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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福短篇悬念小说集:范思哲香水(70)

 天然呆阿福 2020-06-28

我的男人是作家(一)

王安林叫我的时候我正要打的回家。他隔着马路叫我,过马路时差点给油罐车撞倒。我讨厌这个男人就像讨厌苍蝇一样,然而他是张桐的朋友,张桐的追悼会是他张罗的,所以不好不理他。

他还是老样子。还像三年前一样穿一件宽袖水红T恤,还像女人一样长发披肩一副画家派头,老远就认得出来。老实说我也不喜欢他画的画。你认为你画的那些红色块和黑色块可以冲击国际画坛,你死后会成为中国先锋画派的经典之作载入世界画史,可别人只认为那是瞎胡闹。虽然我不是作家圈子里的人,也不是画家圈子里的人,以前的职业是护士,跟艺术不沾边,拿文人的话来说是风马牛不相及,但我相信我对小说及油画有正确的感受和理解,知道什么是好,什么不好。果然不出我之意料,如今张桐的小说已风靡全国,还被外国人译成英文法文卖到英国法国去,而王安林的油画则越发没了名气,才热闹了几天就没戏了。

待他走过来我才看清他的落魄样子。衣服也不知道是哪天洗过的,头发也不知道是哪天梳过的,而且身上有难闻气味冒出来。如果他没在张桐过世后缠住我,要我跟他睡觉,也许我现在会可怜他。

现在他老了,脸上有皱纹了,也有白头发了,看外貌好像是我的父辈而不是同龄人。我问他怎么看不到他的油画了,他说早就不画了。那你现在干啥?我问。找钱,他说,找到钱再画。

我对他的找钱能力也持怀疑态度。

他请我喝咖啡我点头答应,因为拒绝他会显得不通人情。毕竟我们曾相识多年,而且我知道他是张桐生前的患难朋友。现在我爽快跟他一起走入街角一家咖啡店,最坏陪他一下午。

我们坐的是靠里面的座位,我喜欢这家咖啡店里的怀旧气息,这儿很容易使我想起上世纪三十年代的旧上海。那是我从张爱玲的小说里看到的,而我的母亲,就是在那个年代在上海出生的。

不明白你为啥来上海?王安林问我。

我母亲是上海人你不知道?

难怪你有淑女气质。

别肉麻。

其实我不该跟王安林一同叙旧闲聊。他还像以前那样色迷迷地看我,不时将嘴里的舌头伸出来舔嘴唇。他的嘴唇很厚,很有肉感。我们聊过好几个彼此都认识的北京作家画家音乐家之后,他才说起他来上海的缘由,来上海找我。

这时我心里格登一下,突然害怕起来,身上起鸡皮疙瘩。我明白我不会轻易摆脱他的纠缠。他说他是从蔡琛那儿知道我眼下在上海。蔡琛是做书的,张桐的书是他做红的。我委托蔡琛做张桐的书,是认为蔡琛是明白人,该说的会大张旗鼓地说,不该说的则守口如瓶,半点风声也不会往外透,所以我不信蔡琛会把我在上海的地址透露给王安林。

没错。王安林点头道。我头一回见到蔡琛时,就知道他年纪轻轻却城府很深。如果我直接跟他说我是张桐的朋友,请他告诉我张桐的遗孀在哪里,他会装痴卖傻说不知道。所以我扮成他的客户,老去他的写字间,直到有一天在他的桌上看到你寄给他的挂号信。我认得出你的笔迹这你知道……”

王安林洋洋得意地讲他的这些鸡鸣狗盗时,我心里暗暗叫苦。他来上海后没直接去我家找我,而是做贼一样悄悄跟踪我,这使我更为不安。

假如他仍说他喜欢我,要跟我结婚,我就说我有男人了。我想他应该知道我已经跟一个我喜欢的男人同居,而且应该知道我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你没打招呼就走了,突然失踪了,没了消息。要不是后来蔡琛开始做张桐的书,而且越做越火红,我会以为你像张桐一样也出事了。单身女人容易出事对不对?

被自己喜欢的人惦记是好事,被自己不喜欢的人惦记是坏事。

张桐出事的时候王安林跟我们在一起。

他和他的第N个同居姑娘一起跟我们上华山。

张桐胆子大,敢顺着铁链往下走。长空栈道是华山上的一个险要之处,一堵万丈峭壁的半腰里,只铺了几条窄木板,通到一个石洞里去,张桐敢走过去走过来。

那天晚上我们都喝了不少啤酒。张桐一喝酒就小便,因为客房里没有洗手间,所以一次次往外走。最后一次出去的时间大约是十二点二十分。见过了半个多钟头还不回来,王安林就出去找,后来我也出去了。记得那天夜里有月亮,我们在月光下对着大山喊张桐。结果把寺庙里的和尚全吵醒了,也没听到张桐应一声。

我劝王安林跟他的女友回去睡觉。我说可能张桐喝醉了,倒在哪儿睡着了。我是一夜没合眼,王安林也没合眼,他一直陪着我跟我说话,一边抱住他熟睡的年轻女友。天亮后我们还是没找到张桐,寺庙里的和尚猜,可能不小心掉下去了。我叫王安林先走,不然他女友不能按时回北京上班。我说即使掉下去了,你留在这儿也没用。没想到他下山后把那姑娘送上火车又上来了,那姑娘只好一个人坐硬座回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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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为花城出版社200410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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