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记忆深处的南河沟

〓 第 1143 期  〓

文|杨玉英  编辑|王成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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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打小记事起，就记得我家门前那条像巨龙一样曲折蜿蜒的’穿行在大地。干枯的河平日里水滴不沾，每当下暴雨发洪水时，这条干涸的河才能解解口渴，饱喝一顿盼了已久的水。

崎岖的河沟两岸，纷乱地长着一些不知名的野花野草，岸上便是耕地。右边有条小路坑坑洼洼，凸凹不平，山脚下矗立着一棵参天大树，这棵树像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又像一个威武的哨兵，日日夜夜、任劳任怨在守护着我们美丽的家园。

弟弟打小的时候就非常依赖我，也特别顺从我。爹妈每天下地干活特别忙，根本没时间照看弟弟，弟弟的吃喝拉撒大多属我管，时间久了，弟弟和我比和妈妈还要可亲，可近呢。爹妈下地干活时笼里给留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半晌午弟弟饿了，我便化碗白糖水再泡半个冷馒头，把弟弟饥饿的肚子添饱了。等弟弟熟睡了，我才能帮妈妈干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

那年头，没有像现在超市卖的多种多样的零食以及玩具，别说那么多种类了。光日常用品也得跑出村外十来里路才有卖的，何况人们也没钱买呗。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盼望已久的糖块、花生，大多也都是打份的，能吃上个大苹果，那一定是做家务活儿受到表扬赐给的奖赏。长年累月能吃上糖水泡馒头也估计是爹妈勒紧裤腰带节省下来的吧。至于玩具嘛，都是自家定制的。                
       

记得有一次弟弟饿了，家里除了有半个馒头和几块煮熟的土豆，其余的也只有生米生面了。弟弟哭的硬是不吃，吼叫的我心都快跳到嗓子里了，打闹的不可开交，好歹也哄不住弟弟的情况下，我灵机一动，便想带带弟弟去南河沟挖野菜去。我一手挎着竹篮，（里面放两个铁铲子）一手拉着弟弟出门。这时，弟弟不哭了，便眉开眼笑地跟着我大步大步地向南河沟走去。夏天雨水多，苦菜也比较多，但挖苦菜的人也特别多。我带着弟弟边走边挖，苦菜都长在高低不平的坑坑洼洼里。我怕把弟弟累坏了，因为弟弟还小，便让弟弟坐在比较平坦的地方玩堆小山（就是把土垒的高高的和山的形状一个模样）。我继续向前寻找着美味可口的苦菜苗子。没走几步，一片绿油油的苦菜映入眼帘，我喜笑颜开，连忙弓着腰，低下头，三下五除二就把竹篮盛满了，累的我满头大汗。正当我兴高采烈的去带着弟弟准备回家时，忽听“哇”的一声，随之便“扑通”一声……

不好了，弟弟掉水坑了。我一急之下便把满篮子苦菜随手一扔，便向弟弟的哭声中跑去。由于坑不太深（水坑是经常下雨积水形成的，最底层都是洪水过后留下的滞泥），我不顾一切直接跳到水里把弟弟救了上来。弟弟已喝了不少脏水，连哭声也断了。我急匆匆地抱着弟弟气喘吁吁地跑回家，刚好奶奶没下地干活儿，正准备煮午饭。奶奶便把弟弟几乎是倒立在火炕的墙边，弟弟的嘴里、鼻子里咕咚咕咚吐了不少脏水，这时弟弟才哭出了声音。奶奶又把弟弟放在炕上，弟弟的哭声更响亮了，边哭边吼:“奶奶，我怕，姐姐我怕，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我的眼泪便扑簌簌地往下掉开了，奶奶的眼角也溢出了泪花。奶奶用一张已打了补丁的花被子裹住弟弟，我紧紧地抱着幼小的弟弟坐在热炕上。硬是不敢松开，我恐惧万分，生怕弟弟有个三长两短，后果不敢想象……

弟弟在我怀里睡着了，睡着睡着便哇哇地哭几声，连续几次这样的哭声，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吧，弟弟终于醒了但弟弟毛骨悚然，瞪着眼睛，久久回不过神来。我连忙吼奶奶，奶奶一看情况，说孩子是受了惊吓，魂不附体了，等晚上给去叫魂吧。原本想边照看弟弟边帮妈妈分担点家务，可忙没帮上添倒忙了，给家人造成无尽的麻烦。我自责地低下头，滚烫的眼泪便掉在弟弟的脸上，弟弟好像明白了一切，便对着我低声说:“姐姐，对不起，我错了。”“你为何玩水，为何不听我的话？”“姐姐，我坐那儿铲土感觉太无聊了，看到下面有水坑，我便把土铲的扔到水坑里，溅起了小水花，把小石子扔进水坑里，像很多小酒窝在水中回旋，可漂亮了。”弟弟结结巴巴地说着，我便又紧紧地把弟弟搂在怀里，泪水又模糊了我的眼睛……

记得还有一次，那是一个绿树成荫的夏天。正轮我们家放牛（村里的养牛户一头牛每户放一天，放牛就等于现在工作人员的休息日，礼拜天，因为那年头没有机械，农活儿太累），打早，妈妈吃过早饭给弟弟备好所谓的‘零食’便背着水壶，雨衣还有赶牛的鞭子上山了。通常人们放牛放羊都是在我家门前的那条南河沟，因为河边洪水淌过，野草长得比较茂盛，而且间隔不远处都有个不太深的聚水坑，牛羊青草吃的差不多，还能顺便饮顿饱水，岂不是两全其美！村里也就二十多户人家，当然也有缺牛户。妈妈一个人赶着十几头牛走一截，便找块比较平稳的石头坐下来可以歇歇脚。在青草比较茂密的地方，妈妈还可以蜷缩在平稳的像炕一样暖和的石头上打个盹，等头牛（就是走在最前面的牛）和走在最后面的那头牛间隔距离太远了，妈妈便连吼带赶，直到牛儿们聚集在一块，妈妈便又可以找个地方坐下，瞅着牛儿低着头你争我抢吃自己最喜爱的美味佳肴，妈妈的脸上便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人们常说，六月的天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卷着暴雨从天而降，明亮的闪电像银蛇一样在空中穿梭着，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好像可以把任何东西都震碎。妈妈惊恐万分，慌慌张张地穿好雨衣，便急匆匆地赶牛儿上山。风和日丽的时候牛儿是特别的温顺，可此时牛儿好像被这震天撼地的雷声吓到了，根本不听妈妈的指挥，在两岸边到处乱跑。霎时，天地间变成黑压压的一片，雨水挡住了妈妈的视线。妈妈一手拿着水壶和鞭子，一手不停地拭着顺着雨衣流在眼里的雨水，模糊的双眼根本找不着东西南北。妈妈不知所措，一道刺眼的闪电从天边划过。妈妈便连忙向前走几步，等下一道闪电再划过，妈妈便又艰难的向前迈几步，雨水穿梭在天地间，妈妈根本看不清这十几头牛的去向。雷越来越响，风在吼，雷在咆哮，天空在怒吼！雨也越来越大，这时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来一样，妈妈胆战心惊，实在是寸步难行，顺着闪电的一道道亮光向前蹒跚……

妈妈终于爬到了半山腰，正想等闪电再次划过，瞅瞅牛儿的去向，而耳边突然响起哗啦啦的声音，妈妈惊慌失措，连忙弯腰抓住块尖棱石头，怕被洪水冲走，瞬间，咆哮的洪水向妈妈驶来，势不可挡，像一只凶猛而饥饿的老虎一下子把妈妈吞没了。妈妈用力屏住呼吸，可无情的洪水用魔爪把妈妈推到了山脚下，突然碰到了一个庞然大物的脊背上，妈妈的头被撞得生疼。这时，妈妈神志清醒了，灵机一动，使劲全力，抱住那根“救命稻草”，硬是不敢松开。大约一刻钟吧，天色渐亮，洪水也逐渐减退，原来救妈妈的是山脚下那棵默默无闻为村民们付出的参天大树，凶恶的洪水把妈妈的眼、鼻、耳、口灌得满满的，当妈妈使劲站起的那一刻，身子向前一仰，嘴里吐出了大量的洪水，妈妈用手摸了摸头，血迹沾满了那双长满老茧的手，膝盖也流血了，浑身处处是伤痕，伤口火辣辣的疼，疼痛得麻木了，这时妈妈眼角溢出了泪花……
洪水小了，妈妈从泥泞中使劲移动着沉重的脚步。不知挪动了多久才爬上河边坑坑洼洼的小路，妈妈身上血迹掺和着泥巴，在痛苦中用力地挣扎。雨过天晴，天边出来一道五颜六色的彩虹，我把弟弟从紧裹的被窝里抱出来，弟弟攥着我的手紧紧地依偎在我身旁。我不停地安慰弟弟，别怕别怕，妈妈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回来的。

“妈妈回来了，妈妈回来了。”我和弟弟边哭边喊着妈妈，看到妈妈衣衫褴褛，满身的血迹和泥巴，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妈妈俯前身子搂住我俩，轻声轻语地说:“孩子，别怕别怕，妈妈没事，妈妈命大，妈妈会永远保护你们俩。”我们娘仨便泣不成声，泪如雨下……

每当想起往事，便会清楚地想起我家门前的那条南河沟，那惊心动魄的场面便浮现在我的脑海，也将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里。

想着想着，我那伤心的眼泪就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