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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培麟日记06:我虽然是个男的,但特别喜欢做一回女孩,我不知这是否是心理上的障碍

 冠華與冠華 2020-06-24

刘培麟肖像 / 摄影:宋蓬勃

一九九八年六月十九日
今天,我在山上,昨天起了一身疙瘩,到这会儿还没好利落,皮肤好似短了一截似的。

天上阴沉沉的,但并没落雨,接近午时下了一点雨丝,今年的雨水挺勤,这种天气对麦子并没有多大好处。

下午四点多钟,雷鸣电闪,瓢泼似的雨下了有半个小时,我忧虑地看了看天空,心想,他们两个高密客是否已经割了麦子。

这两天,我把家里略为收拾了一番,重新布置了房间。

南方客因为有任务在身,需在外一周的时间:高密客2日回去的,至今还未回来。看到屋里的情况,心里真不好受,凭着一个家,自己的家,叫外人住,而且弄得乱七八糟,自己有心不想租啦,并决心在99年或更早的时候,结束这种状况。
“我就这样下去吗?”我默默的问自己,但也无可奈何,生活的确有时太难啦。

我欣赏女人,但对女人却是“讳莫如深”。因为自己并不曾有多少积蓄,所以对她们却不从谈起。过去还有个王大爷给我介绍,现在王大爷早已作古,又有谁愿管这种事呢?就是有人愿管,自己又能为之付出多少呢?现在的婚姻,有哪一个不是因为“钱”垒起来的。

现在不是过去的年代,毛泽东的时代,不管城市或乡村,凡女孩子能找一个勤快能干的工人就是好样的;农村的姑娘为能找到一个市里的工人,自以为比别人光荣!可是到了如今这个年代,什么都变了味!

的确,要是想要结束目前这种状况实在太不容易,首先,灼手可热的是经济问题,这个问题解决不好,自己的生存就是问题。每个月的140元钱不好干什么,抛去水电,自己还有几个钱呢?更不用说存啦。

既是租,也赚不了多少钱,两方面的客人都不肯多出钱,在这种情况下,你就是吵也无济于事。

怎么办?自己时常为之所困扰,去告了厂长?怎么告,能告倒她吗,况且还有一个姜虹,此人不太好斗。

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先这么混着吧。

一九九八年六月二十一日
现在,不必考虑单联贵的存在都,他既要来,就来;不来也没办法。从昨天起,我的生活暂时受到挑战,因离开工资尚有五、六天的时间,在这段日子里对我来说,真是“度日如年”。

不能叫南方客提前交租了,因为我还有一个计划,因为他去外边能联络到价格比较便宜的电视机,我意暂用他的钱买下来,我给他折半价房租。所以,目前,就是再有困难,也不能领取。

今天下午,应周华之约,到她对象单位去送布头,和他谈起了我的事。我简单的介绍了我目前的情况,他挺同情,要我写个申请,把“下岗证”办下来就妥了。我说再等等看,实在不行,再申办也不迟。

今上午,休息没上班,在家略为收拾了一下内务。

一九九八年七月六日
每晚一次的夜巡逻,累的我精疲力尽,白天干了一天,晚上还得参加巡逻,而且没有报酬,属于尽义务。

喧嚣了一天的城市到了夜晚,尤其是夏日的夜晚,人们到海边乘凉,晚风习习,好不惬意,真是一个迷人的夜晚。

看,街心花园一对对舞伴,翩翩起舞;看,海边长椅上,礁石上一对对情人在喻喻情话……海上风平浪静,栈桥处人海如潮……

看着这些情景,使我不禁有点触景生情,不堪回首,自己今年已经是43的人啦,步入了中年的行列。

离婚差不离有一年了。一年啊,这对别人来说,不算什么。可是,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婚姻,就糟到这种地步!惨呐!

想想,我也真是的,在处理这种事上,我承认我自己是彻底败了。

一九九八年七月七日
我的父亲——继父,在我刚记事的时候,他就病卧在床,那时还不太严重,还能着拐杖领我上街,去给母亲送饭(那时母亲还在工作)。

一九六零年至一九六一年,国家正处在艰难的时期,母亲带着我们兄弟二人,过着极其艰难的日子……六六年文化大革命开始,全国便进入了一个癫狂的年代。

我没有得到父亲的爱抚,一直到他老人家病逝,我没有在他面前尽孝过,他的吃喝完全由母亲一人承担,更多的是,兄长的殷勤侍奉,由于那时我尚年幼,不谙世事。

今年的“父亲节”,使我想起了亲爱的父亲,尽管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我的生父和养父是亲兄弟,但长期以来,家族的矛盾使弟兄们产生了隔阂,甚至殃及到了做儿女的。直到现在,虽然我们之间的老人已经作古,但两家的兄弟关系依然沿袭着,但也不互相往来。

兄弟间的隔膜,使我们彼此生疏了几年多,相互之间礼仪尚轻。

在我的一生当中,对他们之间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有着强烈的不满,但是,我曾经努力的去适应这种不协调的场合,无以为力的是自己反而成为了“众矢之的”,没有人可以以为我是他们的兄弟,缘阡陌之人待之使人拒之以阎!

我愤然长揖,苦曰:我命之苦矣!

长期以来,我没能得到兄弟们一分一毫的帮助(指父母死后相当长一段时间),更无有念及手足之情登门看望的,实我一人为赘也!

所以,在我的记忆中,父辈也好,子辈也好,上辈人的恩恩怨怨,在我的脑海中时之廻然。好在我这个人比较的心胸开阔,凡事不沉闷压抑,时之即过,我之我也,更他何由?

古人云,兄弟之情乃手足也,但愿立我们的下一辈,不要做这种不念及骨肉兄胞的不义之举,这种事不值得效仿。

一九九八年七月八日
A
第一次经商,心里没底。
今天,上午到伏龙山找侯姐玩,我们聊了一阵,她有意叫我卖货,什么货?就是她们厂生产的“昆布辣味丝”,“昆布”即为之海带,这种产品有两种,大包,小包,大包是不辣的,价格为2.30元;小包则为1.50/包,她给我发的货很便宜。
市场上人很多,可买我的货的人却极少,我吆喝了半天,买的少且问的多。

B
今天,山上的老刘来给我送靴子,我正好不在。晚上他又来了,就着这个由头来的,我不太欢迎他。

C
关于卖货,关心我人目前有两种看法:一是牵扯精力太大,影响第二天的工作;二是当前市场上的蔬菜价格普遍较低,人们买咸菜的很少。劝我不要急功近利,还是保证目前的工作为要。
另外,劝我要勤俭持家,能省的地方尽量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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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八年七月九日
热闹了一时的“开店铺”风潮,可以说是暂告段落,小傅近期多日没来催问,可能他也能有所顾虑。

自从干上马路保洁这活,自己觉得还适应,活不算太累,但也不轻松,每日扫完后,还得巡回检查,不过占不了多少休息时间,少不得你还要多查几次。
环卫临时工小李对此颇有微词,其主要是她把我介绍来的,有些事没介绍明白,这样就使得她多干了几遍。

据她说,我没来之前,她们要多干两遍,中间还能多休息一下,我这一来,她们好像内部有点乱。少时,她想不让我干啦,后又改嘴说,你若愿干,就继续干吧。

我有我的想法,既然来了,就好自为之吧。找活儿不容易,但你干不好,人家照样不用你。

“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来说,这工作还可以,中间可以捡点废弃物来填充一下自己的生活。

在侯姐那边批发来的货,不太好卖,我没有太多的信心,还剩十来包,想待些日子退回去,不置可否。这两天,家里的煤气用完了,苦于没钱,只得暂时停火,做饭时,借用邻居的,好在只用一次,而且是晚上的时间。

不是说一点钱没有,零花十足够用的,大款项的钱是紧张的。想换气就是一个麻烦,你能开口再借吗?

所以,我想,再苦熬几天,熬到我开钱就好办啦,浙江路的老刘(修车)前年我因为修理自行车,曾经借过他一笔钱,昨天不意间碰见他,问了一下,他说我欠他70元,我告诉他,等几天我给他送过去。

另外,电费也下来了,还得备好电费款。

一九九八年七月十日
今天,我想扎着小辫去上工,走到青医门口,觉得有点不好看,便松了下来。

我虽然是个男的,但特别喜欢做一回女孩,我不知这是否是心理上的障碍。打光棍的日子不是每个人都好受的,尤其是在身边经常缺少女性时,这种变化是不足为道的。

前些日子,我试着扎着一对小辫出去的时候,没见有人说什么,自己的胆子于是放的很大了,那一天,得亏戴了顶太阳帽,把小辫塞在里面,回到家,赶紧放了下来。

晚上,我略化了点妆,穿了一身红连衣裙,从前海栈桥一直逛到中山路,愣是没人发现我有什么异常,还别说,穿裙子的感觉就是不错,浑身上下觉得特风凉。

但是,有时我也不是光这样打扮,得适度一些,该男的还是得是男的,你当改性就那么容易。

尤其是自己已经是四十多的人啦,总得有所顾忌,你说是吧?

一九九八年七月十二日
最近今天,由于房客搬走,经济一时处于低谷,尽管是他们中的某一人可能还要回来,但是就我目前的经济装而言,不能不说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由于在山上干活(临时仅发150元的工资),没法继续干下去,在7月27日开过以后,在山上又干了两天,隧在第三天由姓李的女朋友介绍,到了环卫,在这期间,我的150元在还过账后,所剩无几,加之,水电等费用交出后,我的生活一度受窘。

别的都还好说,就是没起,没有它,你就做不成饭,所以这两天只得节俭度日,以其期靠到发薪为止。

我向邻居求助时,思想上考虑了很多,不愿向老钱张嘴,老钱那人不像毕大姨,爽快乐于助人,他斤斤计较,凡事有求他,他都要唠叨上几句,这几晚上做饭想暂用一下他的炉火,已经和他打过招呼,可他还是一副不愿意的样子。

嘿,谁叫你手上无钱呢?

我考虑过暂时借钱,因为我知道借钱的滋味,所以我能度过这暂时的困难时,尽量不去依赖于他人,再说,通过这几天的拾荒,生活上短期内还能过得下去,只是得暂停煤气。

我想,困难只是暂时的,只要自己继续在环卫干下去,收入是不成问题的。
尽管捡到的不多,卖掉也只能维持几天的生活,但这已经足矣。

生活中不能有太多的依赖和不切实际的幻想,总要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不管前途如何,路还是要走下去,报纸也要继续订下去。

今天下午,高密来人了,是我以前的房客小徐,不过他今天还带来了一个青年,要在这里暂时小住几天,我同意啦。

因为他们来的突兀,我一时没有准备,加上这几天经济本来就特紧张,他们这次来,可能会使经济有所缓和。

一九九八年七月十五日
满以为能在环卫长久干下去,可是有些事偏偏与你的想法不相一致。

我是在六月廿九日经人介绍,并经他们的程组长同意后,在环卫干了这份活,起初以为很轻松,其实并不是这样,每天早上除了必须的清扫外,还要巡检卫生一次,巡到12点,我以为我能胜任,自己还想,不就是巡逻吗?无所谓!

可是,干了几次之后,并未得到队长的认可,还说我在巡逻方面未达到他们的标准,几次不来,我又一次被涮了下来,自己沮丧的心情真是无以言表。

就这样,这份活儿并没干到月底,我很恼火,一股怨气撒到了程面前:这算什么事,为什么这么不近人情!

程对我的评价倒够人味:“你撮堆不错,力也出啦,确实干的不来,可就是队长嫌你巡逻的不够。”

“噢,一次巡逻不好就辞退这是哪家的规矩?不要忘啦,我不是你们眼中的民工,我是个下岗工人。”我颇为不满地说。

“这话你还别对我说,等你见了队长和他说去,我只不过是给你传个话,执行她的指示。”看样子,这个女人也挺厉害,是个角,目前还不能够和她僵下去,这样对我不利。

“今天呢?”我火气稍减,缓了口气问到。

“你不必干啦,回去吧,再另外找份活儿,关于这两天的工资,你要等到下个月的14号才能领。”她告诉我。

“不必了吧,既然人已不再你们这干啦,何必等到十四号。”我说。

“好吧,我回去和队长商议一下,提前给你。”她这样说。

这样在我的坚持下,第二天的下午,我从她手里领到了半个月的200元钱。

拿着这沉甸甸的200元钱,心里不知是个啥滋味,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哭一场。

望着这二百元钱,这是救命钱,在哭了几天之后,在停灶几天之后,这笔钱,如同救命的稻草不知要派啥用场的好!后来,到了华联商厦想买一台电风扇,才160元钱,心里真想买,售货员看到我在那徘徊,主动过来介绍商品,此时我脑子思想斗争很激烈,买与不买之间,斗争的很久,一个说:“买了个,价格并不太贵,东西买啦,就是买啦,反正用得着的东西。

另一个说“不行,留着它吧,家里的煤气还等着你去灌,另外还有电费。”想到这里,我毅然决定不买,以后再说吧。

我看过售货员给我试过样品之后,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虽售货员这样说:“我再到别处去看一看,回来再买,好伐?”

售货员看了我一眼说:“这台挺不错的,样式也好。”

“谢谢,真的,我必须到别的地方转转,才好决定。”说完,我逃也似的离开了。

就这样,买电风扇的计划再次落空,我心里感到怅然若失。



本文作者:
刘培麟(大喜)

本名刘培麟,网名大喜,现年63岁,原籍青岛,现居福州,因男扮女装引起网络关注。人生经历种种波折,近二十年依靠拾荒为生。80年代至今,其坚持用日记体记录生活,共计百万字,2019年 得到网友捐赠善款,并将日记扫描并整理成书《我的一生》。现已脱离拾荒生活,仍穿着女装,继续坚持写作, 并关注社会反歧视话题和公益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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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编辑:
唐冠华

1989年生于山东青岛,高一退学从商。十七岁时旅行期间,亲眼目睹资本如何透过产业,诱导人出卖自己最高贵的尊严。回大陆后,深思不已,对人类互害的社会结构深恶痛绝,进行近1年的节食和寒冷苦行,从此拒绝个人保险、房产、存款等社会保障体系和财产。后从事概念艺术创作。20岁时,在从未读过《瓦尔登湖》、《乌托邦》,不知嬉皮士运动和生态村概念存在的情形下,于日本名古屋,依托于童年时期对《老子》、《庄子》连环画和父亲收藏的黑格尔著作只言片语的印象,写下名为《家园》的文章,提出了5年自给自足生活实验(2010-2015年已完成),20年探索“自给自足群居社区”的目标(2015年至今)。为了便于大众理解传播,后将这种群居目标定义为:共识社区,概括了:生态村、理念村、合作居住、共同体、共享社区、共生社区等集体生活方式,并被广为沿用。

2015年在福州发起南部生活共识社区实验,同年在朋友推荐下担任全球生态社区网络(GEN)国家代表,2018年获联合国地球卫士青年奖终选提名。著有《独立之道-自给自足生活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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