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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评小说连载】1:签约诗人董文海《梦访高鹗》

 诗画天地图书馆 2020-06-25

连载1

      余平生好看书报,久而久之,竟养成手不握卷即难以成寐的顽习。某晚,卧床闲读新近出版的一本红学专著:《红楼梦复论》。看着看着,只觉文字跳行……

      忽见眼前影影绰绰地晃动着一个清代士绅装扮,古稀上下、面目和善的老翁。起初,我还以为是电视剧图像,眨眨眼,又感不对,这个须发飘然的清代遗老分明站到了我的会客厅里。那沙发、书柜、冰箱等室内陪衬物都真真切切。我深感诧异,但并没恐惧:好在这些年无休止的“清代题材争夺战”,“辫子戏”满天飞,早把我锻炼得对这类形象见惯不惊了。

       趁我沉默的时候,老翁却不计长幼,先向我抱拳施礼了:“老夫来之莽撞,还望汝包涵!”

       我问:“您是……”

       “不才老朽,前清高兰墅也……”

       “高兰墅……”我对这个名字只觉耳熟,又一时记不起曾在哪里听说过,更加茫然。

       老翁递过一张名片模样的东西,言道:“送汝一帧讳帖吧,老朽的贱名拙履全记在上面,省得我再饶舌了。”

       我双手接过来。古色古香的讳帖正面印着:

“大清国内阁中书、翰林侍读         

    高鹗     字兰墅”。

格式与今天官场、商界的名片差不多。

背面则印着数行小传,云:

“别号红楼外史,乾隆六十年进士。爱好文学,为官之余从亊文学创作,有多部作品传世。代表作《红楼梦》(与曹雪芹合著),于乾隆五十六年首版刊行,其后重印版次频繁无算,被翻译为数十种语言文字……”

       至此,我肃然起敬,顿时想起了:这个常常听到和过眼的“兰墅”,就是素所敬慕的《红楼梦》后四十回续作者高鹗先生呀!今天在先生的面前记忆竟断了档,没对上号,露了大窃,真有点叶公好龙的意味……稍显赧色后,我又马上巧加掩饰,还急中生智地玩了个深沉:

       “啊!没想到兰墅老先生竟莅临寒舍,晚辈不胜荣幸!高翁所续的三分《红楼》,晚辈百读不厌,为之倾倒。久仰!幸会!”说着起身恭敬地把高翁扶入沙发,请茶。

       高翁呷了口茶,瞥了一眼茶几旁的《红楼梦复论》,说:

       “老朽知汝素爱阅吾与雪芹先生此书,又是‘红’门槛外之人,见识没框框,学阀气更不沾边,故而造访,欲忘世相交,与汝竞夕恳谈老朽因涂鸦续作而招致的无穷烦恼。不知汝有意乎?”

       真是求之不得!我感到高翁刚开口就隐约透出一股郁闷不平之气。作家所发的苦闷牢骚,可往往就是精彩文章啊,何况又是这样千载难觅的大家,主动送上门来!趁高翁饮茶间歇的时候,我的脑海突然闪现出电视频道中常见的水均益、敬一丹、白岩松等大腕们访谈中外名流的那种风釆场面。觉得如果借鉴他们的技巧,定会把高翁的心窝话都掏出来。倘若再以这次交谈的记录,搞成一个《访谈录》什么的,适当时机披露于红学界乃至整个文学界,那可真是件石破天惊的耸闻!我这个不见经传的凡夫俗子也将登堂入室……对,良机不可失!

       由是,我在这位名人面前再也顾不得一切繁文虚礼,单刀直入地发问:

       “高翁续著《红楼》功不可没。但很多后人指责续著违背雪芹先生的创作原意,不知高翁自己如何看这件亊?”

       高翁脸上顿露不平之色:“此正乃久积老朽胸中的块垒。雪芹先生不幸英年早逝,遗下的前八十回《红楼梦(石头记)》手稿辗转传抄,一时洛阳为之纸贵。多少读者,感其美奐,哀其残缺。于是呼唤卞补之才,渴望全璧之功。积年求索,无竞时日……咳!说着说着又来了。我们何必再用这种繁冗沉闷、辞肥意瘦的骈俪体交谈呀?还是改用你们世行的普通话吧,好吗?”

      我点头赞许。经过疏导调整,我和高翁的情感贴近、代沟消弥、心灵沟通了。老人家不愧是文坛巨子!对现代人的思维方式和表达习惯竟也是那样的娴熟炼达,使我们再无时代的情感隔膜。访谈步入坦途,宛如行云流水。我暗喜自己的成功!

       高翁:“……老朽接着回答你的提问。吾续笔红楼,紧紧地依据了雪芹先生著稿中纲领性章节第五回的判词、图画和已写出的结构、情节和人物性格发展的趋势走向,为人代言,才完成了这部悲剧的结局。这点,前有拙续可付检验;后有群起的‘续貂’劣作可供比较。自觉苦心孤诣,倾尽心血。不知为什么却换来这样无穷的责难呢?”

       我更具体地问道:“世人的指责,多集中在高翁后面为贾府加了个‘兰桂齐芳’的光明尾巴方面。敢问您老对此如何解释呢?”

       高翁:“这固然是老朽功利心未泯的思想反映。但,吾也要辩解句:这个责任吾只能负其一半;另一半,恐怕是代雪芹先生受过……”

       我惊问:“高翁此话怎讲?”

       高翁:“你想,‘兰桂齐芳’中的贾桂(贾宝玉遗腹子),的确是老朽画蛇添足的败笔,尚在腹中,就给他准备了锦袍玉带,实在俗不可耐!而中举的贾兰呢?那可不是吾的发明权,不过是忠实地实践了曹公的原意罢了。汝总不会忘记第五回金陵十二钗正册中‘一盆茂兰,旁有一位凤冠霞披的美人’那幅画图和‘桃李春风结子完,到头谁似一盆兰’的判词吧?这不明明说的是贾兰之母李纨的结局吗?要知道,贾兰可是荣国府二老爷贾政的嫡孙,他的功业能不影响到贾府的封荫和稍振吗?由此看来,媚俗的不止是老朽,雪芹公恐怕也不是超凡入圣吧?都是一个时代的人嘛!令老朽苦恼的是:若不按曹公这个意图描写吧,非得惹来‘违背原意’的讥讽;这样赓续了呢,却又招致责难蜂踊,所谓‘反封建不彻底’的消极责任,一股脑地推至老朽身上,似乎与雪芹公无涉。老朽的名誉亊小,可这岂不是举曹公之矛,攻曹公之盾吗?真不知那些高明的评论家们,自己有什么妙法周全这件亊!” (待续)

作者简介


董文海:内蒙古赤峰市人。赤峰市文联原副主席。二级作家,内蒙古作协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曾任内蒙古诗词学会常务理亊、赤峰市诗词学会会长和《赤峰诗词》主编。现任《红山诗诗词》名誉主编、赤峰诗词家协会名誉主席、神州家园文学会荣誉顾问和西辽河畔、松州雅集诗词微刊顾问等。有六部文学专著出版。五次受到国家文化部和内蒙古自治区党委、政府的艺术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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