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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后女作家傅淑青:为劳动者写作,给予我勇气

 昵称0D770 2020-06-26

“以前我的写作主要是个人情绪的表达、关注小我,现在更多聚焦在普通劳动者的身上。哎呀,我那点经历和我采访过的人比,真的太微不足道了。”

她是傅淑青,还未满30岁的她已经在国家级、省市级报刊发表了文学作品四百余篇,获各类奖项二十余次。

傅淑青,现任浙江浦江县作家协会理事、浙江金华市青年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90后作家联谊会会员、安徽省青年作家联合会副秘书长兼副主席。

最近,她的报告文学《杭漂20年》被收入《金华作家年选2019》,《扫地诗魔》在《杭州日报》刊登,讲的都是草根的故事,在她看来,要成为一个好作家,首先要有悲天悯人的情怀,有深入苦难的勇气。

那位热爱写作的缝纫姑娘

金华市浦江县在杭州的南边,相距大约百多公里,服装针织是县里工业支柱之一。县东北的白马镇,就是傅淑青的家乡。

2008年,16岁的傅淑青初中毕业后在镇上的服装厂里打工。流水线上,她每天在缝纫机前要坐上15到16小时。机轮飞快旋转,线团一个个抽丝,被少女缝进布料;青春也顺着线缝进一个个针脚里。

她接触过各种规格的缝纫机:装着刀片的拷边机,容易扎手的平车机,很难穿线的四针六线机,噪音很大的套结机。手也无数次被机器划出伤口。

不管工作多辛苦,但读书时候就喜欢的语文她一直没放下,初一就开始不断练笔。上班后,每天晚上9点半到第二天早上7点的休息时间,她除了睡觉,就是阅读、写作。

曾经租房时的写作空间

2009年她开始鼓起勇气投稿,石沉大海。收到第一封回信,已经是2年后的事了。

那是2011年春节后,《感动人生》杂志主编发来短信:她的《多情江南》一文被收录。当她看到样刊,“屏住了呼吸,好像全世界的时光都已冻结……兴奋、激动、百感交集,想哭,真的想哭!”9年后,傅淑青还记得那一刻和那位杂志主编:“他是我的第一位伯乐。”

工作之余,傅淑青喜欢去村图书馆看书。那里有一套浦江县作协作家的作品集,十五六本:“里面每个人叫什么,文章写了什么,我都深深记在心里。”她想认识他们,想要更多学习,于是有一天,她在网上搜到了浦江县作协副主席徐水法的QQ号。

2011年冬天,傅淑青拿着刚发表的《多情江南》,怀着憧憬和敬畏,去拜访了徐水法。

这也是她曾经的写作空间

当她把文章递过去时,徐水法首先注意到她的手——因为上班不能戴手套,冬天满手都是冻疮,破了,血痕还在。

“你就是这样写的?”徐水法看到了面前这位小姑娘的才华。徐水法说,自己也是从农村里出来,很想帮傅淑青一把,于是引荐她加入了浦江作协。

认识了专业作家后,傅淑青提高很快。

不久后,她在《今日浦江》上发表了第二篇作品,渐渐地,有了第三篇,第四篇……

2012年,《宝安日报》的“打工文学周刊”给她寄来第一笔稿费,260元。

2013年3月,她的《打工妹手记》在河北省作协刊物《散文百家》发表,1.2万字的散文,换来了650元稿费。

徐水法说,这篇文章被省级刊物发作头条,此时的傅淑青才19岁,就算在整个金华,可能都没几个人能做到。对于傅淑青来说,这篇文章的意义也远不止那650块钱。

现在的办公室工位,有空就用来阅读

为了更好地写作,她“冒险”来了杭州

徐水法曾跟她说,多参加一些活动,多接触一些专职作家,对写作有帮助。这也是徐水法自己的体会。

那几年,傅淑青陆续参加了全国90后作家联谊会等很多活动,去过不少城市,认识了不少人。

2012年,浙江省作协组织了第二届民工文学培训班,傅淑青特意从浦江赶来杭州参加。那几年也是民工文学如火如荼的时候,她认识了很多民工文学创作者,他们干着保安、公交司机等不同的工作,包括当时轰动一时的富士康打工诗人许立志,去世之前也跟她保持联系。

2012年,她还参加了浦江县第二届农民赛诗会、金华首届农民赛诗会,创作的七律《采茶曲》《采莲曲》都获得了一等奖。为了创作这两首诗,她买了王力先生的《诗词格律》,白天上班,晚上自学。有时候一直看到凌晨4点,睡3个小时,7点又去厂里了。

看得多了,想得透了,眼界也不同了。2013年,她决定到杭州闯一闯。

父母并不理解她:服装厂一年能赚8万10万,女孩子存点嫁妆钱足够了;去杭州又找不到好工作,一个月赚三四千就不错了,这怎么够生活呢?

家里人一遍又一遍跟她说:靠写作养活自己很难的。

她一回又一回地做父母的工作:让我去杭州试试吧。

父母最终没能拗过她。但要在杭州留下,背后很多辛苦不为人知。

她推销过灭火器,抱着一摞网上搜来的客户资料打电话,“两分钟内必须要把产品优势向客户表达清楚,中间绝不能有任何的结巴和吐字的模糊。”

每天的工作从喊口号开始:“认真!努力!坚守承诺!”也在口号声中下班:“微笑多一点!嘴巴甜一点!行动快一点!脑筋活一点!度量大一点!凡事忍一点!”

打出去的电话大多会被直接挂掉,即使接通几秒钟内也会被找理由挂掉。有时候还要被电话那头的陌生人骂,就像励志电影里演的那样,傅淑青挂掉电话后对着桌上的镜子挤出笑容,继续打下一个。

刚来杭州的那两年,她经历了频繁的找工作、面试、被拒绝。“不知道联系过多少家公司,感觉我面试把大半个杭州都跑遍了。”直到2015年,她找到现在供职的岗位,做自己喜欢的文字工作。

老家装修,傅淑青设计了个理想的写作空间。

边打工边读书,从电大到浙大

仅有热情而没有积淀的写作,很容易被掏空。

2011年,还在服装厂打工的傅淑青报名了浦江电视大学。

起因是,前一年秋天,她为了听余华的一场讲座,坐了40分钟的公交车去县城,再转城际大巴走高速去市区,打个车到了浙师大。

走在浙师大的校园里,她感受到“浓重的文化养分”。她捡了一颗石子小心地收进包里,希望它能激励自己一路向前。

“我多想在大学校园里生活一段时间,哪怕只是做个旁听生。”这个念头敦促她报名了电大,并顺利在2013年完成了学习。

电大毕业后,傅淑青继续报考了大专。当时已经来杭州工作的她,每周六要回浦江去上英语课,先坐绿皮火车到义乌,再转大巴,来回一趟七八个小时。

就这样,在杭州最辛苦的那两年,她两地奔波读完了大专。

2015年,她再报了浙江大学的远程教育。“最难的还是英语。因为基础不好,记了又忘,忘了又记。”傅淑青付出了比别人更多的努力,终于在去年拿到了学士学位。

几年前的书桌,密密麻麻的手写笔记

喜欢纪实文学,为更多劳动者写作

现在的工作,让她可以有更多时间和精力写自己喜欢的东西。她每年发表文章几十篇,也有不少报纸、杂志的约稿,累计已经发表了五六十万字。

傅淑青在杭州租了一室一厅,一个人住,文学代替了缝纫机,给了她养活自己的能力。

有了深厚的生活经历,她喜欢上了纪实文学,“这样的写作,让我看到人生百态,看到劳动者的酸甜苦辣。”

最近,她为了写作《扫地“诗魔”》采访了喜欢写诗的环卫工人黄浦荣,文章发表在《杭州日报》“倾听”栏目,点击量超过了10万。

除了扫地“诗魔”,她还写过和杭漂保安、身体残疾的女画家、腿脚不好带着俩孩子的单亲妈妈,等等。“和我的采访对象比,我的那点经历真的太微不足道。”傅淑青说。

“现在的写作很充实也很累,哪怕是一个很小的细节都要一再确认。特别是《扫地“诗魔”》,我采访了将近10个小时,往他家跑了三趟,整理出来的录音稿有五六万字。稿子完成后,又打了10多次电话沟通。”她在积累故事,“以后或许会尝试写小说。”

在娄山关

作为一个90后,她很快适应了各种阅读载体,也愿意尝试各种表达方式。

有朋友想创业做公众号,问傅淑青能不能把纪实文学发在上面。傅淑青很支持。

但对自己之前的打工经历,傅淑青不想多提,尤其不想被贴上“打工文学”的标签:“文章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靠坎坷经历和眼泪来博眼球,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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