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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林作家】于海涛 | 我家的“六亲眷属”

 聚力阅读 2020-0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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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六亲眷属” 

文/ 于海涛

有人说,狗狗是这个世上唯一能用钱买到的爱。狗应该是世界上最忠诚的动物,忠诚对狗来说最简单不过了,人却做不到。为什么我们要繁殖它们,要养它们?突然兴起就要买它们回家玩,觉得麻烦了、生病了就抛弃它们。它们来到这个世界不是它们可以选的,是人类让它们来到这个世界上,却又要虐待它们。每次看见关于打狗的报道或是看见流浪狗我都会很难受。它们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虐待。希望准备养狗的人想清楚,每只狗狗都是有生命的,它们忠诚于我们,如果没有做好思想准备要照顾它十几年,不害怕它们会得传染病……都不要去养狗,也许换个人养它,它会很幸福。

已经养狗的朋友们,不要随便地遗弃狗狗,它们会很伤心很难过。

希望每一只狗狗都能有爱它的主人,它忠诚于它的主人,它的主人对它不离不弃。

    现在说说我父母与两只都叫“毛毛” 的狗狗的故事,一个发生在现实生活里的、真实的故事。

窗外,小区对面苗圃里的树叶绿了又黄,黄了又绿。

从非典那年的春天开始算起,毛毛来到我家已经满12个年头。

那一年席卷全国的“非典”疫情令大江南北谈之色变,市区内许多人家的宠物猫狗纷纷被抛弃,大街上的流浪猫狗一夜之间到处都是,饥寒交迫、彻夜哀嚎。幼小的毛毛当然也不可能例外,当年还是一个朋友骑着自行车,把它放在车筐里带到我家来的,也是辗转了四五家,家家都无一例外地拒绝接受它,从来不养猫狗的父母心疼这个小家伙,义无反顾的留下了它。因为,假如我家再不收留它,等待这个幼小生命的结局可想而知。

幸运又幸福的毛毛是一只眼睛鼓鼓、鼻头儿黑黑、小腿儿短短、毛色雪白的北京母狮子狗,懂狗的人说,这虽然不是一只纯粹的京巴,不过血统也不远。来我家的时候刚刚四个月大,眼睛像黑宝石一样明亮,叫声稚嫩,精力充沛,身手敏捷,能“嗖”地一个高儿蹦到自己日常“盘踞”的沙发上去。现在的它眼神浑浊,步履蹒跚,老态龙钟,每天最大的爱好是趴在温暖的南窗台上“呼噜呼噜”睡觉,白天睡,夜里继续睡。晚上睡觉前需要我们把它抱到沙发上去,嘴里还得念叨着:“毛毛乖,睡觉觉儿喽!”

它老了,爸爸妈妈也同时一起变老了。快七十岁的两位老人家每天像哄孩子一样地哄着它,给它煮鸡肝,捏饭团,洗澡、梳毛。爸爸下班回家后第一件事永远都是放好自行车立刻抱起毛毛下楼遛弯儿去,无论寒暑。偶尔我心情好了,还要给它买皇家狗粮。因为,毛毛从进家门的那一天起,就是我家的一员了。用我妈妈那满口的东北话讲,“别看银(人)家毛毛现在托生为一条狗了,指不定上辈子是什么身份的银(人)物呢,可得对人家好点儿,扑奔到咱家来了,就都是咱家的六亲眷属!”

我离开家门去外地“漂”的那几年里,毛毛代替了我的位置,每天陪伴爸爸妈妈,与两位老人家朝夕相处,带给他们无尽的欢乐,也得到了父母的万千宠爱。等我“漂”够了再次回到东北这个家的时候,它俨然已经成了新的小主人,假如不小心占了它的“地盘”或与家人有口舌之争的时候,它就会凶狠地冲我嘶叫,一不小心成了“客人”的我往往疑惑地问:“你家,我家?”

惯做和事佬儿的爸爸急忙和稀泥儿:“毛毛乖,不咬,不咬!咱家,咱家!”

心里不平衡的我将手指变换做手枪状,指着毛毛的头,嘴里挑衅地发出“砰——砰——”声音。狗仗人势的毛毛有恃无恐,瞪圆眼睛立刻会毫不畏惧地还击:“汪!汪!汪!”

坐在一边小床上的妈妈操着满口的东北话,永远都会愠恼地跟上这么一句:“得得!你看你这(zei)人儿,咋那样婶儿(事儿)地呢?没事儿净撩闲,招惹它干嘛啊,快一边啦去!”

我只能无奈地眨巴眨巴眼睛,无语。

毛毛不但和我“争宠”,而且和体育场周边的所有小狗“争宠”。

12年来,心高气傲的毛毛一直“待字闺中”,一直都没有“男盆友”,一直都没有遇到一个情投意合的、令它心仪的小公狗。开始的时候父母还在为它着急,慢慢的也就释然了。

其实毛毛应该是遭遇过一段“恋情”的,只不过阴错阳差,没有修成正果罢了。

楼下那间四面透风、破旧的平房里住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离异男人,个子不高,瘦瘦的,穿戴很邋遢,靠扫马路为生,偶尔也捡点废品换酒喝,经常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陪伴他的,只有四只捡回来的流浪狗,每天汪汪的狗叫声,提醒我们楼下的小黑屋里还住着一家“人家”。狗狗们的食物,也是男子从垃圾箱里捡回来的,四只小狗饥一顿饱一顿,瘦得皮包骨头。偶尔的改善生活,可能就是那位穷困潦倒主人酒醉后的呕吐物了。

四只小狗中有一只白色公狮子狗,个子高大,几乎到了我的膝盖,也叫毛毛。小家伙曾经也是个“帅哥”,现在落魄了,弄得浑身脏兮兮,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我妈妈给它取名叫“小埋汰狗毛毛”。这个埋汰毛毛每天领着那三只小狗在外面跑来跑去到处游荡,有时静静的趴在自家门口晒太阳。因为它的名字和我家狗狗一样,所以每次爸爸遛狗回来时,小埋汰狗毛毛都跟上楼来要吃的,爸爸妈妈对它很好,每次都会给它一些吃的,所以这也成了它的习惯。其实它很可爱,是挺好的品种,只是命运多舛,无人宠爱,成为了一只流浪狗。小埋汰狗毛毛很通人性,记得我和爸爸的脚步声,记得属于我们的一切信息,那时候姥姥还活着,每星期都会来我家,它每一次都记得姥姥,都会跟上楼来。当我叫它的名字时,它也会发出“呜呜”的声音回应我,就像一个小孩子撒娇一样。虽然它总是有点脏脏的,可是我还是会摸摸它的头,狗狗也需要安抚呀。遛弯时偶尔有别的小狗欺负我家毛毛时,高大的它还会护着我家毛毛,仿佛保护自己的女朋友一般。可能我家毛毛觉得它是一个“流浪汉”吧,没房没车的,一直对它的态度“不冷不热”。这只毛毛每次来我家要吃的时候,都会用前爪“咣咣咣”忐忑地敲我家的门,我家的毛毛就会“汪汪汪”一叠声地大叫着回应它,或许小埋汰狗毛毛知道自己的地位和身份,为了讨一口吃的甘于低声下气;或许它爱上了我家毛毛,为了爱情不屑于与这个骄傲的“公主”一般见识,也和我们一样纵容和娇惯它,于是永远摆出一副一声不吭,忍辱负重的样子,颇有“男人范儿”。

每一次听到“敲门”声,妈妈都会说:“真烦人,那只小埋汰狗又来了!”于是开门,给吃的,然后每一次给它吃的时候都会说:“你这个毛毛,下一次不要来了,就这一回了。”

然而,说归说,当小埋汰狗毛毛几天不来了,妈妈就会心绪不宁,就会自言自语,“咦,怎滴呢,那只小埋汰狗好几天不来了,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呢?”

因为据她跟邻居们家的阿姨聊天中了解,小埋汰狗毛毛只来我们一家讨吃的的。

于是,行动不便的妈妈就会命令爸爸去找。她双侧股骨头坏死,做了两次大手术,每天不能下楼,只能在家里拄着拐走来走去。

去年的一天。我刚刚回家,爸爸告诉我和妈妈说,那只小狗有一个星期没来了,今天他看见了,可是它的一只眼睛没了,突然我一下子心里发凉,怕自己流泪。

不一会儿,爸爸遛狗回来,那只毛毛跟了上来,爸爸给了它吃的。我来到门口,想看它,又不敢看。推开门,它低头吃得很香,我轻轻叫它的名字,当它抬头看我,我看到了……小埋汰狗毛毛真的失去了右眼!我能感受到它那时、后来和现在的痛苦。

我用我的生命去体会另一个生命的痛苦,眼泪竟然是无法表达的。摸摸它的头,还能怎样?一切都是无力的。

不可否认我很容易悲伤,也许善于贴近和体会另一个生命的痛苦,被感动,也被感染着。曾经听说,易于感动的人,容易得绝症,因为被悲伤感染得太多,我相信。也听说眼泪是种污染,理解不透。我只知道我是众生之一,同样经历着生离死别,老病悲欢,所以他人的痛,我能明白一些或更多。我不在乎生命的长短,或我的墓碑上写了什么,甚至不需要坟墓。悲悯,我无法抑制,眼泪,我无法控制,生死,我无法猜测。我只能体会我的体会,用我的方式表达,眼泪,感动,感染,无所谓,宁愿短命。想到小埋汰狗毛毛的痛苦,只觉世间悲凉,美好之物不可得全形,由其及己。

这以后,毛毛看到我还是很亲近,在我身边蹦蹦跳跳的,也常来要东西吃,天气暖和了,狗狗就悠闲地逛逛,或懒懒的晒晒太阳,它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我还会摸摸它的头,不怕看到那只眼。它还是那么可爱的小狗,仿佛从没受过伤……

从那以后,两个同样流浪过的毛毛,只是因为来到我家的早与晚,一个在天堂里继续做“骄傲”的公主,一个在“地狱”般的楼下小黑屋依旧在苦苦挣扎!

今年四月的一天,一辆救护车停在了我家楼下,那个扫马路的男子醉酒后突发心脏病死了。社区要收回他住的小黑屋放清扫工具,几只苦命的小狗将再一次面临着无家可归的下场。

妈妈叹息着说,这可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咱家这个小屋不能养那么多狗狗了,唉!那几天,小埋汰狗毛毛一次都没有来我家讨东西吃,爸爸受妈妈的派遣去楼下打听情况,发现四只小狗都静静地趴在小黑屋门口的窝里,不吃不喝。因为它们亲眼目睹了男主人的死亡,它们在用自己的方式哀悼主人。那个男人虽然矮、穷、丑,虽然穷困潦倒,但却能够给无助的它们世界上最美丽、最纯净、最无私的爱!

我们这些衣食无忧的城里人,住在高高的的楼上,仿佛自己的身价地位也高高在上,包括提前来到我家的骄傲“公主”毛毛都可以对来讨一口吃的的小埋汰狗毛毛颐指气使,大呼小叫!众生平等,凭什么啊!

噩梦还在继续。

一周以后,男子的姐姐来了,简单收拾了一下它的遗物,该扔的扔,该烧的烧,同时也带走了四只小狗。据反馈回来的信息说,一只眼睛的埋汰狗毛毛和另一只小狗去看工地了,另两只体型较小的不知所踪。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小埋汰狗毛毛,直到今天。

写这篇稿子的时候, 我家的毛毛趴在我妈妈的大腿上依旧在幸福地睡觉,依旧在幸福地打着呼噜。

看见它,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于是我伸出右手食指,撩闲地摆出枪状:“砰——砰——”

——结果,可想而知。

截稿于2014年10月2日

修改于2014年10月4日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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