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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阅读成为一种生活方式  叁 小镇之恋 5 一旦忙碌起来，时间就过得不留踪影。深秋之际，天空湛蓝而高远，江水清澈如练，待田野里稻子收完了，田埂两边的水衫树，被风吹成了红色，像火把那样高高挚着，就已经到了隆冬季节。 从秋到冬，随着对周围环境的熟悉，春霞的胆子就越来越大了。她喜欢晚饭后一个人去田野里，找些不知名字的野花野果，有时还会在干草堆里拾到鸟蛋，或者是捡到好玩的小石头。春霞对大自然的馈赠无比兴奋。文健说过的话，晚上不要离开学校，春霞还记得的，天还这么亮呢，怕什么？来小镇这么久了，也没有遇见坏人。春霞想，天黑之前一定赶回来学校，这天，她又独自一个人沿着田埂越走越远了，她时不时扭头看看学校的高楼，以此目测距离校园的远近。 春霞走在一垄垄红薯地里，想故乡的母亲也该在地里收红薯了。正在这时，她听到身后有些异样的声音，春霞急忙转身，居然有两个中年男人跟来了，他们面目可憎，阴声怪气，一步一步朝她逼近。 春霞在高低不平的红薯地里拼命逃跑，她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救命啊！救命啊！” 身后那两个鬼影却紧追了上来，春霞吓得魂飞魄散，跑不了几丈远，被红薯藤绊倒了。 春霞掉进了恐惧的黑洞里，她晕死过去了...... 春霞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沙发上，这是个陌生的地方。她扭头看见有位慈祥的大妈，她看春霞打开眼睛就笑了，走到沙发前，蹲下跟春霞说话：“闺女，别害怕，你没事的，坏人给敬儿打走了！” 春霞这才发现李敬主任也在旁边。 李敬问道：“春霞，认得出我吗？” 春霞环视了四周，看看大妈和李敬。然后她明白了，是大妈和李主任救了自己。她朝李敬点点头，喊道“李主任......” 李敬说道：“还认人就没事，我担心你被坏蛋吓破了胆。我们家本来今年不耕种那块地了，我爷儿俩整天忙，妈妈也老了，管不了那么多地。好彩儿，因为种了那块地，救了你一命，是你的福气，吉人自有天相！” 春霞慢慢地恢复思维，她坐起来。大妈端来一碗红糖炖鸡蛋，春霞听话地吃了。 李敬一再告诫春霞，到处都有坏人，一个女孩子出门要特别留心。 “保护你的安全，是我的责任。”李敬说道。 又坐了会儿，春霞说要回学校了。李敬把春霞送到了宿舍门口。 春霞躲在被子里，还是又惊又怕，她把眼睛都哭肿了，想远想近，彻夜难眠。 第二天，李敬很早就到学校了，他去到教室外面，看见春霞在上课，他朝她笑了笑。 农历十二月初十，放寒假的文健，奔走了千里长路，终于回到了塘头镇。 眼前的春霞，还是剪着齐眼眉的学生发，比半年前胖了，穿着学校统一的深蓝色教师制服，神气又庄重。 春霞妹妹再不是学生了，是个光荣的人民教师了！文健等着春霞像以往见面那样，老远就唤着哥哥，飞扑在自己怀里笑个不停。可是，眼前的春霞一手端着厚厚的试卷，一手下垂着，站在宿舍门口，皱着眉头久久地望着自己，然后她低下头，流泪了。 文健明白了，春霞这半年一定是吃了不少苦！在每一封信里她都说自己很好，她只是不让自己挂念和担心。 文健一瘸一拐地从书桌走到门前，紧紧地抱着春霞。春霞放下试卷，这才紧紧伏在文健怀里，像妹妹一样呜呜地哭了。文健伸手摸着春霞的头和脸，泪湿眼眶。两人就这样站着，拥抱着，流着泪。彼此都明白对方胸膛跳动的还是原来的那颗心，只是远隔千里的别离和铁钉子一般的现实生活，给春霞心里多添了些内容。 春霞留意到刚才文健走路异常，便俯下身去看文健的脚，可是文健不给她看。 “你是一路站着回来的！”春霞去拉文健的裤腿说道。 文健心里清楚，在春霞面前，他不可能有所隐瞒。 他提起裤腿，春霞看到文健的双脚都肿了，为了见到自己，为了省钱，他站了三天三夜的火车！ 春霞挣脱文健，去拿脸盆，把开水壶的热水倒进盆里，放了一勺子食盐进去，又加了些水桶里的冷水，试了试水温，捧到文健的跟前。文健坐下，春霞小心翼翼地脱下文健的袜子，把他麻木的双脚放进水盆里。 暖暖的水泡着肿痛的脚，看着日夜思念的人就在眼前，文健觉得吃尽世上所有的苦都值得了。 春霞弄了满桌子的菜，有红焖猪肉，清蒸草鱼，腊肠，一大盆子青菜。饥肠辘辘的文健吃得甚欢，北方的冬季只有大白菜，文健把青菜汤也喝得一干二净。春霞像母亲一样看着文健，又高兴又心疼。 吃完饭，文健去背包里掏出自己省吃俭用给春霞买的葡萄干和北方大枣。春霞吃着大枣，甜在嘴里，痛在心里，她知道家境不宽裕的文健，在学校过着艰苦的生活，文健一定是省下伙食费给自己买了这些零食。 文健一直等春霞唤自己哥哥，可是春霞很严肃地喊他“文健”了。 文健于是问春霞：“你不把我当哥哥了？毕业工作了就瞧不起哥哥了？” 春霞低头笑了，小声唤了声“哥哥”。可是她还是渐渐地改称“文健”了。 第二天，春霞去镇上买回来一只农家大黑鹅，三下两下就去毛洗干净，起了柴火，用瓦煲炖汤。春霞居然会宰鹅了，暑假的时候，她还不会宰鱼呢！文健开心地看着长大了的春霞。这个简陋的小屋是世界上最温馨的地方，这里有他爱恋的人，有永远吃不完的好东西，有无穷的快乐！文健就巴望着早一日毕业。 这半年，春霞节衣缩食，到寒假的时候，积攒了钱给文健买了时髦的毛衣外套和拉链冬衣了，还有一双黑色的皮鞋。她算好文健到学校的日期，早就买好了，放在小木棚上，衣服也洗过水了。春霞要文健试穿新衣，很合身。文健试穿了又要脱下，说要等过年才穿新衣服，但是春霞不要文健脱下新衣服，嘴里嚷着现在就穿，天天穿，不要等过年才穿。 “那也好，我们在一起就是天天都过年。”文健说，他知道回到家里，还是各回各家，不能天天相守，那就穿吧，让春霞欣赏个够！ 本来就英俊的文健穿上新衣服更是帅气逼人，儒雅传神。春霞老拿眼睛打量文健，怎么也看不够似的。从早到晚，除了睡觉闭着眼睛，其余时间都在看文健。 文健帮春霞改试卷，登记分数，算平均分，做得很仔细很认真。春霞就说文健是合格的课代表。 春霞老师“金屋藏娇”的事一下子就在校园传开了。 这天，春霞去到办公室，只有叶峰在那里低头抄写什么。他见春霞进来，望了她一下，起身就去把门关上。 “他是谁？”叶峰单刀直入问道。 “男朋友。”春霞回答。 “干什么的？怎么以前没有来过？” “在北京读大学。”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有男朋友？” “你没有问过我这个问题。” “看不出你这么有城府，知人知面不知心！” 春霞无言以对。 “你这个狐狸精！”叶峰怒不可遏，他狠狠地用脚踹门。 春霞望着这个原来斯文的叶峰，变成了愤怒的狮子。 空气凝固了，叶峰把头伏在办公室的门上，背对着春霞。良久，叶峰拉开门，出去了。 夜晚的塘头镇上，叶峰一个人在街上走着，他心里空空落落的，早该答应父亲调回去省城工作了，他想道。原来叶峰父亲在安徽省政府有些官职，十一月份来广东出差，顺便来看叶峰。叶峰爸爸原以为儿子来到广东是天堂样的地方，一看这个小镇就说上了毕业分配“外调广东”的当，要求叶峰打道回府到合肥工作。 当时叶峰恋着春霞，他没有答应父亲，想要回去就带个媳妇回去，也不枉来小镇一趟。现在看来，没有必要再呆在小镇了。叶峰受不了天天看着春霞，而她是别人的人。 叶峰跨进一家小饭馆，咕噜咕噜地喝烧酒。他喝得烂醉如泥，饭馆要关门了，叶峰才摇摇晃晃往学校走去，没走多远就摔倒在路旁，不省人事。 过路的人报了警，由保安送叶峰到了镇上的医院抢救。 叶峰醒来，他冷静了，他该离开塘头镇了。 第二天，全校开完教师大会就放寒假。春霞在会议厅见到叶峰，不觉他有什么异样，就放心了。他们隔得远远地坐着，对望一眼，叶峰朝春霞点点头，春霞也朝他笑了笑。 大会上，春霞受到了校长的表扬，从他手里接过了奖状。她被评为优秀科任老师。同来的五个老师，四个都评上优秀了，唯独叶峰没有评上。为什么叶峰没有评上优秀呢？他带的班级很优秀，他的教学成绩也很突出。春霞百思不得其解，她准备晚饭后带文健去一趟叶峰房间坐坐，也顺便跟他道个别，明天就回家过年了。 可是，晚上春霞领着文健去到叶峰房间，她看到的是一把冷冰冰的铁锁。隔壁同事告诉春霞，叶峰上午开完会，饭都没有吃就坐车回家过年去了。春霞沉默了一会，心事沉沉地拉着文健返回自己的宿舍。 文健看着春霞的奖状，朝她竖起了大拇指。可是春霞一点都不高兴，说那是哄小孩玩的。文健问春霞为什么？春霞不回答。 这次见面，春霞改变了很多，参加工作成熟了。可是文健觉得，春霞不是半年前的那个人了，她总是满腹心事，并且不愿跟自己说心里话了。每当看到春霞躲避的眼睛，文健就对未来毫无把握。 第二天，两个人坐长途汽车回家乡，话也不似以前多了。回到家里，各自在自己的家过年。 春霞总是忙着跟亲戚同学见面串门，把文健丢在一边。 寒假时间短促，加上过大年，一眨眼功夫又到了离乡上学的日期了。文健生气了，想自己吃这么多的苦就是为了跟春霞多在一起。她却有时间去见别人，就是没有时间见自己。毕业工作了，踏入社会就真的不一样了。 返校的时候，文健故意试探春霞，说：“这次不送你去塘头镇了，到了广州，你就一个人坐车去三水。” 春霞以为文健有别的事需要赶回大学去，回小镇要转几次车，来回费用大，耗费时间和精力。既然文健说不去了，自己不能像个孩子似的接来送去。 于是她爽快地点点头说：“好，不用你这么辛苦了！” 文健真是失望透顶，他心里想去塘头镇多住几天的，要跟春霞彻头彻尾地谈谈心，他以为春霞会邀请自己同去小镇，没有想到春霞很认真说不要自己去了。 两人莫名其妙地吵了一架，文健闷闷不乐踏上了北去的列车。 春霞也对文健失望了，她气鼓鼓地从广州汽车总站坐车到三水县城，转车的时候还搭错车了。回到学校，天都黑尽了。正在她又饥又累的时候，教务处的老师看见春霞的房间亮灯了，送来一份新学期的工作安排表。 让春霞吃惊的是，叶峰不来学校上课了，他上学期带的班级，由春霞来接替做班主任。 从来没有做过班主任的工作，再加上三个教学班的英语课。新学期这些繁重的工作，压得春霞喘不过气来。 过了一个月，安徽省政府来函调走叶峰的档案，消息才传到学校，叶峰原来是高干子弟，来广东只是体验生活，早就在安徽省府里谋了职位，他无需像普通人那样走程序调动。 叶峰不打一声招呼就消失了，连个联系地址也不留下。半年的相处都是假的，究竟是高干子弟，不同常人之理罢了。春霞又是一番感叹世态炎凉，人与人之间是那么善变无常。好好的一场朋友，从此无影无踪了。 文健也变了。莫名其妙，整个世界说变就变，变得无情无意了。 班主任的工作，得从头学起，春霞比上半年忙了很多。忙于工作，写给文健的信就越来越少，越来越短了。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等暑假见面再谈吧，文健会理解的。参加工作了，就有工作的压力，生活的压力，不像以前做学生的时候，无事呻吟，情书写到半夜。文健的信也是越来越少了。 文健觉察出春霞变了，变得遥远而陌生，再不是那个自己说什么都点头的妹妹了。文健不敢再给春霞说什么大道理，春霞会怀疑地反问，是这样的吗？以前她从不怀疑自己的论断。 北方的冬季退得迟，文健看着未融化的积雪，他明白自己仍然深爱春霞。可是，这种爱，如此无望，让人锥心刺痛，文健不知道怎么办。 春霞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工作上。爱情不是全部了，爱情也不是最重要的了。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很多事情比爱情重要。 比如下个月全县举行的初一级英语朗读大赛，春霞下决心要拿到一等奖。 6 比赛大厅设在县一中校园里，来自全县二十多所中学的参赛学生和辅导老师，挤满这个台阶式的会议厅。 春霞带了三个学生来参赛。女生容易装扮，发音比男生准确，所以春霞的三个参赛选手都是女生，她们已经化了妆，穿上了少年宫借来的演出服装。 李敬跟春霞一起带着学生，早上六点就从塘头镇出发了，坐第一班车到县城，九点开始比赛。塘头镇是一所农村，没有人把这所学校的选手放在有望得奖的名单之列。选手的参赛顺序用抽签来决定，总共有六十名学生参加角逐，设一等奖两名，二等奖三名，三等奖五名，共十个获奖名额。学校给春霞的目标是拿一个三等奖，只要在获奖名单上出现塘头镇中学就达标了。春霞却瞄准了一等奖，希望种子杨惠妍同学抽到了第十二的出场序号。 比赛在千人大会场紧张而严肃地进行。来自县城的选手，明显比农村中学的学生在发音，表演方面技高一筹，春霞觉得有些压力了。她看见杨惠妍也有些怯场的神色，到第八个选手上场的时候，春霞带杨惠妍出到场外。春霞心里真没有底，她却微笑着朝杨惠妍竖起了大拇指，说道，“你看到了没有？刚才的选手单词发音错了，表情演绎不到位，像在背书，而不是在表演，还漏了句子。你比他们强多了！”其实这些都是春霞的心理战术，杨惠妍一听老师说别的学生很差，马上来了信心。春霞让杨惠妍在场外的空地上演习一遍，从开场白，到每个发音的细节，面部表情，眼神和动作，表演结束时的微笑鞠躬答谢，杨惠妍表演得镇定而生动。春霞重又信心百倍了，说道：“我站在最后面的正中位置，你一出场，我就朝你挥手，然后你就看我表演，别的人你不认识，他们也不认识你，你就当台下全是稻草人。” 正说完，李敬出来朝春霞招手，到杨惠妍上场了。春霞朝杨惠妍竖起大拇指：“你一定行！”杨惠妍自信地点点头，她从前门上台去参赛。 朱红色的布幕拉开，聚光灯下，一位身穿金黄色连衣裙，头戴老鼠帽子的美丽小姑娘，自信地迈着小步登场了，她讲述一只农村老鼠进城的故事。春霞再大厅的最后一排，朝表演者挥手，杨惠妍目光坚定，直视前方。有趣的故事情节，标准的发音，丰富的表情和肢体动作，一下子吸引住了全场观众的注意力，喧哗的整个大厅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杨惠妍超水平的临场发挥，让春霞都有些意外，表演完毕，活灵活现的小老鼠鞠躬答谢的时候，台下报以热烈的掌声！ 杨惠妍的成功表演，有力地带动了另外两位参赛选手，她们摩拳擦掌，信心十足地参赛。不出春霞意料，杨惠妍获得了一等奖，与县一中的一位选手并列夺取了头奖！令春霞高兴的还有另两个同学获得了三等奖。三个同学参赛，三个获奖。这次比赛，塘头镇中学威名四震，再没人敢小看这所农村中学了。 春霞又一次大获全胜！在整个会场欢呼雀跃的喧闹里，春霞却累倒了。因为准备这个比赛，她没日没夜忙了两个月，加上昨晚整夜未眠，早晨赶车，现在终于如愿获奖拿到了名次，她坐在最后一排凳子上，身子要垮下来似的，她睡着了。 颁奖的时候，四处找不到春霞，李敬带获奖学生上场领奖，他代春霞领到了县教委颁发的优秀辅导老师的证书。 春霞怎么不见踪影呢！走下领奖台，李敬心急如焚，红薯地里的一幕让李敬担忧。待会场的人陆续离场出去了，李敬才发现坐在角落里的春霞。昏暗的大厅，春霞苍白的脸刺痛了李敬的心。这个倔强的姑娘，为了这些奖项，她付出了不少心血！她病了吗？他伸手去摸了摸春霞的额头。她的额头居然是烫手的！ 三个学生也从前台位置找来了，她们是那么兴奋，远远就喊着老师，也许是对杨惠妍的声音特别敏感，春霞猛然睁开眼睛，她环顾四周，学生把奖状和奖品塞到了春霞的怀里。春霞笑出了眼泪！ 回到塘头镇，天已经黑了，春霞打开房间门，看见地上有一封文健的来信，这才想起很久没有给文健写信了。 可是，文健的这封信里又提到了那个上海姑娘李文娟。春霞脸上挂着的笑容，读到信的一半时就僵住了。 “李文娟来寝室找我了，要我陪她去看电影。” 她看着文健的信，左右不自在。怪不得呢，开学急着要赶回北京去，原来有人等着了。 春霞全身发烫，伤风感冒了，到了半夜呕吐不止。她昏天暗地哭了一整晚，异乡生活的艰难，繁重的工作，叶峰的突然离去，还有阴魂不散的李文娟，这些事凑到一块，让涉世未深的春霞崩溃了。 头晕脑胀，高烧中的春霞想了又想，文健是在新生军训的时候，在草坪上捡到了一个钱包，这个钱包就是李文娟的。现在都四年级了，在大学里交往了四年，什么事不会发生呢？他们在电影院里手拉手吗？回来的路上去了哪里？在树荫下接吻拥抱了？ 文健有意在信里再次提起李文娟，是在暗示春霞吗？对了，文健以前也提到上海，说上海是个好地方，他毕业后也可以去上海找工作，那里发展更快，原来文健另有选择了。 虚弱的春霞，无法入眠，她爬起来，坐在台灯下，流着泪回复文健。她写得很淡漠，说爱情已经不实用了，虚幻的爱情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请你忘了我，忘了我们的过去。祝你永远幸福！” 一切都消散了，爱与不爱都过去了。春霞用泪珠儿埋葬了自己一尘不染的爱情，哭完了，就了断了。 春霞变得沉默，神情严肃，整天埋头工作，像发了狠似的，非干出名堂来不可！农村中学破纪录得了一等奖，已经是个很大的名堂了，可是这个小老师还不满足，她还在奋发图强，这个大奖早已让春霞在全县的英语教学里出了大名。 连学生都看出，春霞老师的笑容都变得复杂了，刚有笑的样子，没有笑的内容。 文健好不容易收到盼望已久的回信，却是分手的意思。 入学恋爱，毕业分手，这是大学校园爱情的客观规律。文健没有想到跟春霞这么如痴如醉的爱情亦是脆弱如斯，他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有人追求春霞了，而春霞也答应了。她一个人在远离家人的外乡工作，孤独，又艰难，她需要人的帮助和陪伴。春霞不等自己了，她有了更好的归宿。文健没有怪罪春霞移情别恋，千不该万不该是自己不该来上这该死的大学！ 文健把春霞自毕业分配到塘头镇的信按照时间顺序，一封一封细细地读着，文健发现春霞在去小镇的第一封信里就提到了叶峰，第二封信说到他还买了个锁头给春霞。文健记得寒假在塘头镇的时候，有天晚上春霞要文健去一个老师那里，那个老师就是叶峰。房门锁了，文健看见春霞表情复杂，闷闷不乐，就问春霞什么事，春霞一直不说。文健明白了，一个班主任，一个科任老师。两个来自外地的年轻人，在那个小镇里相爱了！文健想象着他们该是多么浪漫的感情！一起上课，一起去江堤散步，一起煮饭吃饭，日久生情，相处久了，自然就亲热了。谁叫自己远在北京，还读什么大学呢？文健多么羡慕叶峰！ 春霞说过会等自己毕业，等自己娶她做新娘的！说归说，现实归现实！正如她在信里说的，“爱情已经不实用了”。人都是现实的，文健理解春霞。 文健给这失恋逼得郁悒了，他不知道自己将变得怎么样？没有了春霞，也就没有了自己。早春四月，万物苏醒的春天里，文健的爱情却跟冬天一起远去了。他天天泡在图书馆里，唯有找书籍来解脱。可是看了一天的书，一行字也不记得。文健不知饥寒，不知白天黑夜。满脑子都是春霞，那个剪着齐眼眉学生发的少女，那个纯净如露珠一样的姑娘，怎么说走就走了呢？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信赖的呢！ 文健想死掉干净，这心痛难熬的日子像受刑一般。但是，不管怎么着，他还想去找春霞，当面问个明白，她是否真的爱上别人。刚好五月初有个社会调查活动，时间是两周，文健申请了去广州的一个单位。 他归心似箭，五一节前两天就搭上了南下的列车。他没有跟春霞说，写信也来不及了。 这边春霞想清楚了：自己爱过了，也被人爱过了，知道爱情是啥滋味就行，谁还能爱一辈子不成？生活是一码事，爱情是另一码事。文健大学毕业以后分到了大城市，做了工程师，会瞧不起自己；她不想一辈子怀着自卑的心理，低着头跟文健生活。倔强的春霞决心放弃这份爱情了，这份爱情对她来说很沉重，她总觉得自己配不上文健，总有一天文健会不爱自己。与其到后来再伤心，不如现在就分手。只要文健幸福，有光辉前程，自己也就乐意了。春霞哭了，怎么自己就不如人家大上海的姑娘？都怪自己笨，要是能够跟文健一起考上北京的重点大学，天天在一起，就不会有李文娟了。 经过一个学期的打拼，春霞在岗位上站稳了脚跟。为了生活，她付出了太多了。要是能够回到一年前，她宁可选择留在山区小城工作。 —— 未完待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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