了一天,我不知道我考得怎样,总之考完了。
      
七月底,开始发放录取通知书,我也没去学校领,我知道没我的。后来听说我们班考上十来个,就是那些平时学习好的。夏俊爱、曹岐、曹恩、刘玉山、王英斌等人都考上了,那个地主子弟段德英也考上了,那家伙一天跟我混,抢干粮,伙睡一张被子,人家脑子灵。后来恢复高考后,他又考上了地质学校。赵治也是我的好朋友,那个没娘没老子的可怜人,平时没个好行李,一冬天跟我伙睡,他也考上了。还有谁考上了,我记不清了,祝贺他们吧!
      
这年秋天,我虽然不好好学习,可还想念书,好歹央求我妈再让我念一年,爹说快算了,就知道害。我妈说,要念就好好念。我答应了,又去复读了一个六年级。第二年,我考上了土牧尔台中学,还有村里的龚占美、杨有福,孙翠云。

别了,我的母校,我那些可爱可敬的老师们!
 
未完待续......



【作者介绍】张书亮,网名山里闲人,男,内蒙古察右后旗人,大半生从事高中语文教学和班主任工作,现已退休。张老师一贯多才多艺,尤其钟爱书法、文学、摄影等,但退休前因为工作太忙之故无法施展,退休后一边帮老伴料理家务,一边助儿子照看小孙子,一边重拾旧日爱好,夜以继日地舞文弄墨,生活充实得就像秋日的硕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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