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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儿上大学
2020-06-29 | 阅:  转:  |  分享 
  
送儿上大学这些天忙着操心外甥高考报志愿的事,看着比我还高的外甥,不免又想起那年我第一次离家上大学的情景。我老家在农村,母亲是个典型的农村妇女
,没有什么文化,也不懂得怎样教育孩子。至今记忆犹深的就是每天上学走的时候,母亲顾不上放下手中的活,但总会叮嘱一句:“在学校好好的,
别和同学打架。”其实我是我们那里四周八下有名的乖孩子,学习成绩好,又肯干家务,上学之余经常会给家里割草喂猪。村里人都说我长大一定有
出息,母亲听到这些也总是淡淡的回一句:“随他吧,看能有个啥出息。”可心里却免不了美滋滋的在笑。日复一日的听着母亲那句重复了又重复的
叮嘱,日复一日的踏着门前那条小路,终于有一天我拿到了大学入学通知书。那时候,村上几年都很难得出一个大学生,我考上大学这件事一下子成
了全村人闲聊间的主要话题。那些日子,母亲走在村里也比平日多了些主动打招呼的人,母亲的脸上也多了几分骄傲,连走路都好像更加自信了。离
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母亲和父亲晚上总是很晚了还在小声商量着事情,我知道他们是在为我去学校的路费发愁。那时候,上大学不需要学费,国
家公费的,可去学校的路费学校是不给报销的,从西安到成都一张火车票半票要九块八毛钱,这可是一个农村家庭一年的收入。父母愁我也发愁,因
为我知道这九块八毛钱将决定着我的未来,将决定着我是否能脱离像父辈一样一辈子面朝黄土背长天的生活。那些日子里,我从来不敢给父母提上学
的事情,生怕得到的是我不愿听到的答案。我每天除了给猪割草,就是使劲的编帽辫,现在可能很少有人知道了,那时候一个成品的帽辫是两丈长,
编的细致的可以卖到一毛钱,我手快,专心编一天就可以编一个,只希望在开学报道前能多编一个,哪怕是能为母亲减少一点一滴的愁。再有两天就
要去学校报到了,上学的路费还是没有着落,母亲更是焦急地彻夜难眠了,仿佛几天间便苍老了许多,那天凌晨的时候突然破天荒的听到了母亲和父
亲吵架的声音,母亲坚定地说哪怕是砸锅卖铁当裤子也要供我上大学,我趴在被窝里悄悄的哭了。第二天,为了她的希望,为了儿子的前途,为了让
她惟一的儿子有出息,母亲咬咬牙把家里仅有的一头半大猪拉到引镇集上卖了,当天就在集上买回了几尺蓝布,晚上母亲又特地换上了只有过年才会
用的60瓦的电灯泡,那台母亲赞了很多年钱才买到的标准牌缝纫机响了整整一夜。太阳从窗外直射进来的时候,母亲正哼那首“蓝蓝的天上白云飘
”为我整理行囊。看到我醒来,连忙开心的把一套崭新的学生制服递到我手上,说让我赶紧穿上试试,不合身还来得及改。这么多天第一次看到母亲
这样开心的笑了。母亲是村里出了名的巧手媳妇,衣服特别合身,看着衣服穿在自己儿子身上,从上到下一遍又一遍的抻着衣服的各个部位,生怕哪
里不合适,细细的剪掉每一处多余的线头,就像打磨一件艺术品一样,只想让这套将伴儿子出行的衣服更加完美。我突然体会到了“慈母手中线,临
行密密缝。”那种牵挂。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母亲一次又一次的检查了我该带的东西,把入学通知书和一点零钱用针线密密的缝在了被子角上。一遍
又一遍手把手地教我怎样把衣服洗干净、怎样把衣服叠整齐,不会拆洗被子放假的时候就拿回来。又一遍又一遍的叮嘱我到学校要搞好同学关系,好
好学习,不许想家。当天晚上,想着明天就要离开这生我养我的韦兆去追求我的梦想了,我一直兴奋地睡不着觉。那边昏暗的电灯下母亲还在忙,父
亲陪在一旁轻声的说着话,不时间传来母亲的抽泣声,说我第一次一个人走那么远,她不放心,想送我去学校,想看看我上学的地方。但家里实在拿
不出钱来买那张昂贵的火车票了。出发的日子到了,第二天一大早,母亲一个人默默地流着泪在准备早饭,父亲蹲在门口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连平
日里淘气的妹妹也不敢说一句话,气氛沉闷的令人窒息,空气好像霎时间凝固了一样。母亲做好早饭直接回了房里,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直到我走
也没出门。我和着泪水吃完了那顿早饭,那是很多年来第一次吃到不掺加杂粮的白面油旋子锅盔,可在我嘴里却吃不出半点的香味,那顿早饭我吃的
格外漫长。我不时悄悄地擦着脸颊上流淌的泪水,生怕被父亲和妹妹看到有损我男子汉的形象。父亲注意到了我吃饭的样子,只淡淡的说了一句:“
好男儿志在四方,别那么没出息。”我要远行了,一个人,一段很长很长的路,通向我梦寐以求的地方。那里有我的理想、有我的未来,本应义无反
顾,可这浓浓的地乡愁,却让我的双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我深知这惜别的场面最终会被无尽的思念所代替,所以格外珍惜。早饭后,父亲默默地背
起我的行囊,我则慢吞吞的跟在父亲身后,在父亲再三催促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家。家在身后越来越小,当我再次回头时,却看见家门口那个熟
悉的身影一直在朝着我这边张望,是的,母亲在默默地和她即将远行的儿子告别。我的泪像江河决堤般,一下子奔涌出来了,眼前一片模糊。当年的
场景至今历历在目,当年的少年如今已为人父,家门口那条路随着时间的变迁,也已经修成了混凝土路面,可每次回家走过那条路我都会异样的兴奋,母亲还像三十年前一样,在路那头的家门口默默地等着她远归的儿子,儿子的心则一直默默地守护着母亲和家,从未有过改变。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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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淡墨铭香首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