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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何处是归途丨张洋《幽怀合集》 兼第十一届中国楹联彭玉麟奖有感

 昵称29604659 2020-06-25

张 洋

张洋,笔名李抱真,四川人,1999年出生,在读大学生,中共预备党员,黑河市作家协会黑河学院分会副主席,第二届中国对联甘棠奖十佳新秀,第十一届中国楹联彭玉麟奖年度季军。喜好书法,致力于传统文化的弘扬与发展。

越文明,越孤独。

——马尔克斯

自缅怀彭玉麟以来,吾深感前贤之怀抱,时常喟叹不已。雪琴虽为“大清三杰”“中兴四大名臣”之一,平生驰骋沙场、匡扶天下,然追念其“一生知己是梅花”“伤心人别有怀抱”之句,不禁泫然,亦遂想起吾之旧作:“身是红尘梦里身,安能倚剑出红尘?”

古之伤心人亦多,诸如稼轩、放翁、东坡之流。梁启超《艺蘅馆胡词选》曾以“自怜幽独,伤心人别有怀抱”评价辛弃疾《青玉案·元夕》之词,王国维虽引申“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为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之第三境界,乃取其相似之意,而稼轩之本意,又有谁领会得来?而后乃悟:“一切文学余爱以血书者”。

若论放翁之怀抱,且不言“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之悲壮、“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之赤诚、“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之气节,《沈园二首》中“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一出,岂非令人肝肠寸断乎?而相传陆游与唐婉之抱憾、雪琴与梅姑之遗恨亦何其相似也。情之一字,伤人无数,天岂教人间无恙到白头!

至于合儒释道三家于一身之东坡,亦何能逃“伤心人别有怀抱”。其妻王弗诀别十年之际,悲痛欲绝,写下“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江淹曾在一千多年前《别赋》中写到:“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更何况生离死别。曾识得苏东坡一肚子“不合时宜”、陪其沦落天涯之人——朝云,在苏东坡被贬惠州之时去世后,东坡不禁写下《悼朝云》:“伤心一念偿前债,弹指三生断后缘”之句。朝云临终前以金刚经之“六如”偈语留赠东坡:“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倘若已达涅磐,摆脱轮回之苦,纵有来生,亦何能续此情缘。

吾虽驽钝,然深信杜子美“赋到沧桑句便工”之感慨,故创作必每沉浸其心,发肺腑之声,虽难成物外之逍遥,而欲出世间之纷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中亦言到:“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为人尚且如此,为文何尝不为如此乎?

时逢岁末,感慨万千,故吾合经年之作,名曰:《幽怀合集》。虽未必有警世之言,但愿能于天地之逆旅,证浮生之幽怀,感向前之风骨,启尔后之精微也。且夫天地悠悠,江河滚滚,虽人生如梦,而梦到深时不亦真乎?“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情到深时不亦贵乎?而若以痴为道,贯此平生,虽举世而未痴不亦醒乎?是谓伤心人别有怀抱矣,“虽千万人而吾往矣”。

噫吁嚱,每览昔人之兴感,蓦然回首,吾亦伤心人也。

岁在己亥抱真

第十一届中国楹联

彭玉麟奖九期作品

彭玉麟

补天手匡扶海内,际会砺风云,方知白首尘中,功业有常持侠骨;

隐世心退省衡阳,孤清恒抱憾,唯愿红羊劫后,江山无恙伴梅花。

青城山

卅六峰紫云不散,终古藏机,我犹豹隐而来,转身卸尽江湖事;

四千载黄帝难寻,至今拭目,谁更龙跻以去,得道收归天地心。

茶蘼花

春神尚挽,蝶戏试迷,可堪玉碎香消,一样纷繁归泡影;

逆旅期逢,诗肠犹润,得证心空梦醒,从教寂寞见芳魂。

刘禹锡

居诗豪数贬之间,有七司马患难同归,负手何曾低宰贵;

究天命千秋而外,化一转蓬沧桑尽染,修心不必老江湖。

光岳楼

数百载谁非过客,奈苍狗往还,徒随西傍黄河,都归逝水;

四重檐孰可登天,望珠林荣悴,忍对东来泰岱,顿感浮生。

秋雨夜感怀

天公亦泪,吾辈何为,耽身外花鸟江湖,白发徒添埋剑久;

黄菊未开,丹衷莫冷,忆世间英雄儿女,金风欲起带愁多。

龚自珍

文卷功名皆过眼,问苍天何故不公,竟留诸宿弊未消,各安浑噩;

箫声剑气两销魂,对末世民心难愈,更待谁人才重降,一醒黄粱?

珠穆朗玛峰

百十叠云海盘桓,断野连峦,千里高棱空绝顶;

一万载尘襟涤荡,寒风苍雪,几人遐域上层霄?

红叶

御沟梦远,石径云孤,一千载冷月寒霜,许为醉处相逢客;

去住无凭,沉浮莫计,十万株香笺残火,焚作人间未寄诗。

诗 词

缅怀彭玉麟

别亦是家持亦家,安能尽意半生茶。

登楼每负多情月,立命何辞埋骨沙。

直砥横流升剑气,犹催清泪落天涯。

将军梦本青衫憾,怜取红羊劫后花。

青城山

卅六奇峰入画图,森罗千古冠成都。

追风鸟迹云中渺,移影花光世外殊。

静引来人犹问道,平分落月亦垂湖。

襟怀久涤尘嚣去,忘我苍茫行不孤。

与友夜话口占

世道纷争原不休,英雄儿女具多愁。

何堪梦醒沧桑地,依旧花空明月楼。

独倚雕栏横宝剑,欲寻高士泛扁舟。

襟期渐付杯中酒,来作樊笼第一流。

结束篇

对酒苍茫留待谁,冲星匣剑未曾麾。

丈夫夙志终须竟,浮世歧途故不为。

莫遣忧怀成浩荡,应衡局势振艰危。

江山本是贤人累,虚设功名有断碑。

因平生寄心者,惟文字与笔墨耳有感

淡漠芳华世事休,千年一叹莫回眸。

尘寰入定成枯木,笔墨埋名到白头。

竹叶新笺多少梦,兰亭旧事几重愁。

梦魂犹隔风波远,寻尽江湖不见舟。

十一月九日宴罢醉中有感

我醉人间华发催,看花荣谢几时回。

身寻知己归何处,雪砌流风乱一堆。

塞上云开星斗转,望中影动月光隤。

谁携书剑来相问,勘破樊笼更引杯。

【当下集】其一

身是红尘梦里身,安能倚剑出红尘。

一杯愁绪听微雨,满地杨花无故人。

醉后难为千古恨,醒时不问几回春。

绝知纷扰非吾愿,何若孤清抱本真。

【当下集】其二 夜雨忆平生

序:六月一日夜,恰值风雨大作,楼外轻雷滚滚。此时此景,恍若故地重回,又翻作离愁别恨,念此泫然。

高楼横雨杂惊雷,对晚无人共一杯。

莫望天涯徒费泪,曾经心字已成灰。

雨不留情听不断,应留明日落红乱。

年光何似往年时,雨送黄昏犹独看。

半为深情半为痴,未相思处亦相思。

惊鸿何时重照影,此刻茫茫不可知。

淡月疏花星如昼,犹忆当时相见后。

童稚如何识情深,但许平生相念瘦。

同迈晚风看未真,转为两处肠断人。

始信人间多别恨,对坐西窗孤月轮。

月在中天千载见,人情难抵沧桑变。

当时一负误终生,只若未曾相识燕。

怕误飞花懒问樽,此时雨亦送黄昏。

自许经年心似铁,依前暗拭有啼痕。

临江仙 倦凭栏

落尽芳菲行又止,销魂不醒阑珊。苍烟落照滚云残。鹧鸪听一半,月上竹千竿。

犹有春江愁不断,古来皆入尘寰。喧嚣之外一凭栏。雄心犹倦耳,暂莫说江山。

凄凉犯 秋思

乱云叠暮,西风紧,凭栏独立高处。沉浮弹指,壮怀遥想,落空无数。知音亦去,对塞北寒烟冷雨。更谁知,英雄肝胆,恐被俗尘误。

也料洞庭畔,帝子难寻,寂怀如故。千年放眼,慨风流,总归黄土。欲引壶觞,问今古何人与诉?只天地,更剩苍茫,袭逆旅。

论情卷《钗头凤》

题记:伤心一念偿前债

如道情之所起,必有所怀。所怀者皆非向前所能珍重;尔后所能回挽;天地所能重生也。若至伤心处,绝无适从,生也茫茫;死亦萧萧。畏生而生者苟且而矣;抵死而死者性情而矣。生死之间,岂增益乎?

至于独行独卧,恍如隔世,皆不外乎一悔也!上至英雄儿女,生离死别;下至文人墨客,柔肠百结。更有剑胆琴心如陆放翁者,弱冠之年,沉溺蕙仙之温柔乡,不料天妒良缘,劳燕分飞。经年以后,世事无常。奈断肠人遇断肠人,古城宫柳,沈园再会;新愁旧恨,悲喜交加,前债岂能偿乎?

所爱若生,其失尚不得赎,所爱如逝,其憾岂可胜言哉!五十载惊鸿旧梦,一恸缘伊死。少年之情,已如余生之梦魇,放翁岂可逃耶?其虽迫于母命,身在樊笼,时空所缚,孝道所羁。然纲常为政治之实质,孝道乃政治之延续,情深竟不可超脱乎?既屈于一时之威压,酿为一世之抱憾,可见其情非生而至深也。

情之深于两人也,定必不因生者而生,逝者而逝也。维者恒之,弃者恒之。维弃之间,亦皆不出爱恨之轮转。嗟夫!放翁之爱,向前只匹夫之爱耳!其爱乃后天而深之。故爱之流变,非人力所不能及,而人心所不能识也。固其爱受阻,有舍而求安者,皆自欺欺人也。放翁于蕙仙之爱,亦无可偿也。

然如蕙仙者伤心欲绝,香消玉殒于抑郁,或未忍放翁有所苦痛也。而放翁之追忆,虽出于本心,能救赎者,除一己之安宁,便惟后来者也。于其蕙仙无补,于其前事无补,而因至真至诚,传诵于千古之中,反济于世。

然古今人做此观,相许于尘寰,尚未有其情深,竟多有其释然。所恃者无非利重于情,较之放翁尚远不如也。亦譬渴而求水者,饥而求食者,传诵其无补于蕙仙之情者,皆因符于一生之利,一己之求也。

故情于情之外,向前之流传或有标榜,或有贬损;所处之世俗或有所赞,或有所诋;后世或流芳千古,或遗臭万年,于真情皆无济也。念此泫然,不知所云,惟愿伤心者,未伤心者,怀此怀抱,当下而珍重当下,勿使后世而复哀后世,深情方无甚憾也。

习联赋

习联数载以来,痴窥妙境,仰止古人。不求拔俗,愿使抱真。夙志遥寻,欲振式微之道;功名渐忘,期还自在之身。于是才俊广交,堪同济世;江湖回首,不必迷津。然症结沉疴未治;诸典待兴。曾倚一人之力,实难千里之行。入目云烟,概有沧桑之味;凭栏意气,犹多愤懑之情。故蓄以文章,非谋豹变;感之风雨,发作雷鸣。

己虽一介布衣,飘零书剑,自联坛辗转而来,慕风流之名士,效之疏狂;感儒雅之诸公,披之肝胆。因觉功名之外,别有遐音;天地之间,不妨远鉴。故时而假杯酒之忘怀,释本心之执念。欲窥今古之玄机;以越沈沦之天堑。

然则举世之中,纷争岂止;甚嚣之下,夙愿何酬?入世之文人,堪计身后之千秋乎?窃以为重树巅峰,必承风骨;远开眼界,方引时流。筑万世之根基,以为己任;纳十方之江海,而寄行舟。泡影渐空,岂损澄明之镜;沧桑远逝,还盟自在之鸥。悟以浮生,莫作流沙之散落;怀从逝水,恍如落日之淹留。

感慨经年,披怀此集。适逢联友之邀,亦勉蓬身之立。会心不远,莫妨道万之安;行路虽难,当效青莲之逸。照向前之素月,或可明心;持而后之幽怀,亦应奋翼。若教放眼千年,回头一寂,安能不怀阮步兵穷途之泣乎?故所谓明心,乃知时势之变化,感以襟怀,标之风骨,博古通今,守一而贯之者也。盖其作联之指归亦如是也。非明其心,安能奉微躯以承大道乎?

倘世人多识为文之形式,而忘怀传承之根本,不以其形而推其质,诚非楹联为小道,而小道者故步自封也。

故望诸天地,待起豪雄。揽重任于微躯,莫伤梦鹿;辟新天于远道,试与怀龙。不可抛今古同源之本体,亦当继中西合璧之遗风。精者为师,上培才俊;广之以任,下启蒙童。以是明天下之心,究楹联之道。思路广开,以防闭锁之危机;层楼更上,方得传承之至宝。

吾亦自知涉世未深,学联尚浅。故鸿儒待访,以期传道之精髓;跬步难辞,莫负向前之夙愿。性情之至,偶欣烟海之无穷;日月之行,亦感浮生之有限。故吾竭诚之诉,不唯远道之所期;抱朴之行,亦乃痴心之所显。因而大开胸次,以求同道与归,定当迎难而上,试挽狂澜。或趋经久之情怀,岂任苍茫之谓叹。

自子昂、韩柳而来,呐喊之士,亦有一千余年矣。虽未有幽州台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之遗恨,又岂堪不思正道,愧对先贤。而今适逢文化大兴,亦愿有志之士,奋起长鞭,以策追风之马;各挥椽笔,来留醒世之篇。

回首经年,忽觉楹联之行,亦乃人生之行,文化之行也。故感时事亦感楹联,观已身亦观楹联也,楹联之无尽藏亦更待有缘人取之也。因而待趁长风,尽开前路。幽怀之向,何妨寂寞之熬;重任之行,岂惧嵯峨之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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