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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年，朱自清的散文《荷塘月色》在清华园诞生，时年他30岁，在清华大学教书。正如他写到的：“月亮渐渐地高升了，墙外马路上孩子们的欢笑，已经听不见了；妻在屋里拍着闰儿，迷迷糊糊地哼着眠歌。我悄悄地披了大衫，带上门出去。” 那时，陪伴在他身边的是五个孩子，以及抚养孩子的妻子。 这当中写的妻，指的是武钟谦。一个出身大户人家的旧式女子，和许多同时代的女子一样，没有接受新思想的洗礼，是典范的“贤妻良母”。 自然，她与朱自清是一桩包办婚姻。从精神文化层次来看，他们看起来似乎不是登对的神仙眷侣。那个年代，接受新思想的文人抛弃包办婚姻的妻子，另寻新欢是普遍的风俗。骨子里极其清高的朱自清并没有受到这股风气的影响。 相比同时代深受包办婚姻影响的文人，诸如鲁迅和朱安，朱自清比鲁迅多了一份善感，没让结发妻子成为另一个朱安。而相比胡适和江东秀，需要靠妻子的泼辣彪悍来维护婚姻。朱自清更加和善，武钟谦贤淑，俩人没有产生过大的矛盾。 所以，朱自清和武钟谦的结婚之路更加和谐。 然而在艰难的岁月里，这桩婚姻还是走过了不少坎坷的道路。  图 | 朱自清 结婚初期，朱自清经常杂夹在妻子和父亲之间处理矛盾。父亲朱鸿均丢官归家之后，家道中落，由此性情变得喜怒无常，听到儿媳妇武钟谦的笑声便恶语相向，常为无端的小事对武钟谦冷嘲热讽。 平白无故遭此待遇，令武钟谦越来越不苟言笑，背后掩门垂泪，忧郁寡欢。 可不管遭受多少委屈，她都没向丈夫告状，甚至连怨言都没有。但她这样做的后果，并没有迎来和睦的家庭环境，反而引来更大的矛盾。 朱自清起初并未发现其中的缘由，只是发现妻子武钟谦的笑容越来越少，婚后操劳一切令她心力交瘁。由此心生怜惜，提笔写了一篇《笑的历史》，讲述一位少妇到了婆家的笑容逐渐减少，心中苦闷。 正是这篇文章的发表，彻底惹怒了老父亲，父亲有很浓重的封建大家长制作风，认为家丑不可外扬，子不言父过，这是不断在挑战他的权威。 早在前几年，朱自清已经和父亲因为家庭经济问题产生过矛盾。此时，公媳矛盾，父子矛盾在朱家频频爆发，朱自清带走了妻儿离家另立居所，他后来到清华任教便是基于这一家庭矛盾背景。 摆脱了家长的管制，这个小家庭迎来了短暂的温馨时光。朱自清忙着授课和伏案写作，武钟谦是务实的性子，安家过日子，尽妻子的本分照顾一家人的生活起居，倒也其乐融融。 朱自清和武钟谦婚后，短短几年的时间里一共生下了三男三女。  图 | 朱自清的第一位夫人武钟谦 1928年，武钟谦诞下了最小的孩子，常年的日夜操劳，令她疲惫不堪，身体虚弱不已。等到送至医院检查时，肺部烂了一大窟窿。可她把自我价值看得很低，为了给原本不宽裕的小家省钱，她竟然舍不得治疗疾病。 天有不测风云，武钟谦很快因重病离世，消息传来，朱自清痛不欲生。数年的相守，在日常中与武钟谦积下的关心和陪伴，足以让细腻善感的朱自清念念不忘。 更甚的是，武钟谦留下六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最大的不过才十岁，最小的还在襁褓中。可想而知，对于一个以教书为生的穷书生而言，既要营生，又要照顾几个孩子，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朱自清身边的朋友看不下去，纷纷劝他续弦。然而，沉浸在丧妻之痛，又要照顾孩子的朱自清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但隔了一年，朱自清的心态就产生了变化。短短的一年时光里，六个孩子让他心力交瘁，焦头烂额，仅凭自己无法照顾好几个小孩。 阴阳巧合下，朱自清被安排和齐白石的女弟子陈竹隐相亲。陈竹隐出身于成都一个书香世家，但父母先后病故，导致家庭败落。不过，陈竹隐读书十分用功，从四川省立女子师范学校毕业后，考入北平艺术专科学校。她长于昆曲，通音律，擅于书画，才华得到齐白石的赏识。  图 | 朱自清与陈竹隐合影 陈竹隐早就听闻朱自清的鼎鼎大名，十分仰慕朱自清的才能，而朱自清觉得眼前这个姑娘自立自强，活泼灵动，顿生好感。 一个是清华园的青年才俊，一个是正当风华的女子。随着接触的增多，互生好感的两人开始频繁约会和通书信。 后来，朱自清之子朱思俞回忆说：他们一个在清华，一个住城里的中南海。来往不是很方便，所以那个时候写信写得比较多。 对于朱自清来说，结发妻子武钟谦承载的是婚姻的责任，他们之间少了一份爱情的滋味。而对于自由恋爱，他还未尝试过，遇见陈竹隐，正好弥补了这一情感空缺。 遇见爱情的朱自清，将一腔情感发挥得淋漓尽致。光是这一来一回的通信中，朱自清写给陈竹隐的情书就有71封。一封封情书蕴藏着朱自清绵绵不断的情意：“一见你的眼睛，我便清醒起来，我更喜欢看你那晕红的双腮，黄昏时的霞彩似的，谢谢你给我力量。” 如果说朱自清对结发妻子的感情更多是感恩，那么他对第二任妻子陈竹隐的感情便是真正的爱情了，文人的心性需要激情，需要浪漫，需要灵魂上的相知相惜。 爱情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滋生并蔓延开来，爱情滋润着这对恋人。 爱归恋爱，当陈竹隐一想到如果跟朱自清结婚，她将成为六个孩子的母亲，这对于还是黄花大闺女的她来说，无疑是一股巨大的压力。 陈竹隐也曾刻意疏远过朱自清，可最终抵不住内心热烈的感情。1931年六七月间，两人正式订婚。在朱自清结束欧洲访学后，她接受了他有孩子的事实，他们组成了新的家庭。  就这样，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婚后他们过着清贫的日子，陈竹隐生育了2个孩子，对朱自清和前妻所育的孩子如同己出，悉心照料。诚然，在有爱的环境里，再困苦的日子也是甜美的。 可生活往往有其两面性，繁琐的家务，吵闹的熊孩子，让陈竹隐对于照顾家庭生活越发力不从心。与此同时，朱自清在前一段婚姻里，生活上被武钟谦照料得服服帖帖，完全不用他来操心。 褪去了爱情的色彩，生活的琐碎让俩人有了间隔。例如，朱自清回家发现饭菜凉了，脸色就变得有些不好看，把不满的心绪写在了日记里。 还有一次，陈竹隐的朋友宁太太来访，陈竹隐好不容易能见到朋友，高兴地和她聊了起来，忘了将朋友带到别处。然而聊天扰了一旁看书的朱自清的安静，令他无法专心看书。以前的妻子可不会这样打扰他，为此朱自清生了闷气，摆出了一副臭脸，一句话也没和宁太太说。 日子这样过久了，陈竹隐越发委屈起来。婚前，她可以听曲子，出去画画，现在被禁锢在屋子里做家庭主妇，没有自由的同时还要忍受丈夫的臭脾气。无法忍受之下，她向朱自清提出了离婚。 朱自清一时间慌了神，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忽略了陈竹隐的感受，她是受过教育的新式女子，与前妻的隐忍和迁就不同，她渴望得到尊重和理解。意识到问题后，他开始调整和改变自己，听取她的诉求，抽出时间陪她去听戏，散步。 经过调整，陈竹隐慢慢恢复了以往的快乐，两人的感情重归于好。  图 | 朱自清家庭合影 如此看来，朱自清虽然有大男子主义的思想，将育儿的责任丢给妻子，让妻子困在繁琐烦闷的日常，这也许有时代背景的缘故。但同时他也能换位思考，为人有温度。前妻的不幸离世，让他深陷自责，在内心深处他是一个柔软的人。 当时有许多文人纳妾蓄妓，以及狎妓纵酒。可朱自清却没有吃喝嫖赌的恶习，也不因有了名气，就嚣张傲气，他始终保持了一份对妻子和家庭的尊重。单凭这一点，足以让那个时代的女子愿意跟随他一生吧。 再者，他两段截然不同的婚姻里，遇到都是“贤妻良母”类型的女子，她们崇拜朱自清的才华，都甘愿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令丈夫无后顾之忧。或许是这样的原因，才让两个女子都能做到任劳任怨，对朱自清倾心以待。 然而，贫穷是朱自清后半生的底色，战乱的年代加剧了生活的动荡，饥寒让原本有胃病的朱自清身体状况江河日下，危在旦夕。 50岁那年，朱自清在疾病和贫寒中凄凉离世，颇像一幕大剧的哀伤落幕。  图 | 朱自清、陈竹隐及孩子在清华园 这一次，他先离妻子而去，这年陈竹隐才45岁。而陈竹隐在他离开后，她似乎在用自己的方式诠释所谓的爱和责任，独自带大了8个孩子。 1990年，在朱自清离开的近半个世纪之后，陈竹隐也追随他而去。 后来，子女们在搬家时，意外发现了一只装着75封书信的箱子，正是朱自清写给陈竹隐的情信，发黄的书信见证了那段朦胧的岁月，过往的爱恋透过时光，谱写了一曲荡气回肠的爱情赞歌，令人回味无穷。 文 | 千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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