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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594年，万历二十二年，吏部文选司郎中顾宪成去职还乡。 回到老家无锡后，他设立一处学堂，叫做东林书院。 明朝历史上鼎鼎大名的东林党由此诞生，最终形成一股巨大的政治势力。 按照吴晗先生的说法，东林党的党是朋党的党，和现代意义上的政党完全不是一回事。 朋党的底色是，大家一起抱团，党同伐异。 张居正时代不存在党争，张居正极为强势，其他人只需要听话执行。 张居正死后，万历皇帝做了深刻的反省，觉得应该模仿其祖父嘉靖，分化文官系统，用以控制群臣。 于是，万历抛出了选皇储的议题，期待将大臣分为“皇长子党”和“福王党”。 谁知道，大臣们死死咬住“立嫡立长”这一大义，寸步不让。 皇帝没占到便宜，一气之下，开始了二十多年的休假，再也不上朝了。 这场对抗皇帝的胜利，文官们领悟到二个要诀： 一是要结党组团，这样打怪的胜率高；二是要政治正确，这样能利于不败之地。 朝廷讨论问题，大臣们吵架，再也不会去考虑事情本身，而是在讲“你是不是我的人”，以及“这事是不是政治正确”。 东林党对抗阉党，以及后来与齐党、浙党、宣党之间的斗争，都是这种模式。 一直延续到明朝覆灭。 同一段时间内的另一个空间里，也在发生着类似的事情。 这里的人们分成两拨，有着截然不同的政治意识形态。 少林武当带着一群小弟，代表正义的一方，与邪恶的魔教死磕。 正派队伍里，突然崛起了一股新势力，五岳剑派异军突起，个个能打。 少林武当顺理成章，把他们推到抗击魔教的最前线。五岳剑派要上位，心甘情愿地去硬抗魔教。 五岳剑派里，嵩山派最强，十三太保气势汹汹，左冷禅狼子野心，要做武林中的第一人。 路线图是先合并五岳剑派，再灭了魔教，然后挑了少林武当，最终一统江湖。 甚至顺手灭了朝廷，自己当皇帝，也是有可能的。梦想虽然很大，很艰难，但万一实现了呢？ 左盟主想到这里，心潮澎湃，小鹿乱跳。 恰好另一大好机缘出现，魔教也开始内乱了。东方教主软禁了前任教主，一系列内耗震荡，魔教元气大伤。 于是，左盟主再也不犹豫了，并派并派，五岳必须并派，马上立刻现在，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虽千万人吾往也。 嵩山派要吞并泰山、恒山、华山、衡山等四派，用的是不同方法。 泰山派人员复杂，左盟主选择了离间分化之。华山派有气剑路线之争，他选择暗中扶持反对派。对付恒山派，采取的是暗杀模式。 而最先动手的衡山派，嵩山派用的是大张旗鼓的屠杀，理由光明正大，刘正风勾结魔教，人人可诛之。 作为衡山派的二号人物，江湖顶级大佬，刘正风早就觉察到危机。 风暴将至，他选择了一系列的方式进行自救。 首先，他宣布退出江湖，金盆洗手，以后不涉及正派魔教之间的纷争。嵩山派想怎么弄衡山派都行，与自己无关。 其次，向朝廷讨了参将的官职，以此自污。江湖中人去投靠朝廷，是会被同道看不起的。刘正风以此向左冷禅表态，我不会再混江湖了。 最后，他大告天下，请了很多人过来观礼，大佬们云集。嵩山派总不能当着整个江湖的面，对刘正风下手吧。 所以，嵩山派当真要动手时，刘正风并不慌张。 “天下英雄在此，你胆敢动我儿一根寒毛，你数十名嵩山弟子尽皆身为肉泥。” 是啊，你们敢欺凌我和我家人，一定会激起公愤，天下人会为我主持公道。四派掌门人都在，嵩山派真的敢这么嚣张，为所欲为么？ 但事情并没有刘正风想象的那么乐观。 嵩山派四把手，大嵩阳手费彬说了一番话，立刻扭转了局面。 “泰山派天门师兄，华山派岳师兄，恒山派定逸师太，衡山派诸位师兄师侄，左盟主有言吩咐：自来正邪不两立，魔教和我五岳剑派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刘正风结交匪人，归附仇敌。凡我五岳同门，出手共诛之。” 这不是左冷禅和刘正风的个人矛盾，也不是嵩山派与衡山派的内部纷争，而是正派和魔教的政治立场问题。 就好比，高攀龙与崔呈秀之间的斗争，不是左都御史与兵部尚书的政见不合，背后是东林党与阉党的你死我活。 嵩山派给事情定性为，“刘正风结交匪人”，五岳同门因此必须出手共诛之。 在这类大是大非的立场问题面前，“正派人士”再也无法同情刘正风，更别说出手相助。否则，你就不是自己人了，你的政治立场就有大问题。 用组织的名义消灭异己，真的是无往不利。 刘正风还有其他方式自救么？ 有的。 刘正风当时只需要站出来，痛心疾首地说，多谢左盟主提点，我先前真的是被奸邪蛊惑，现在已然恍悟，待我去杀了魔教妖人，给大家一个交代。 然后，真的去杀了曲洋，或许能有一条活路。 但刘正风不能这样做。 甚至，岳不群说，都不要你动手，我去帮你杀曲洋。刘正风还是拒绝了岳不群的好意。 江湖里的另一个政治正确是，必须讲义气。 刘正风与曲洋交好，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如果为了活命，出卖了朋友，哪怕对方是魔教之人，也是背信弃义的行为，名声扫地，为世人不齿。 刘正风宁愿死，也不会做这类事情。 谢逊双手沾满正派人士的鲜血，罪大恶极。但张翠山还是要保守其秘密，纵然选择自杀，也不能出卖义兄。 同样的道理。 左盟主举起正义的大旗，以组织的名义来消灭刘正风，当事人瞬间陷入孤立，只能任人宰割。 正邪不两立，谁敢逆风而行？ 事实上，令狐冲后面也陷于了类似的困境。 但任我行突然暴毙，解了令狐冲之围，他才能带着盈盈，爽爽地笑傲江湖。 可人家令狐冲是主角，有光环，可以作弊的。 刘正风寻常角色，便只能直面命运的冰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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