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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永远不会知晓某些激情四射的如花笑靥掩盖了怎样一张悲情的面孔?我曾经的痛苦在于青春期的极尽穷困和自我的极度虚荣。当一个漂亮的女孩虚荣到变态的时候，生活的画卷就会被她虚拟成漫画般夸张与变形。但生活是那么好欺骗的吗？记得某个喜剧片里的一句台词：生活就像吃地瓜一样，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放屁?没错，生活有时候真他妈像个缺德的狗仔，专门曝光你掖得最深的皱褶。一提起皱褶这个词，我油然想起了不起的张爱玲那句名言：人生是一袭华丽的旗袍，里面爬满了虱子。对，如果将我当初的虚荣比做光鲜的衣服，那么贫穷带给我的，就好比肆无忌惮的虱子。 上中学时，哥哥患了一种不好的病，透过时光悠长的隧道，哥哥惨白的面孔透溢着令人心碎的“憔悴损”。虚荣非但支撑了我炽热的求知欲，更助长了我对自身家境的淡漠与无视。一个星光璀璨的夜晚，哥哥终于溘然长逝。 哥哥的归真对母亲的打击太大了。此后两年的夜半，母亲悲切的低泣声如蛆附骨般缭绕和笼罩了我的所有梦境。我像个木偶和皮影，影子一样在母亲的婆娑泪眼前叹息般飘来飘去，朝出暮归，上学回家，两点一线。 母亲终于垮了，在她眼里，父亲身残志不坚，我浮夸而心坚如铁，哥哥于是成为她精神领域的信念支撑。荒诞的是，我竟成为压垮母亲这根“救命稻草”的罪魁祸首。哥哥的病情时值水深火热，恰有省城富家子弟来家省亲，条件是允诺借钱替哥看病。令母亲错愕的是，我竟断然决绝地回绝了这门亲事。母亲从此未曾正眼看过我，直到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早晨，撒手伤逝。 亲人们相继归真后，父亲坚韧的背影骤然沉默成为一塑驼背的石雕。时光无情，岁月昭昭，沉默成为父亲最显著的形象体征。多年以后，当我终于长大成人，便沉痛地理解了这沉默所负荷的内心煎熬和痛楚有多汹涌。父亲海洋般沉痛的沉默没有堤口，任凭澎湃的潮汐惊涛拍岸，雷霆万钧。 生命中某些爱毋须言语表达，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淋漓演绎了这种爱深沉的舐犊情深。 我像一列呼啸失刹的火车，在考大学这件事上的信念坚定到“不撞南墙不回头”般决绝，它像个誓言，深深烙进我的生命基因，海枯石烂般地老天荒，石泐山盟般沧海桑田。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学绝”。 父亲用生命最后的余热为我诠释着幸福的最高意义，事必躬亲，身体力行。高中的最后两年，我们父女很难相见直言。每天我醒来后，父亲已经走了，晚上放学直至睡觉，也未见他来归。父亲身兼数职，蜡炬成灰般燃烧着年暮的余温，为我铺设採摘幸福彼岸花的那座艰辛之桥。 我以理所当然的心态安之若素地演绎着一场“人间失格”的荒诞剧。多年以后身为人母，我终于明白了一个身兼数职的父亲在女儿放学前跑回家做好饭煨在保温箱里，然后又跑回去继续工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意味着什么? 无论何时，只要饿了，只要渴望某种美食，只要将手伸进保温箱，我都能端出一碗香喷喷的饭菜来，屡试不爽。这便是沉默如山的父爱。一个即使在外餐风露宿也能遥遥煨暖家庭温度的父亲。 生命无常的部分缘由在于生活时刻充满了戏剧性。高考最后的冲刺阶段，一场灭顶之灾从天而降。父亲在横穿马路时被一辆疾驰而过的三轮摩托撞飞，赶到医院时，父亲深度昏迷。肇事摩托车司机逃逸，院方通知我，尽快联系其他亲属，准备巨额手术费。我告诉医生，我是唯一的直系血亲，我是个学生，我是个未成年人，我是个孤儿，我一贫如洗……好话说尽，均被院方决绝驳回。我于是长跪不起，数度被护士架起，又数次复跪。医生开始不理会我，并以停止治疗胁迫我遵从医院规制。我从楼道病床边拽下一个空点滴瓶嗑墙撞碎，然后将尖利不规则的玻璃刺倒手对准小腹猛扎下去，我悲情地大声疾呼：如果你们不救我爸，我就死给你们看。医生看到我玩命，忙不迭应允我，她们显然被我的决绝吓坏了。 急救了五六个小时后，我被获准进入隔离室。医生告知我，父亲一处颈椎碎裂，脑部伤势极危，左腿粉碎性骨折，皆是致命伤，就算活过来，也可能终身残疾。 忍着肚腹简易包扎的疼痛，我走近父亲病榻旁，看到他血肉模糊的面孔，我沉痛地挽起他瘦弱的臂膀，说：爸，怎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办?我想起了韩剧《夏娃的诱惑》中金素妍饰演的许迎美，那个漂亮苦命的女孩彼时与此刻的我面临着同样的焦虑与灾难，同样命途多舛的父亲被车撞飞危在旦夕，慌乱无措极尽虚荣的她板着一张绝世美颜，悲情淡漠地说：爸，你不要再醒过来。 爸，你不要再醒过来! 我嚼碎一腔痛楚，咬牙切齿地朝昏迷的父亲狂吼：爸，您不要再醒过来，就让一切苦难结束吧……您太累了。 医生察觉我的言语失当时，发觉我已哭晕过去。 也是在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清晨，父亲闭上了那双永远布满血丝的眼睛。我知道这是真主的前定使然，但我更相信是我的诅咒让他未能绝地反生。 背负着无以复加的自责与屈辱，我终于考上了一所牛叉的大学。 所有小瞧和看不起我的亲朋友舍，从此彻底闭上了一张张臭嘴。 贫困带给我的困惑在大学生涯中蔓延。以致很久以后我厌恶极了那种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痛快的感觉。我的个性希望生活要么龙吟虎啸，要么寒蝉凄切，就是不要那种温温吞吞感觉尿裤裆的困惑感。 比起同宿舍非富即贵的众千金们，我没有矫情的资本，我的努力要对得起我曾蒙受的苦难。当同室的姐妹们晒苹果晒美食晒美颜晒化妆品时，我晒读书品味晒脱发晒励志心得晒学业。面对同室学友投来的或同情或鄙夷或轻视的目光，我发誓要在每个环节让她们心服口服。我有两个途径可以实现这个愿望 ，谋求赚钱渠道和卓越的学业成绩，然后借助此双翼让自己这个折翼天使翱翔天际。 我以常人难以想象的意志拼命泡图书馆，我立誓要像钱钟书先生当年横扫清华图书馆的雄心壮志严格要求自己。终于从大一下半学期开始，我的学霸模式稳妥步入预想轨道。 借助博览群书带给我的知识、思想、思维和文学储备，我开始在网络连载小说。大三下半学期，台湾的一个导演无意从网上看到我连载的作品，辗转联系到我，说想将我的作品翻拍成影视剧。假期，我被邀请去了趟台湾，由于我对作品价值的评估以及金钱的概念意识很模糊，所以版权谈判很快敲定。即使后来许多知情人士暗示我版权卖的太贱，我也收获了近千万的改编版费。 从此，我夹杂在明星和名导之间花红柳绿，千娇百媚。看到同室那些自命不凡的女孩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我暗自窃喜傲娇。虽然我曾经虚荣肤浅冷漠无耻，但此一时彼一时，此刻无论心智和人格，我已渐趋成熟稳固，我知道名利权情可以造就一个人也同样会摧毁一个人的善良与心智。虚伪矫情意味着什么?谦虚有品又意味着什么，我比谁都清楚。我知道有钱不一定有品，有权不一定有贵气，有名不一定有气度。我欣赏李白那种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洒脱气度，倾慕项羽那种“羽之神勇，千古无二”的人杰霸气，更激赏曹雪芹“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绝世才情与冲冠之志。哪怕成为笑柄，我也只和颠覆书写历史的人杰作比，你们狭隘肤浅的价值观框定不了我步月登云的雄心与豪情，你们不彻知我的鸿鹄之志，就不要遑论我的出身与短板。 我跨学院组建女子足球队，自任队长，跨学院创建文学杂志，自任社长和主编，跨科系创建大学生科技创新创业平台，作幕后推盘手，还有，自告奋勇组建大学生探险队，包括单板滑雪，极限登山，原始森林徒步等，最牛叉的是，我利用持久隐蔽式的时尚晒照，包括和诸多时尚界知名女士互动合影积攒的网络人脉和人气，自创了一款个人的时尚品牌，线上销售持续爆棚，为我毕业后的自主创业铺设一席明晰简易的平台。我全力以赴，坚持在每一个领域都极力做到极致，让那些娇滴滴的众千金们咋舌喟叹。 临毕业时，我从容地完成了从丑小鸭到白天鹅的完美“软着陆”。作学霸而不呆板沉闷，会赚钱而花钱有品……凡此种种，是我在整个大学阶段放弃恋爱放弃消遣放弃娱乐……用一根根脱发和一个个黑眼圈换来的。我反复铭记，我的努力一定要配的起我的苦难，甚至我的努力是对我亲爱的至亲的赎罪和灵魂救赎。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待。我的命途多舛的亲人们啊，即使赢得全世界，我也无法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 哥哥，妈妈，爸爸，你们用真实的绝望、痛苦、无助、孤独告诉我，我们的挣扎和努力不会白费，我们会胜利，我们会好好活着，我们会在另一个世界的极乐净土永生！那里没有烦忧没有痛苦没有苦难，你们会燕歌莺语般叫我粲儿，爸妈，记得你们当初给我起这个名什么寓意吗？就是希望我有鲜明强悍的个性，过目难忘的美貌。如今，一切一语成谶。 没错，我就是那个“西宁宝贝”。 我叫马粲! 冶丹枫,男，回族。青海省作家协会会员。大学期间曾担任过系刊主编。作品曾获第七届台湾新月文学奖小说组首奖，青海省“风采杯”高校联盟学术评论首奖。曾于《花城》、《山花》等知名期刊和诸多网络平台发表作品上百篇。 欢迎广大作者投稿，摄影作品，游记，散文、小小说、诗歌均可。文责自负，自行校对。投稿时请附作者简介与需要配图的照片。西宁表情平台发布的均为原创作品，请勿一稿多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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