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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辈

 百卉争春各自香 2020-0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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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了了!”厨房里妻一声大叫,把正埋头读书的我吓了一大跳。我赶忙问妻,妻说有老鼠。

       我不相信。我们租住的是单元楼,又是新房子,四楼,房门关多开少。除非老鼠长了翅膀——即使真长了翅膀,也飞不进来——因为哪怕开窗,纱窗也总会关着。城市的空气实在太污浊了。

       妻见我不相信,便让我去看证据。在厨房的一角,几粒米粒般大的黑色老鼠屎,新鲜得像刚从蚌中取出的黑珍珠,光滑圆润,闪烁着黑色的挑衅的光泽。真是不可思议。仔细观察橱柜中的饭菜,似乎未被动过,我断定,这老鼠一定是刚窜进来,尚未来得及做案,就被我们发现了。

        居家有了老鼠,就如手机回了不该回的短信,就如结交了不该结交的人,就如忽然染上了手癣脚气,总之,就没了安宁,失了平静,再也难以睡个安稳觉了。于是,就生出“此贼不除,何以安天下”的愤怒。

       记得多年前,我们寄居在一栋木楼里,也曾大规模地遭遇鼠患。无论白天黑夜,老鼠们来来往往,横行无忌。我们深受其苦,烦不胜烦。投过鼠药,用过捕鼠器,甚至借过猫,但都无济于事。可别小看了这些鼠辈,智慧之高,行事之灵活,斗志之坚强,令人叹服。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实行坚壁清野。饿疯了的老鼠,则变本加厉,见东西就啃。家具体无完肤自不必说,衣物更是糟蹋得不成样子,就连电线也被咬得支离破碎。鼠辈们吃透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道理。

       一到夜晚,老鼠们便四处出击,忽而声东击西,忽而指南打北。它们像一群疯狂掠食的凶悍溃匪,嚣张气焰,简直令人发指,让人觉得是可忍孰不可忍。可是,就如秀才遇着兵,就如用大炮打蚊子,就如正规军打游击队,有力使不出。消灭一只老鼠易,扫荡一群老鼠却难。人进鼠退,人疲鼠扰。在老鼠们手里,游击战,地道战,突袭战,运动战,被运用得出神入画。狗日的老鼠,个个都是天才的军事家。人与鼠为敌,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实在是自不量力,自讨苦吃。

       问题是,你即使想与鼠辈和平相处,也是绝不可能的。老鼠本性野蛮贪婪,像世间的泼皮、二流子。它会视你的忍让为无能,得寸进尺。再多的食物,他享用后,便要在上面撒尿拉屎,无耻地作践,可恶至极。尽管如此,它也不会放过你的衣物,器具,照样地肆意毁坏。遭遇鼠辈,就如有蛆附骨。战不能,避亦不能。恼怒至极,真恨不得一把火烧了那房子。

       幸好不久,邻家的男孩从一个柴堆里捉来一只小黄鼠狼,养起来。小黄鼠狼依恋男孩,亦步亦趋,小跟班似的,很可爱。黄鼠狼渐渐长大,开始窜高伏低,神出鬼没,疾如闪电,便常听到老鼠吱吱的惊叫。猛然觉得,鼠辈们似乎没有原来那么猖狂了,以为它们天良发现。见到它大嚼老鼠,才恍然大悟。想到先前借来的那猫,真是气不打一起出。我们满怀希望地迎接它,真诚地侍奉它,给它好吃的,给它好睡的,希望它能帮我们消除鼠患,谁知它不但不捉老鼠,竟然还和老鼠猫鼠一家。一气之下,我们送还了那猫。自从黄鼠狼来了,老鼠被吃的吃,跑的跑,渐渐地销声匿迹。真是一物降一物。

       现在,居室里有了老鼠,有如厄运降临,那还怎么得了!

       观察厨房,搜寻蛛丝马迹,我们终于发现这鼠是从抽油烟机风扇缝隙里挤进来的。这不由得我不由衷地佩服这鼠。墙壁是那么高,光滑得连风行走也要打滑,它居然就爬了上来。这需要怎样的智慧,胆略和坚韧?如此挺而走险,比亡命徒还可怕。连命都不要,还有什么办不成的事?

      老鼠有浓厚的种群意识,从不独享幸福,总要呼朋引伴。老鼠的生存能力又极强,一只落户,犹如野草一般,春风一起,就会以无法想象的速度繁衍生息,蔓延开来,成为一伙,一群。因此,消灭这只老鼠就显得尤为重要。一旦让它站稳脚跟,建立根据地或游击区,成了气候,就追悔莫及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样的事,有过太多的教训。

       鼠立足未稳,它会隐匿何处呢?小小的厨房,还怕它上天入地不成。搬光用具,看它如何藏身?主意一定,我让妻严守门边,便开始腾橱清柜。忽然,一道黑色的闪电划过,消失在燃气罐的角落里。我心头狂喜,握着火钳,跟踪追击。我搬开燃气罐,“嗖”的一声,闪电再度划过,就如蒸发了一般,杳无踪迹。我寻思,它可能钻进了水槽下面。凝神细听,果然有低低的若有若无的呼吸声。蹲身一看,贴在水槽底部的老鼠,缩身收肩,睁着一双鼠眼,狡黠地望着我。终于轮到我出手了,火钳一伸,便将其紧紧夹住。它拼命挣扎,发出绝望的哀号,楚楚可怜地望着我。我真有点于心不忍,但一想到老鼠的种种暴行,心一横,闭上眼,一脚就踏了下去。我知道,对鼠辈的宽容,就是对自己的伤害,就是对自己残忍,我绝不能心软。

       把死鼠从窗口扔下去,我和妻终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为了一只老鼠,斗智斗勇,竟闹腾了大半夜,但这值得。

       可是,屋子里就真的只进来了一只老鼠吗?能从换气窗的缝隙里进来,就不能从其它的地方进来?一想到这些,我们不寒而栗。我和妻又忙着检查其它地方,翻箱倒柜,把屋子闹了个底朝天,弄得疲惫不堪。

       终于可以放心安睡了,但一有风吹草动,便悚然惊醒,心下惶然。一而再,再而三,一夜之间,如是多次。

       鼠辈存在,惊恐不安;鼠辈消失,仍然心有余悸,不安惊恐。因为鼠辈总是斩不尽,杀不绝,顽强胜似野草,春风吹又生。遭遇鼠辈,也就如行走乡间要不期而遇野草一样,几乎是一种必然。

       狗日的鼠辈!

       幸好只进来了一只老鼠,没有酿成鼠患。我举手加额。

文章作者:曾传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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