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避免成为一只火鸡

我记得在Nassim的“黑天鹅”书里面，有一个火鸡的故事。火鸡在农场过着悠哉悠哉的生活，农夫每天早上会准时拿着一袋子食物来喂食。火鸡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每天农夫一来，它就知道美食来了。直到感恩节的那一天，它发现等到的突然不是农夫拿着一袋子食物，而是一把刀。

我们经常犯火鸡的错误。因为，人的大脑天生有总结规律和预测的倾向。物理学家费曼说：你最容易欺骗的人是你自己。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看一个数列：2 4 6 8 10 X , 请问X是多少？

你的脑子是不是强烈的提醒你12呢，尽管没有任何规律告诉你一定是12。

从20多万年前，人类的祖先智人走出非洲开启我们的历史以来，东西方的聪明人就总结了很多的规律。

英国首相丘吉尔说过：让一个没有受过教育的人读名人格言应该是一件好事。言下之意，名人格言是名人总结的并且得到时间检验的规律。

但是，如同火鸡总结的规律一样，格言总结的规律经常靠不住。

比如，大家都熟悉的投资格言：在比别人贪婪的时候恐惧，在别人恐惧的时候贪婪。但是，也有对立的格言：不要去接下落的刀子。

格言靠不住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它不是科学理论。

只有科学理论才有预测的能力。在斯坦福Edward教授的书”Consilience“里面提到，科学理论要具备四个特点：1）最小单元（比如原子）和流程清晰简约；2）被广泛场景证明；3）和其他已证明的学科互相印证；4）拥有预测能力。

对照一下，格言不靠谱有很多原因：没有清晰定义，没有广泛证明，没有基于已验证的学科。

和格言同理，很多软科学也这样。这就是为什么经济学看着很热闹，并且拉着数学模型做伴侣，但是实际上也不是科学，没有预测能力。

科学理论为什么会有预测性？简单讲，科学理论是到目前已经证实的公理，包括假设和结论，只要符合假设，结论就会成立。比如牛顿第一定律说：如果施加于某物体的外力为零， 物体的运动速度不会改变。

根据牛顿第一定律，一个静止的雕像，如果没有外力，会一直不动。这，就是预测。

事实上，科学理论也不永远靠得住，任何科学理论本身也有潜在前提条件。这就涉及到有没有绝对真理的问题。牛顿的三大定律也是有前提的，那就是基于惯性体系，即考察的物体是有质量的。但是到了微观的世界，质量不再起重要作用，能量成为主要考察的对象，牛顿力学就不好用了。

科学理论靠不住，软科学和格言靠不住，个人总结的规律自然更加靠不住。这就是圣诞节火鸡的悲剧。

我们的身边充满类似火鸡一样所作的预言。

二月份的时候，很多的券商的报告说，Covid-19和SARS类似，短暂过去以后经济会报复性增长。

三月份的时候，美国股市三次熔断，下跌了超过30%， 华尔街说到了贪婪的时候。

五月份的时候，股市大幅反弹，专家说全球进入零利率时代且美联储无限注入流动性，因此股票在内的资产价格上升。

19世纪以前，世界的变化一直很缓慢，人均GDP基本是一条平坦的直线。但到了1800年以后，世界进入了科学时代，增长的曲线变成了非常的陡峭。世界的变化越来越快。

21世纪以前，互联网尚未普及，信息缓慢流通，全球化刚刚起步，贸易和合作是区域和零星的。但是今天，互联网和全球化让世界变得越来越复杂。更不要说，人口和资源的冲突，发展和气候环境的挑战。

科学理论之所以有预测性，不在结论，而在假设。科学理论就是：IF ..., SO...。在变化缓慢的世界里，在不那么复杂的世界里，我们记住SO或许一生就可以稳妥了。今天这个世界，思考IF或许比应用SO更重要。

记得四月的华尔街日报有一篇芒格的专访，问他：伯克希尔这次为什么没有像2008年那样大量买入资产？他的回答简单概括起来就是5个字：这次不一样。按我们上面的说法就是：IF变了。

前两天，我看到美国小说家Scott Fitzgerald的一段话，深以为然。

The test of a first-rate intelligence is the ability to hold two opposed ideas in mind at the same time and still retain the ability to function.

一流的大脑，应该同时拥有两种截然相反的观点，依然可以正常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