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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学生家长逼死的老师【上】

 新用户06868399 2020-06-24

〓 第  1010  期  

●王成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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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按】这是一个真实事件,事情就发生在2019年的7月,网上都有报道,我这里只愿用自己的笔,通过所看到的材料,把事件更通俗地还原一下,同时呼吁社会不要再欺负老师了,老师怎样做才是你们满意的?欺负老师的后果就是这个社会从此再没有负责任的老师,孩子在学校怕老师管理,到了社会你们会有好果子吃的,不信,等着!

201973,安徽铜陵陈瑶湖镇小学教师周安员离家失联,几天后的77,周的遗体在长江无为刘家渡段被发现,警察通过调取附近监控视频发现,73中午11点半到12点多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内,周在长江大桥上几次翻越大桥栏杆站到桥沿直视着桥下的江水,后又回到路面,徘徊反复多次后,终于痛下决心松开抓着栏杆的手,跳入滚滚江水之中……

到底是什么原因使一个小学教师经过痛苦的思虑,几经徘徊,最终还是下了天大的决心抛弃妻子、儿女、父母、兄弟姐妹,义无反顾地跳入长江自杀了呢?让我们还是从头说起吧。

周安元是安徽铜陵本地人,家里兄弟姊妹五人,周安员排行最小,也是家里最乖的孩子。他父亲原来是村里小学的老师,性格耿直,对自家的孩子管教也极严,他让子女们一定“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同时也教育他们,有道理最好不要和人吵架,要讲出来,以理服人。周安元的哥哥周安乐记得,念书的时候,兄弟俩在外面跟别人打了架,不管占不占理,只要人家到家里来告状,两兄弟都免不了挨父亲的一顿毒打。当时他家后面有一片竹园,竹子比铅笔还细,父亲把叶子拔掉,拿竹条打人,痛得简直不得了。周安员因为老实、胆小,被父亲打了两顿以后,再也不敢跟小孩们吵嘴,更别说打架了,即使别人打了他,他也从来不敢还手,怕的就是人家再找到家里,自己再挨父亲的毒打。

当老师是周安员从小的梦想。因为他读书期间就喜欢文学,特别爱看席慕蓉和汪国真的诗歌,他曾跟朋友袒露过,自己以后开个书店多看点书,最好当个诗人,如果当不了诗人就当老师。

考高中时,周安员差了几分,没有被高中录取。母亲想让他跟哥哥一起跑船挣钱。但周安员还想继续念书,于是家里托关系让他读了高中。

高中毕业后,周安员考取了铜陵学院的财会专业,从铜陵学院毕业后,那时电脑刚刚兴盛起来,好多人办起了电脑培训班,并且保证包学包会,为了以后更好地发展,周安乐替弟弟周安元交了27千元,让周安员去培训班学了40天电脑。

这个期间家里有亲戚打听到,说县里正在社招教师和乡干事,名额40个,高中以上学历的都可以报考。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周安员也报名参加了考试,结果考了全县第28名。

考上以后,周安员告诉家人,自己想选择当老师,不当乡里干事。但在家人心里更想让他当乡里的干事。因为乡里的干事权力大、油水多,家里跟着也有面子。而老师工资非常低,刚工作只有两三百块钱,还不到干事的一半。但周安员却很坚决,看看拗不过儿子。父亲捉了两只老母鸡,还带了香油、花生等,找人替儿子说了情,周安元才最终如愿当了老师。

老师一般是需要说普通话的,为了使自己普通话达标,周安员也是下了大功夫的,他买了复读机,天天跟着磁带练习。当后来终于获得教师资格证的时候,他非常高兴,跟自己最好的发小林栋报了喜讯说:我终于可以当个合格老师了!

周安员尽管性格内向,但跟林栋在一起时,话就多了起来。两人一聊就是一两个小时,有时还经常相约上一起钓鱼,周安员喜欢哼歌,很多时候还把口琴带到江边吹曲子。后来,周安员到陈瑶湖镇小学当了老师,林栋也开了家烧烤店,相对而言见面的机会就不是很多了,但只要有时间两人就肯往一块凑。

2018年,周安员去林栋那吃饭,林栋跟他说,做烧烤晚上很忙,真羡慕你当教师,做自己想做的职业。周安员告诉他,真做了教师,才知道面对的压力很多,学生也难管,“又不能打,又不能骂,跟我们以前不一样了。你挨了他一下,他的家长都会过来找你。”林栋从那个时候才感觉到,自己的发小周安员到陈瑶湖中心学校当老师后压力也是很大的。

在陈瑶湖中心小学这所学校里,不少孩子的父母都在外地打工,把孩子丢给爷爷奶奶来带。其中一个叫陈峰的老师说,他们班三分之二以上的学生都是留守儿童,在班级微信群里,他发一条消息出去,往往就没有后续了。有时候布置任务,爸爸妈妈也会在下面回应,但等父母通过电话告知在家务农的爷爷奶奶,执不执行又是另一回事。班上的家长会也很难开起来,有些学生爷爷奶奶来了,有些根本就没有家长来。

陈峰教了三十多年书,说现在学生和家长对老师的敬畏之心好像一点也没有了,反而老师有时咋做都不对。他把一届届学生毕业后送出去,学生的孩子又成了他的学生。他经常和现在的孩子们说:我打过你爸爸妈妈,但我现在不敢打你们了。

陈峰20多岁参加工作,比学生大不了多少,个头也高不了多少,但那时候老师惩戒学生,就意味着对学生严厉负责,是不需要犯难的事。不像现在,基本上每个孩子,都是被“捧在手心里面,含在嘴巴里”。同是这一学校的老师朱伟也有同感,他觉得,小孩子本身懵懵懂懂的,规则意识必须要培养。老师不惩戒,等他将来走上社会,社会、法律、警察也会给他惩戒。这个学校的老师们有机会坐在一起,讨论的话题经常是,今天他在班上管了几个学生,或者你今天打了几个学生的手心,觉得这样做还没有丢弃了当老师的责任。当然也有的说,你对孩子严厉了,惩罚了人家,不一定那个时候自己就得倒霉,现在全国这种情况太多了,真那样就就划不来了。有的老师也说有的学生家长主动跟老师说:我家孩子不听话,不好好学习,你就帮我打一打,管得越严越好。但等你真管严了,家长的态度瞬间就变了。因此经常有老师因为管理学生和家长发生矛盾。不过好在老师大多是本地人,一旦因为惩戒学生和家长发生了矛盾,通常的做法是通过家里人找关系,大家一讲都是熟人,大多也就不了了之。

曾经有个学生,一直在课上拍乒乓球,任课老师第一次口头制止,未果;第二次,拿手背打了学生的嘴,学生的嘴流血了。后来学生的爸爸找来问罪,沟通之后才知道,学生回去把“流血”说成是“吐血”。学生的爷爷跟这位老师以前是同事,事情解决后,这位老师松了一口气说:要不是遇到熟人,估计这事情就麻烦了。

关于对学生惩戒的权利、标准和尺度,学校等有关部门从来没有出台过细则,老师们面对不听话、不学习,甚至扰乱课堂的学生,只能依靠经验,凭良心来做判断。他们基本了解每个学生的家庭情况。如果学生父母比较通情达理,重视孩子教育,理解老师,不胡搅蛮缠,他们在上课的时候就会更认真地对待这个孩子,如果家长不咋样,他们也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非学生在课堂做得太过分。

老师对学生的惩处,一般情况下,孩子犯得错误比较严重就是打几下手心。平素就是在班上提高讲话音量吓唬一下,或对孩子多瞪几眼,把他们吓一吓。对于有的学生,老师即使使出奖惩兼施的手段,也依然不奏效。没办法通知他们的爷爷奶奶,有的孩子爷爷奶奶带回去打一顿,学生第二天回到学校还是老样子。反过来如果用鼓励的办法,学生好像也觉得无所谓。好多时候,老师们也不知道怎么管理学生才对。有的老师甚至说,在管理学生上他都要快崩溃了……

周安元是这个学校五年级(3)班的数学老师,做人比较严肃,当老师也尽心尽责,他面对布置给孩子们的家庭作业,有的学生屡次不写,或有的做错了不该错的题目,或有的孩子上课经常讲话等这些情况,周安员就会惩戒一下他们。有时是打手,有时是打腿,有时是捏耳朵等。

据后来这个班上有的学生说,周老师打人并不疼,只是“有点麻”。她有次因为课堂作业写错了,到讲台领作业本的时候,周安员象征性地打了几下她的手。但她还是有点怕这位老师,觉得他不怎么爱笑,除了学习之外,跟同学们交流的不太多。另一名没挨过周安元打的学生说,她觉得周安员确实管得挺严:下课晚,讲课讲得特别详细,有人没听懂就会再讲一遍。有次他做数学题,用了一种很繁琐的方法,周安员告诉他,答案是对的,但方法不对,随后教给他一种更简便的解题方法。

周安元老师自杀后,据事后警方调查,他的跳江自杀和前不久与学生家长的两次矛盾有直接关系,可以说是学生家长把他硬逼死的。

距离他跳江的二十多天前,班里数学成绩不太好的学生小勇因为多次没完成家庭作业,在611日的数学课上,被周安员拿一根细细的棍子打了小腿。612日早上7点刚过,老师们正在学校的食堂里吃早餐。就听到外面一阵骚动。一看,一个老太太带着儿媳妇和孙子小勇冲进食堂里,老太太情绪非常激动,嘴里讲着:“是哪个老师把我孙子打了?”说着,她把小孩的腿露出来,给正在吃饭的四五个老师看。那小孩穿着长裤,裤腿卷起来,确实露出“两条横”。老太太嘴里气势汹汹骂道:“这个老师不是人,把我家小孩打了。”小孩的妈妈在旁边说,这个老师怎么把孩子打那么重?当时周安元还没有来食堂,看情况不对劲的老师们也不清楚具体情况,都忙着起身劝说,劝告老太太不要激动,等把情况核实清楚学校肯定会给她们一个答复的,同时本着对本校老师的维护说,你家孩子肯定犯了错误,否则老师不会轻易惩罚学生的。

这一家大大小小三口才不管呢,只顾在食堂里胡搅蛮缠,大喊大叫。过了十多分钟,那个叫小勇的站在食堂门口的小孩,冲他奶奶喊了一句:“打我的老师来了!”食堂离教学区有段距离。小孩一指,他们一家三个人就往教学楼方向跑。正在吃饭的几位老师着急把饭碗一放,也赶紧跟了上去,生怕再发生什么冲突。但就这也有点迟了,情绪激动的孩子奶奶,追上周安员老师,上去莫名其妙地就给了周老师两巴掌,周老师被打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当时就懵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这件事情表面似乎就这样以学生奶奶痛打老师耳光,赢得了巨大的胜利而过去了,但给周老师心里不知留下了多大的委屈与阴影。尤其在当地的农村,有种迷信的说法:谁要是被打耳光,三年都要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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