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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朵一样的女人

 西宁的表情 2020-06-28


《一生有你》这首歌是她当初送我的。想她时,我会一个人静静的听,旋律响起时,恍觉她就坐在我对面,瞅着我笑呢——一如初见。

     -----题记

 云朵一样的女人

文| 娟子

一生中,心里接受并承认的朋友屈指可数。

生活方式极封闭、极孤立、感情的付出极为吝啬的我向来畏惧任何侵略自我心灵、行为自由的人和事。我天生就是那种不善广交却能和一两个人诚笃至深求质不求量类型的人,始终对友情和爱情一样有着一种从一始终至死不渝的精神,也只舍得把时间给予那种真正含意上的亲人、爱人与友人。

人生在世,能够拥有真正彼此深入的友人,真是比成就一项大事业更难。

琴,这个如云朵一般轻盈的女人,便是我在这个暄闹、热情而又彼此陌生的的城市上拥有真正深入,彼此拥有对方真实思想的一位友人。

接受琴的过程,有一种接过了一种命运的使命责任感。

1995年的夏天,我去南疆铁路临管处党委创刊成立的《南疆铁道报》编辑部报到,推开门,迎面看见两张并列办公桌,靠右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位穿着一件蓝色碎花裙子的女孩,明眸皓齿的她素面朝天,略显透明的皮肤温柔而苍白,光脚穿着一双平底宽带凉鞋。周身流泄出一种自然而然的粗糙优雅,带着可靠近的温度。“我姓齐,整齐的齐,名凤琴。”她这样浅笑盈盈地自我介绍着,疲倦而安静的象一朵阴影里打开的清香纯白花朵。脆弱而甜美。戴着一幅黑框眼镜的《南疆铁道报》总编孟力,笑呵呵地指了指那两张并列办公桌左边的椅子,我坐了下来。

就这样,我与琴成为了这张报纸的两名对桌编辑。这一坐,面对面,就是整整10年。

感谢万能的造物主,这样安排我与琴相遇相知.

走进铁路企业报《南疆铁道报》编辑室,我承担起一版要闻版、四版文艺版这两个版面责任编辑的职责。城实地讲,我更喜欢四版文艺风格的副刊,更诚实地讲,虽然我是一个受过专业培训,作过多年企业党委办公室秘书一职,但我骨子里,本身就是一个向来对政治无有多大兴趣的文学女人,我给副刊的文艺栏目取了一个很生动的名字“低语轻诉”,我希望自己的栏目有一种心灵的追求和清洁的精神,接通倾诉者与读者电源的两极,让情感与理智融汇的电流奔腾起来,象月光下静静涌动的海,抚慰着城市与铁路沿线在黑暗中涌动的情感伤痛。在这个过程中,我在付出倾听与排解的同时,也变的越来越深刻和稳定。而让我变得更深刻稳定沉静的因素,是我的对桌,琴。

走路轻柔、举止轻柔、说话轻柔,这就是琴了。于是,感觉一朵云团在自已的面前无声无息地轻柔飘浮。琴生就有一束淋不湿的目光和柔柔的嗓音。她过天生有一付上天赋予的甜美嗓音,而且具备了极为端庄秀丽的形象与声情并茂的表述能力,任何现代包括一些已经死去的久远年代及早已消亡的人物与事件,经过她的语言就过滤的鲜活生动,仿佛一下子就站在了眼前。她的辉煌宫殿筑在心里,不轻易张扬外露,偶尔,闪烁的眼眸会不小心泄露一两点宝库的光芒。

琴和我都是喜静不喜动的性格。也许是因为没有较为明显的反差,使得我们互相欣赏,时刻弥补并且形影不离。

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过着一种程序单一的生活。
上班对着电脑写稿改稿,下班对着电脑改稿写稿。

专注的、深情的、宁静的、平淡的。

时间在一天一天静静地流逝。渐渐地,丧失的语言的对白。习惯于默契陪伴。累极的时候,我们会抬眼相视一笑,所有的负累,都化成彼此内心的一声轻轻叹息。

“请不要离开我。答应我,这一辈子不会离开我!”这是琴对我提过的唯一的要求,点头应诺着,在心里接过了一种相守到老的责任与宿命。

我必须承认,我是个偏重于精神活动的人。电脑对于我来说是一个神秘幽深的花园,我十分稔熟地知道深入它的途径,并且在键盘与手指的轻快接触中任由自已长成一棵狂野而寂寞的植物,扎进潮湿而芳香的泥土里。我所写出的那些故事,是我的往事以及想象延伸的二度创作,也是心里隐忍和潜伏的激情,它像一股暗流呼啸着冲出地面喷涌而出。沉默寡言的我深度了解爱情和旅行,幻觉和死亡,告别和宿命,我知道它会带来的窒息和疼痛,也因此,常常泪眼滂沱。“别哭别哭别哭嘛!”坐在对面的琴轻声劝慰着,把一双手轻轻地按在我的手上,像爱恋地抚慰着一只鸟儿受伤的翅膀。琴是不会追问我为何流泪的,我们之间总有一种相通的默契,习惯了这样陪着一起沉默一起流泪却永远不问为什么的交往方式。

她绝对是这个世间最懂我的人!

由于新闻传媒的职业需要,我们常常出入一些酒店参加一些换杯盏把的社交应酬活动,酒桌上,不善饮酒的琴为了保护我一贯坚持不饮酒的原则,总是在关键时刻以“娟子身体不好,正在吃药,绝对不能饮酒!”为推辞,左抵右挡,婉转开脱。面对“搞新闻的人,不饮酒怎会一如李白酒后诗百篇?”的强势劝酒令推辞不过时,琴就会用手捂在嘴边,侧身悄言对我说:“没事,又到了咱河南媳妇为回族媳妇力挽狂澜、挺身而出的时候了!”站起身来,只说一声“我替她喝了吧!”非常勇敢地替我端起放在我面前的酒杯,用手捂着喉咙,紧闭眼睛,仰头痛苦万状地强行给自已灌下去。然后紧皱眉头放下酒杯,坐定,又用手捂在嘴边,侧身悄声对说出两个字:“怕怕!”

常常在灯红酒绿、轻歌曼舞的曲终人散后,我们并肩走在午夜的大街上,幽深的夜显得太安静,走在这样的寂静里,内心原本藏得很深的东西就会冒出来,内心的声音陡然升起,像鼓槌敲打心脏,在这样清静的夜晚,真的自我,是无处可逃的。于是,就想说话,就想倾诉。在许多个这样的夜晚,我和琴就这样噙着泪微笑着,亦步亦趋,精神毫不设防地,漫无边际地随意地说着一些掏心窝子的话,两只相牵的手越握越紧。

繁忙工作的业余时间中,我们把彼此的衣柜添置的五彩斑斓,黑色的晚礼裙、小方格的短衣职业裙、淡绿色的灯笼裤,带长穗的纯毛披肩,立领卡腰的大花纹的亚麻长布裙,细高根闪着璀灿钻石光芒的各款女鞋、还有石头项链,玉坠子、银镯子……悬挂着的是两个女主人浓淡不同的愿望,一件一件香衣,是属于女人精致愉悦的记忆和感受。

人和衣是一种缘,我和琴也是一种缘,像生命里的某回不期而遇,注定的相拥又相怜。

这种陪伴,让我们彼此间形影不离难分难舍。

10间,我从《南疆铁道报》的一名编辑,成长为乌鲁木齐铁路局党委《新疆铁道报》驻南疆铁路临管处的驻站记者。也在10年间,琴谈恋爱、结了婚、有了一个美满的家,生了一个可爱至极的女儿,而且入了党、升了职、自学考取了本科文凭,获取了各种荣誉称号。这期间,轻柔的如云朵一样的琴,很勤勉地工作,很真实地生活,脸上总是一幅浅笑盈盈、从容淡定的表情。

我和琴依然并肩工作在一个办公室里,上班时相守,下班后相伴。

2005年的3月18日,似乎注定就那样安静地等待着我们。

这的确是一个全新的时代,同样,也更为多变和阴郁。铁路改革,一夜间,撤并了分局级单位,我们所在的南疆铁路临管处分局机关也在其中。我和琴最终面临着各奔东西,到各自新任工作岗位报到。

分离的这一天,还是来到了。琴要上火车去乌鲁木齐新单位报到了,而且是举家南迁。

也许,这一转身,便是生离死别了。必须、必须分别了,不管我们的心里是多么的不情愿。

我与琴都做不到当面话别。

“琴,就是做夫妻,这10年也够本了!”我用手捂住自已的眼睛,在电话里这样与在站台上准备乘车启程的她道别,放开手的时候,手心里是一片温热的潮湿。我想象着我的心象玻璃一样在瞬间碎裂,伴随着刺耳尖锐的响声。我感觉我的灵魂象山风一样,跟着这个如云朵般的女人从我的指尖一点点滑走。

从此分离。

于是,开始有了深刻的思念真切的牵挂。只是再也无力提及她的名子,一说泪先流。

2006年初,为了照顾身患绝症的父亲,我被《新疆铁道报》报社总编吴立获准,不再驻守南疆铁路,返回本部,留守在乌鲁木齐铁路局《新疆铁道报》报社记者部,担负路局所在地周边片区采写新闻报道任务。我的女儿在来报社找我的路上,恰巧遇碰到了下班的琴,就生拉硬扯地把琴拉进了报社院内我的宿舍里。

两人相见,相对无言,只是默默相拥,默默流泪。

2006年3月19日凌晨4时,我的父亲马吉祥在乌鲁木齐医学院干部病房病逝。临终前,一直铺垫在身下的一床淡粉色碎花弹花被和身上盖着的一床淡粉色百合花厚丝绒被,均是琴探望我父亲时执意送到病床前的。这温馨如水的淡粉色,冲淡了父亲生命最后时光病房里那清冷惨白,给了他暖暖的但又轻柔体贴的生命感受。只因琴了解我对粉色卧具的那种温馨宁静氛围的偏爱,只因谈起过我父亲身体不好的时段里,总喜欢躺在我旧时的粉色闺房的单人床上养息的情景。琴就把这种温馨宁静的感觉,替我搬进了父亲的病房。

朋友彼此了解相知到了这个份上,着实弥珍可贵。

总能想起和父亲相陪相守的那最后十六天的画面——阳光从病房的阳台斜斜地照射进来,父亲的周身犹如笼罩在一层淡粉色的光晕薄雾之中,舒适妥贴地包拥着我的父亲,熟睡的父亲象是包拥在粉色襁褓里的孩童,安静可爱的模样犹如一个没有长翅膀的老天使。

多么感谢琴,为我创造留下了父亲临终前这样温馨的粉色记忆。

这种知己的情意,怎能忘,怎么能忘?

再后来的后来,我毅然决然地离开了我曾经尽职尽职全身心专注投入的记者岗位,回归故里侍奉年已七旬的母亲,不再出任新职。

我告别岗位的方式平静而绝决。

说句实话,假如生活没有如此之大的变迁,假如、假如我和琴还是同坐在一个空间的对桌,我是绝对不会这样干脆利索地告别工作岗位。因为,那样的话,我就无法先行一步告别岗位,因为离开岗位就是离开琴,等于践约与食言。这样的事,我是断断做不出的。

离开新疆铁道报社那栋铅灰色大楼时,我把宿舍里的一切都撇之如履,视如珍宝带回的,只有我和琴当初的同事冯新春替我们拍下的那张题为《对桌》的照片,还有,还有我敬重的新疆铁道报社总编、著名书法家吴立送给我的那幅书法作品“君即爱之须纵情!”的七字赠言。

君即爱之须纵情!这七字真言,我想我所有的朋友们心里都会明白,他们曾经那样看好、扶持的娟子会用怎样的行动回答,把这七个字诠释的光芒四射。

陪君醉笑三千场,不诉离殇!

因为我们面对的,是更多的消失和告别。

而这份情,此生,是一份永远的存在。

分离的这些个时光里,我总在心里对她说,没事的,琴,今后的今后,未来的未来,即使到了我已经老的不能再老了,撒手尘世离你而去的那一天了,那也没关系呀,琴,我生命中永远的对桌,不要怕,只要我能做到,真的,只要我能做到,我的眼睛依然会在天际之上那样深情地凝视着你,陪伴着你,亦步亦随。因为你告诉过我的呀,坐对桌时,你喜欢看我沉思时那异常黑亮沉静的眼神,你认为那是我最美的姿势。也因为我答应过你的呀,这一辈子,我不会离开你!

永远,永远不离开你,无论天上人间。

长夜漫漫,独语无声。

岁月悠悠,真情永驻。

无数个夜色中,琴的眼神是穿透夜色的一小束洁白月光,照亮我心底的阴暗。我在微光中轻轻握住她的手,眼中有泪花。

琴,很想、很想你了!

作者简介: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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