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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心情音乐 边听边读 作者：赵云霞 俗语说：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在这和平盛世的年代，越来越多的人关注起古董来。你看《天下收藏》里王刚那护宝锤叮光叮光砸的那个热闹劲儿，《华豫之门》更是红火的从河南跑去澳大利亚做起寻宝节目来。那一件件精湛与美艳的中国古代艺术品真是令人欣赏、令人赞叹不已，而其间蕴含的人世百态也更加地耐人寻味。诸如谁家喂猫的破瓷盘子竟是清康熙时期精美的青花瓷；谁家花了十几万买回的，竟是一文不值的赝品等等活生生的故事时不时的发生着，而那故事背后的得与失却也最让人难以看穿、悟透。每每此时，我便想起了我的爷爷和他那些老古董来。 爷爷有着高高的个头儿、宽阔的脊背。挺拔厚实的身材，就像一棵布满年轮的大树让人踏实和安稳。一张稍长的四方脸上，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眼睛里总含着暖暖的豁豁亮亮的笑意，就好像一生当中还从来没遇到过烦心事似的。爷爷最喜欢喝酒，这一点应该是从开酒坊的老爷爷那里继承来的。据说老爷爷年轻时看酒缸里的酒满得就要溢出来时，就趴在酒缸边上喝上几口，那缸就一下子不再满了。所以后来爷爷的酒量也大得出奇。我的记忆中爷爷天天喝酒，却从未见到他醉。在酒场上经常是满桌子的人都趴下，他还在那没事人似的。人常说有酒量的人豁达，这点从爷爷身上我是深信不疑的。爷爷的豁达健谈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庄户人家过日子经常会遇到难事、愁事，可只要爷爷坐到谁家笑呵呵的天南海北、古往今来的侃上一通，周围多么愁眉苦脸的人就都会眉开眼笑、欢欢喜喜起来。爷爷对于什么历史人物啊、传说轶事啊，甚至妖魔鬼怪真是知道的不少。小时候姑姑家、舅舅家的小表哥小表姐来走亲了，和我们一样最喜欢的就是听爷爷讲故事。来了就听，听到都渐渐的长大了也还一直都没听够。直到我们都上了大学，再看到爷爷时，爷爷还会说别看你们上大学了，懂得可不一定比我多呢。爷爷这话一点都不夸张，到现在我都没学会他那简单而常用的一个招数：手心向上攥起拳头，看看每个指关节就很快掐算出多大年龄属相是什么。爷爷在我的眼里真的很神。神在那份豁达、自信和总也扯不完的故事里。 其实最为神奇的就要数爷爷那堆有年岁的瓶瓶罐罐了。 爷爷与古董最初的缘分是一个偶然的事情。老奶奶还在世的时候，她的一个表兄因为家境困难进宫做了太监。多年后，他升任掌管库房的大太监。八国联军进京清皇室西逃时，大太监就将自己多年来积存的一些古玩字画装箱连夜运回了老家。再后来因为常太监后继无人，那古玩字画就算“便宜”了我家祖上。在爷爷的回忆里，箱子里存放的古玩字画中最珍贵的要数康熙皇帝御书一笔“虎”和郑板桥的“老鼠吃葡萄”了，两幅字画上加盖着几十个大红的印章，最大的有碗口一般。那画上是一个明月夜，一只小老鼠在葡萄架下，跳着脚够葡萄吃，惟妙惟肖，极为传神。每逢年节，爷爷就将这两幅宝贝拿出来张挂在老屋的墙上。这两幅字画大气磅礴，从墙顶到地面也只能挂多半幅的样子。 文革期间，运动不断，老百姓心神不定惶恐度日。三奶奶，也就是爷爷的兄弟媳妇识字不多，胆小怕事，却是附近有名的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和破四旧先进分子。就在一天上午，趁家人都下地干活，偷偷地把这些字画拿出来，用剪刀剪成一条条的，连同画轴都当成了柴禾，足足剪了半个时辰，又烧了半个时辰，做熟了一家十多口人的午饭。就这样随着那冉冉的篝火，那虎、那葡萄、那小老鼠就成为了一个美丽的传说不复出现了。可惜了的，那个年代啊！ 除了那字画，还有一件是一支宫廷用的盘龙藏蜡。爷爷说那东西融化之后能治恶疮，在那医学并不先进的岁月里爷爷就用它给人治了病。后来还有一些小物件在“破四旧”的运动里也踪迹皆无了。每每提及，此时爷爷就不免有些遗憾，但看得出爷爷是一点也不后悔的，在那个动乱灾荒的年代能让一家大大小小几十口人都平安的存活下来是爷爷一件很值得骄傲自豪的事。所以闪过那一丝的遗憾后，眼里也总还是神采奕奕的，对于爷爷最幸福的事就是满堂子孙的平平安安了。 在这和平盛世里，当我们都忙碌着各自的事情时，年近八旬的爷爷竟也不想闲着，突发其感兴致勃勃的收售起了老古董，谁也没有料到，反正爷爷就忙活起来。开始是骑着电三轮走乡串户的到处去收，收来了又卖出去。爷爷施展出他的本事，像个古董鉴定专家似的高谈阔论，一副吃了一辈子古董饭的样子，让人着迷得很。大概是因了爷爷年迈而丰厚的阅历和健谈，没过多长时间，爷爷只是坐在家里竟也有越来越多的人跑来卖，跑来买了。也不知道是爷爷真的有慧眼识宝的什么本领吸引来那么多人，还是有太多的人总梦想着拥有一件价值不菲的宝贝，还是就在那些真真假假神神秘秘的古玩艺里，蕴含着别有一番情趣的乐趣让人们乐此不疲。反正自此以后，再回家看望爷爷的时候，爷爷的屋里就琳琅满目的多出了许多被说成是古董的玩艺来。正对门的供台上，里屋的桌子上、厨子里，有时还会从他那黑咕隆咚、挂着破旧布帘子的每年只放些粮物的后屋里抱出件稀罕玩艺来让我们看。然后紧接着就给我们讲起那些宝贝玩艺的来龙去脉，就像小时候给我们讲故事一样。爷爷讲得个个都活灵活现，生动有趣。每想起这些与爱人说起的时候，他便会说爷爷有点江湖行骗之嫌。我知道他那言外之意就是说爷爷拿假古董来骗人的，不足为道。其实这有什么骗不骗的呢，他卖的那点儿价都比不过商场里现代人摆放的那些瓶瓶罐罐的，而且他自己收的时候就认为那是值得的，别人买的时候也那样认为的，有差错的时候也只能说是没那鉴别的水平吧。全国上下有多少像鉴宝专家毛晓沪、王立军、黄鼎他们那样的火眼金睛呢，而且说不定爷爷自己买来卖去的还把真的卖了，自己留了一堆的假古董呢。我这样理论，爱人便不再言语了，因为爷爷那堆琳琅满目的玩艺中，的确有件颇让他有了欲望，动了凡心。每次看完那些玩艺，爷爷都会说喜欢什么就送我们了，可偏偏这送是我们不好接受的，因为我们知道那些是年迈的爷爷自己花钱买的，我们怎么能随便就拿回家了呢，就这样犹豫间，以后再想起的时候那让人心动的玩艺就不知了去向。爷爷就这样百十元买来，然后又等人多给点钱就卖了去，如此老顽童似的笑呵呵的倒腾着这些心爱的宝贝。 又一年年的过去，爷爷年迈的身体渐渐不行了，病倒在床上的爷爷还是那么笑呵呵的。那年我和爱人刚刚花尽了积蓄买了一辆经济实惠的小Q车，爷爷知道了便欢喜的不得了。我说那车便宜的很，爷爷却意味深长地说，庄稼地里出来的丫头过日子可别太要强。我便使劲儿点头应着。爷爷每天笑呵呵的从来不说这些诸如过日子的话，可原来他心里那么明白，明白两个穷了吧唧的农村孩子过城里生活的那份艰辛与困惑，更知道我心胸的狭窄与好胜。听着爷爷的话，便有了一份豁达、平常而淡然的心境，也真觉得那古人讲的“食能果腹，衣能蔽体”其实也挺幸福。 如今爷爷已经不在人世了，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堆琳琅满目的玩艺。有叮叮当当的老钱儿，有花色多样、形态各异的瓶儿啊罐儿的，笔墨字画中竟还有张古香古色的清明上河图，爱人说就这清明上河图仿品是最多了。是啊，多的都沦落到爷爷的手里了，十几岁的小侄子不管那么多，精心而郑重的收藏起来，我知道他只是和我们一样深爱着那笑呵呵的老爷爷，还没学会在乎那些玩艺的真真假假了。父亲拿了一对瓶儿给我和爱人，说是就当作对爷爷的念想吧。那对瓶被高高的放在了我们的家里，唯恐摔了、碎了似的。不是因为想它是价值不菲的古董，而是爷爷那份浓浓的心意。有了这物件，即便是忙碌繁琐的时候就也能时常想起爷爷，想起他那贫富荣辱皆不惊、恩怨得失均不计、平常淡然而又豁达的笑呵呵的模样儿。看着这物件就觉得其实只有有了宠辱不惊、平平常常心境的人，才能真真正正的感受那蕴涵着中国古代精湛技艺和文化精髓的古董所呈现的璀璨与夺目，也才能真正为它经历了上百甚至上千年的变迁和洗礼还能流传至今而感到震撼。再遇到什么难事就会有一种淡定的心理，去迎接、去解决。这就是爷爷留给我们最值得珍惜的东西。 就这样淡然而又豁亮的时候，也忽然觉得生活中其实有很多很多如古董般的纯粹、朴实、精美，一直就在身边以它经久未衰、亘古不变的魅力源远流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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